如同上次見面一樣,一走進去,劉任天就像根木頭一樣,呆呆地坐在那裡不願出聲。
秦陽在他身旁坐下來,也不問什麼,也安靜的不出聲。
許久過後,劉任天終於忍不住,“你……你不問我些什麼?”
秦陽說,“你如果不想回答,我問也沒用,除非你自己願意打開心結,這樣我才能幫到你。”
劉任天張了張口,問道,“她……她還好嗎?”
秦陽點頭,“好……但是……她說要忘了你。”
劉任天眼角有淚,“忘記是好事,她就應該忘了我的……找到那隻三腳鱉了嗎?”
“果然……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告訴我,爲什麼這麼做?”
秦陽直勾勾地盯着他,五年前的那出策劃,如果他沒猜錯的話,一定是劉任天故意把靈鳥留給文清清,想要她有意將他徹底的忘記。
劉任天嘆口氣,幽幽道,“我就知道,你是個聰明人,一切都瞞不過你。”
原來,五年前的那次見面,是第一次的纏綿,也是最後一夜的纏綿。
那時他對她一見鍾情,她也願意跟他共度一生,於是情急衝動之下,倆人便發生了翻雲覆雨的一幕。只是清醒過後,他卻突然間懊悔了起來。因爲在他的心中,其實一直有着一個不可言說的秘密。
他不會“洗澡”,確切的講,是從來都沒有“洗澡”成功過。在他們的族落,所有人都必須經過一次“洗澡”的洗禮才能夠脫胎換骨,成爲真正意義上的男人,可是他不行。他曾經偷偷一個人去小樹林裡嘗試過許多次,但卻沒有一次成功過。他不能像其他人一樣把體內原有的骨架排泄出來,對於他來講,排泄是一種始終都見不得人的事情。如果沒有“洗澡”成功,那他就是一個不完整的男人,不完整的男人是沒有生育能力的,他沒辦法給到文清清的幸福,所以寧願她徹底地忘記,也不想再耽誤她的人生。
於是臨走之前,他用獨家的手法給她下了毒,只要第二天天一亮,她的聲帶就會變啞,從此再也不能說話。爲了能夠依照自己的安排行事,他將那隻靈鳥送給了她,因爲他知道靈鳥會帶着她上山,只要靈鳥能夠找到那隻三腳鱉,那她以後的人生就再也沒有他的存在,她的後半生也將會過得幸福,從此兩兩相忘。
只是他計劃的再周密,哪怕在前一晚把靈鳥與三腳鱉的故事告訴了她聽,他都始終沒有想到,她回去之後便將那隻靈鳥關進了籠中,再也沒有放它出來。她給自己編制了一個牢籠,不願意從這籠中走不出去,也不同意任何人從外面將牢籠打開。
秦陽問他,“如果你知道這五年來她所經歷的一切,你還會這麼做嗎?你知道她經歷了什麼嗎?”
劉任天懊悔地低下頭,“我真的沒有辦法給她幸福……與其後半生失望後的痛苦,我寧可她從一開始就感到失望,永遠不抱有希望……”
秦陽把手搭在他的背上,“如果我告訴你,其實五年前她曾經有過一個孩子,你還堅信自己的決定是對的嗎?”
劉任天從淚眼中猛然擡起頭,“誰的孩子?”
秦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還能是誰的?還不是你這個白眼狼的!”
“怎麼可能……她怎麼會有孩子?我還沒有‘洗澡’成功過,我沒有生育能力的啊!”
劉任天表示難以相信。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不過我想,有些事情你應該去問一問族長,也許他會比你更清楚。”
族長和老花裝好磨好的三腳鱉藥粉之後,倆人正在院子內欣賞着菊花。看到秦陽帶着劉任天過來,族長的臉上略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愕,隨後,便假裝淡定地問道,“不是不準備帶他走嗎?怎麼,現在你又有辦法了?”
秦陽把劉任天從身邊給推了過去,“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要你幫忙解釋一些問題,爲什麼他從小到大都跟其他人的身體結構不一樣,並且這麼多年從來還沒有過‘洗澡’,這是怎麼回事?”
族長尷尬地看了一眼秦陽,再看看身旁站立着的劉任天,眼神有些複雜。
劉任天走到族長面前,竟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哀求道,“請你告訴我這些原因吧,到底這一切是因爲什麼?”
族長無奈地嘆嘆氣,“沒想到事到如今,也是終於瞞不住了。”
原來,劉任天根本不是這族落里長大的小孩,而是一個外來的登山者帶來的遺腹子。那男子抱着小孩爬到山半腰不久後便因爲哮喘病突發而去世,只剩下這個孤立無援的孩子。族長在山上發現了小孩,想把人給帶回去養,可是卻遲疑不決。因爲自古以來族上就有規定,外人進山,一律在下山之前給他們灌下“忘情水”,使他們忘記來過這裡的一切,爲的就是保證族內的安全。除非有心甘情願留在山上的女人,願意跟當地人結婚生子,纔可以免除這樣的懲罰,但是對於男子,卻是一概不準留。
面對這個尚在襁褓中的男孩,族長於心不忍,也許他的父親千辛萬苦上山來就是爲了給自己或者家人尋找藥材,可是卻在半路病發而亡,留下這樣一個無人看管的孩童,連母親是誰都不知道,族長感到很是爲難。幾經糾結過後,族長還是做出了決定,把孩子留下來,慢慢照顧他長大成人。
爲了不被族內其他人發現,族長找了一位年紀相仿的女人,要她跟另外一個族人結了婚,在對方懷孕即將臨盤之際,族長把劉任天裹在被子裡換了過去,對外宣稱是女人生下來的,並且第一時間殺掉了那個初生的嬰兒。後來,因爲怕嬰兒的親生父母知道真相,而把秘密給說出來,族長還事後安排了意外,一碗毒藥接連毒死了夫妻二人,只把劉任天抱過來撫養,一直到他長大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