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簡直荒唐!本宗弟子外出遊歷,自然該有師門護佑,但此事向來是由專門的堂口負責,各路人馬量力而行!“這次死了兩名弟子,竟然就能怪到正明頭上?難不成他雲遊四方,正巧在那一帶落腳,得到傳訊之後火速趕去,反而來趕出錯處來?你們這次的提議簡直荒謬之極,是否想讓宗內年輕長老寒心,以後遇事避之不及,再也不插手?”
“韓長老慎言,我們當然是爲了維護人階弟子,才這麼做。如果嚴厲執行,今後各方遊歷長老遇事,只會倍加用心,又怎麼敢懈怠?”
“不錯,維護本宗弟子,以全同門之誼,素來都是美德……再者,我們這次也不是當真要剝奪其八席之位,不過是暫且削去名爵,以儆效尤而已,你不能因爲他是自家師門子侄,就如此偏向……”
“我呸!於三德你這狗老兒,什麼叫做暫且削去名爵,先削去你候補大長老之位如何?”
“韓長老,你……”
“撒手,滾!你們這羣老東西,不過是想公報私仇而已!”
玄陽宗總舵,寬敞明亮的議事堂內,幾名紫衣華服,氣勢不凡的老者圍着一張長桌環繞而坐,無奈的看着兩位同樣一襲華衣的老者氣勢洶洶,大聲爭吵。
到了後來,甚至各自身上氣機勃發,赤色的靈元濃若烽煙,充盈整個殿堂。
煙氣之中,隱約有可怕的強大靈物身影浮現,就連虛空都爲之震顫哀鳴。
若非這處地方是玄陽宗的核心要地,看似平凡的牆壁都密佈着仙文銘刻的強韌禁制,可以抵擋住這兩位爭吵長老的氣勢,只怕附近早就被夷爲平地了。
但兩人並沒有絲毫絲毫放鬆的意思,當中被稱作韓長老的候補大長老,甚至用力推開了前來勸阻的列席長老,只差就要動手。
他對面的於大長老也圓瞪着雙眼,一副你敢動手我就敢還手的模樣,絲毫不肯退讓。
“夠了,此乃宗內要地,你們也都是宗內的高層人物,如此吵鬧不休,成何體統?”
終於,上首的一位老者開口了。
他顯然也隱含着幾分怒氣,但在發怒之餘,卻也不免露出幾分悲哀之意。
於長老聽到,眼中閃過一抹精光,終是坐了下來,口中稱道:“罷了,我不和你一般見識,且看長老會決議便是。”
韓長老冷笑道:“若是長老會屢發昏聵之令,要來何用?”
此言一出,上首的老者面上悲哀之意更甚了。
但他最後還是沒有多說什麼,只道:“表決吧。”
衆長老紛紛就剛纔的議題發起表決,結果卻是於長老一方以一票之差的優勢通過了決議。
韓長老見狀不怒反笑:“好,好,好得很!”
也不管其他人的面色如何,轉身就往外走去。
其他人陸續散去,只餘下於三德和上首那位老者。
“離大長老,你看,那韓友德實在太過分了!”於三德立刻向他投訴。
離大長老卻是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此事不必與我多說,你自己心中有數。”
於三德面色一沉。
離大長老輕嘆一聲,終究還是站了起來,帶着幾分落寞走出了殿堂。
於三德目光變得銳利起來,用微不可聞的聲音暗罵道:“老東西!”
不久之後,欽天院中,離大長老出現在了當值的熊長老房中,面色凝重,坐了下來。
熊長老親自爲其斟上一杯香茗,試探問道:“得出結果了?”
離大長老點了點頭,道:“於三德非要通過決議,我也不好阻止。”
熊長老聞言,沉默良久,方纔開口道:“我們這樣是不是做錯了?正明他……並沒有犯錯……”
離大長老目光異芒閃過,幽幽說道:“對與錯,又如何說得清楚?”
熊長老再次沉默,許久之後,才頹然說道:“也是……”
“這幾十年間,蒼雲宗崛起,聲勢之大,已經完全蓋過御靈宗。”
“我們玄陽宗雖是正道同盟,但與其處在同一個南荒,本身就很不幸。”
“宗內各派面對威脅,各持己見,相互之間也積怨頗深……”
“但若只是尋常爭鋒,猶有調解之時,道途前程,乃至於生死存亡的選擇,卻無人膽敢讓步,也不可能讓步!”
“於三德他們是老派修士,又自二十年前起,意外偶得二教餘孽之助,收取玄天碎片,凝鍊本源……”
“他們當中,頗有一些人已經尋得超脫之法,能夠遊離於天道體系之外,逍遙自在。”
“另外一些,則是早年成道的大能,早已斬斷因果,自證真仙,不必再受劫數業力之影響。”
“他們自然是希望,一直都能繼續保持這般的格局,甚至左右逢源,尋得自身的證道機緣。”
“可他們也知道,那位尚未圓滿,遲早要追求諸天一體,主宰萬方。”
“他們如今所得的逍遙,不過是鏡花水月,隨時都有可能幻滅。”
“甚至於,阻擋了那位的道途,便是灰飛煙滅,都不足惜!”
“這般的重壓之下,作出什麼瘋狂舉動,都不爲過,只怕在他們心目中,無論那些少壯積極之輩,還是我們這些持中立之見,觀望不定者,都成爲了本宗的叛徒,遲早要被蒼雲宗統治,成爲蒼天走狗……”
離大長老端着茶杯,暗自苦笑:“這個道理,大家何嘗又不懂?可是那位對待天下宗門當真不薄,不但引領聯盟走向繁榮,還盡力維護大宗利益,保持穩定,與其作對,實在說不過去……”
“反正這個修真界,遲早要有天道上位,如何就不能是他?”
“我等無法做到積極主動,但順應大勢,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熊長老道:“如果他們能聽得進這些道理,就不會針對正明瞭。”
“如今正明失了八席之位事小,那些人得寸進尺,再來鬧騰事大,萬一被宗外的有心之人利用,後果不堪設想。”
離大長老聽着,也不禁面露警惕之色,旋即卻是發起愁來。
矛盾的根源,早在數十年前就已經種下,如今正是開花結果的年代。
他縱然知道如此,可又如何防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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