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羽還沒有叫令狐墨，令狐墨反而主動睜開了眼睛，清冷的眸子看向趙羽時頗爲不善。
但是，中間沒有一丁點殺意。
“你猜到了？”令狐墨似乎沒帶什麼情緒，平平淡淡問道。
趙羽卻無法那麼淡定，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語氣道：“你一開始不會真的想殺我吧？”
“不行嗎？”令狐墨反問。
趙羽知道，這個時候一個不好他們倆可能就要反目成仇了，必須謹慎應對。然而細思之下，其實所有的一切都還僅止於猜測，在現實層面上，令狐墨其實並未做過任何不利於他的事。
如果連內心的想法也可以構成犯罪，那他自己豈不是已經惡貫滿盈了？
“行，只是如果是真的，就有點寒心。”趙羽低下頭去，如此道。
令狐墨也不多做解釋，只問道：“你覺得我現在還會殺你？”
趙羽擡起頭來，在搖曳的火光中直視向令狐墨的眼睛，看到的卻只有平靜以及……
熟悉。
沒錯，這其實是一個他相當熟悉，也相當熟悉他的人。兩人雖說沒有做到幾年來朝夕相處，但至少長時間地同住一個屋檐下，跟着同一個師傅一起修行、成長。如果說他的交際圈還算稍稍大一點的話，那麼，令狐墨的就是絕對的小到不能再小，她只有李天和他這兩個師兄弟、朋友。
趙羽忽地覺得，這樣對令狐墨是不是有點太殘忍了？她本就只兩三個在乎的人--雖然她從來不說，現在竟有一個要翻她的舊賬，甚至有可能和她反目成仇！
那麼，他真的恨令狐墨嗎？
當然不，他僅僅是對當初有些後怕。
仔細想來，令狐墨就算曾經想殺他，應該也僅止於剛剛認識那段時間，再後來，兩人可出生入死，互救性命了許多次，這是真正的過命交情！
“以前的事，我們一筆勾銷如何？”趙羽長出一口氣，忽道。
令狐墨平靜地看着趙羽的眼睛，半晌方道：“我沒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不過，可以。”
“好！”
與令狐墨認識這麼久，趙羽還從來沒和她進行過如此嚴肅的談話。等該說的都說了，才發現自己已經出了一身汗。
其實真正住進他心裡的朋友也少，令狐墨顯然是其中挺有份量的一個。
就在這時，令狐墨毫無徵兆地猛一皺眉，倒吸一口氣冷氣：“嘶……”
“怎麼了？！”趙羽“呼”一聲站了起來，衝向前去。
但是，令狐墨卻已經暈了過去！
這絕對是自感應大尊出事後，她受到影響最強烈的一次！
這下還休息個屁，還是趕緊趕回問心宗是正理！
趙羽三兩下收拾完，橫抱起令狐墨便衝向了天空。
夜幕下，趙羽腳踩青齏劍，匆匆向問心宗的方向飛行着。連喊數聲也不見懷中的令狐墨醒來，心中也是越來越急。
他實在想不出令狐墨的這種情況該如何解決。
趙羽也是急昏了頭，都已經飛了快半個時辰了，才猛地想起了他其實還有個人可以問！
“呼……”
分神入信力世界中的神格，趙羽直接在自己的腦海中發問，便通過神格又傳向了奧娜。
很快，奧娜的聲音也直接在趙羽的腦海中響起，帶着一絲不可思議：“你有個師姐妹就信感應老怪？”
這種直接在腦海中對話的能力是在商國子民回到仙界後纔有的，不過此時趙羽已經習慣了，立刻焦急地接道：“對，她這兩天情況相當不好！”
“咦……剛纔你說師姐妹，到底是師姐還是師妹？你小子不是隻喜歡和你青梅竹馬的那個丫頭嗎？”奧娜忽地壞笑着八卦起來。
“我們年齡都差不多，當初說的是她是師姐，但我們私底下根本不分排行。我去！被你給拐哪去了！咱們抓住重點好不好！”趙羽氣急敗壞地道。
“哈哈……好吧，你說，她是怎麼個情況不好？”
“時常突然頭痛，然後力量全失，就在不到半個時辰前，她發作了一次最厲害的，直接暈了過去！”趙羽匆匆道。
奧娜反而沉默下來，好一會才道：“你確定她這些都是冥道影響的？”
“確定！”趙羽斬釘截鐵地道。
“那我只能說，這小姑娘還真有魄力！”奧娜竟是帶着佩服的語氣道。
“嗯？爲什麼這麼說？”趙羽不解。
“如果冥道修士隨時都有可能被冥神拿走境界實力，甚至當場昏厥，還有哪個會修冥道？”奧娜反問道。
“呃……”
趙羽愣在當場，而後思維電轉，當今仙界算是一個冥道萬馬齊喑的時代，興盛程度遠不如前，不過，修冥道的依然不少。但是，修冥道的那麼多，好像還真的從來沒聽說過有哪個會被冥神直接抽走了所有實力！
令狐墨這其實是一個特例！
“不用想了！我說出三點，絕對沒跑，一，這小姑娘有幽系道基；二，她要麼是在走投無路甚至是絕境下信的冥道，要麼就是有大毅力；三，她把自己的靈魂交易給了感應老怪，至少也是一部分！”奧娜信心滿滿地道。
“交易靈魂？！”趙羽當場瞪眼。
“對你來說可能確實不好理解，你在冥道上只和老孃過打交道，老孃又偏偏不擅長那方面。不過，感應老怪卻是這方面的行家裡手，我看哪，她雖然不可能交易全部靈魂，但是，八成是把她自己認爲的所有不中用的那些都交易出去了。”奧娜笑道。
“你在笑的時候考慮一下我的感受！”趙羽怒道。
奧娜哪會怕趙羽，繼續道：“交易一部分靈魂給感應老怪，不僅可以增強她和感應老怪之間的感應，還能讓她獲得更大比例的回報。她在冥道上，造詣應該不錯纔是吧？”
“確實！”趙羽應道。冥道低迷的時代，令狐墨卻靠着冥道殺入了浮光會決賽，後又一步步前進，最強的時候比他都強，這何止是造詣不錯！
“但是這樣的人也都有一個顯著的特點，難道從來沒有人發現？”奧娜納悶道。
“什麼特點？”
“她交易走了什麼，現實性情中就缺什麼，不會有任何表現。”
“呃……”
“想起來了？”
“沒有……她平時看差就是比別人冷漠點，別的也沒什麼啊？”趙羽猶豫道。
“那你再仔細想想，我不信沒有。”奧娜篤定地道。
“就只有冷漠啊……”趙羽嘀咕道。
“你慢慢想。”奧娜拋下這句之後，就想閃人了。
“等等！你那邊感應老怪什麼情況？”
“我哪知道他什麼情況！現在好不容易火力全被他吸引了去，我得趕緊穩境界，圈地盤！哼！估計比我前幾天還慘，他的力量可比我的有吸引力多了！”奧娜沒好氣道。
“好吧，看樣子他還得躲個一年半載的……”趙羽也是好笑地道。
結束了和奧娜的交談，趙羽看着被他橫抱着令狐墨，便不免思忖，這姑娘到底交易給了感應大尊什麼。
或者說，她平時的性情中缺了什麼。
現實中，令狐墨性情上最大的特點便是冷漠，所以，她缺的是熱情？
問題是她對修行、實力很熱情好嗎！
再說了，熱情只能算是一種狀態吧，根本就算不得靈魂的一部分。
傳說中，人的靈魂是由三魂六魄構成的，她交易的莫不是三魂六魄中的一個或幾個？
不過和奧娜說的好像還是有差別……
難道是……
世俗所說的七情六慾？！！
這裡面倒肯定有令狐墨所認爲的沒用的，一個人若少了七情六慾中的幾樣，也絕對會變得冷漠！
算了，想不明白，回頭問問她好了……
如此不知不覺中便到了黎明，恰在此時，趙羽懷中的令狐墨睫毛微顫，醒了過來。
看到自己竟然在趙羽懷裡，令狐墨皺了皺眉，道：“放我下來。”
“嗯。”趙羽也沒當回事，直接將令狐墨放在了身前。青齏劍適時變大，再帶着一個令狐墨也完全沒問題。
不過，令狐墨顯然還沒恢復境界，剛往青齏劍上一站，差點被風吹下去！
趙羽連忙伸手，“啪”地一聲又抓住了令狐墨的手，另一隻手則拽住了令狐墨另一邊的胳膊，這才讓令狐墨站穩。
“你還沒恢復，風大，我在前面吧。”趙羽道，說着話，便側身繞到了令狐墨前方，站好後又道，“你先扶着我。”
令狐墨從未感覺如此虛弱過，而且頭還在陣陣眩暈。
雖然要強，可此時還是不得不伸出雙手去，按在了趙羽的肩上。
然而，只是這樣還是發不上力，她只覺身體力幾乎沒有平時百分之一的力氣，於是很快便只能用手扳住趙羽肩膀，整個人都幾乎倚在了趙羽背上，頭則壓在了自己胳膊上。
“行不行，要不下去休息一會？”趙羽問道。
“好……”令狐墨的聲音低到幾乎連自己都聽不到了。
“嗯！”趙羽應道，立刻開始下降。
此時趙羽的一顆心完全在令狐墨身上，只想這姑娘快點恢復。就算是對陌生人他也不吝同情，更何況令狐墨幾乎算得上是一個親人！
然而，趙羽卻不知，距此億萬裡外，卻正有人一顆心也全在他身上，或者說，在他丹田裡的巨龍身上！
無垠的大海上，幾隻海鷗正在低空盤旋，似乎隨時都會撲入海中覓食。
東方天海相接出忽地出現了十幾個小點，小點後方跟着一片白霧。
眨眼之間，那十幾個小點已是由天邊衝到了那羣海鷗左側上空，速度如此之快，卻未發出任何聲音！
事實上，不是他們的飛行沒有發出聲音，而是他們的速度快過了聲音！
那跟在他們身後的白霧也不是什麼白霧，近在眼前時便能看出，那其實是接天的白浪！
無聲地，再只一瞬，那十幾個小點就已經消失在了西方的天邊！
直到這時，他們飛過所帶出的嘯聲纔像是最尖銳的哨聲一樣在天海之間擴散開來，並和那接天的白浪一起打向了那些海鷗。海鷗們根本就沒有躲的必要，因爲任它們怎麼飛都不可能飛出那接天白浪的範圍。
“呼隆隆……”
彷彿海嘯一般的聲音中，所有海鷗都被拍在了白浪下。
此時若有一雙眼睛能從雲天之下向下望去，便能看到那十幾個人影已經消失在了數萬裡外。而他們身後帶起的音爆和海嘯，卻仍然拉成了長達數萬裡的一條，在他們經過的大海上久久地作用着……
十幾個人影所去的方向，正是茫茫大海上的都天世界大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