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子眉毛一揚,看向妍麗,眼中已有了一絲凌厲,口中緩緩說道:“你究竟想如何!”
妍麗惡狠狠的瞪着那公子,說道:“你跪下給姑娘我磕三個響頭。姑奶奶就放你一馬!否則,哼,我就要報官!”
那公子凝神看了妍麗片刻,脣邊浮起一抹冷笑,說道:“你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還真是少見。哼,要我給你磕頭,你只怕是受不起!”不再理會妍麗,拂袖轉身徑直出了房門。
妍麗見他居然如此就走了,心中大怒,立即衝了出去大叫,“抓淫賊啊!抓住他,不要讓那惡賊跑了!”手指了那公子背影大叫。
衆人紛紛看了過來,數名醉花坊的打手攔上前想詢問何事。醉花坊老鴇忙喝住打手,見妍麗在那裡大叫,心中很是詫異,滿臉堆笑的迎上前,“公子,可是跟柳姑娘鬧了什麼誤會!柳姑娘聽說公子要來,一直在前院候着呢!”
那公子皺眉冷哼一聲,不理會那老鴇。衣袖一拂,大踏步而去!
江萱聽一幫朝廷官員爭論不休,鹹熙閣一片紛亂嘈雜的話語聲,聽得江萱頭都大了。眼見已是天色灰白,暮色四起。這幫官員還猶自爭吵激烈,各不相讓。江萱心中煩躁,忍無可忍,終於大喝一聲,“閉嘴!”果然人聲頓歇,人人都看向江萱,有些詫異。江萱吐了口氣,強壓了心中的惱火,才笑道:“各位大人,今日天色也不早了,不如衆位大人各自回去多考慮考慮,明日再行研討。”
一名刑部的主理官員微皺了眉頭,說道:“博姑娘,我們僅在這定界一事就耗費了數日,今日要再不拿個大概的主意,只恐這時日就有些不夠了。”心中想,小姑娘家畢竟心氣淺,耐不住沉悶,這才爭討了幾日她就如此的不耐煩,日後還怎麼共事。不由有些發愁,皇爺派她參與修律,還點名讓她擔了副主理,她這樣的心性,只怕是要添亂。唉,怎麼會讓這麼個小女孩參與修律這樣的大事。嗯,朝廷近十數年來任用了不少女子爲臣,聽說這女孩是顧熹的弟子,看來朝廷是有意培養這女孩,更爲打破歷朝對女子的諸多禁錮陋習。
江萱聽這官員的意思居然是還要繼續爭討下去,臉色不由就有些陰沉,正想該怎麼發作。卻見殿門一開,有人步履輕緩的走了進來,口中說道:“既然博姑娘發了話,大夥都散了吧!”
衆人一怔,向殿門口看去。殿外夜色已現,鹹熙閣縱深頗長,此時殿內僅掌了盞小紗燈,門口光線有些晦暗,看不清那人的相貌,只見那人身行修長俊俏,輕裘寶帶,頭頂寶石金冠在暮色輝映下隱隱光彩流動。衆人見那冠樣,心中都是一凜,齊身下跪,“叩見殿下!”心中都想,聽說本朝有兩位皇子,卻不知這位是大皇子還是二皇子,更是奇怪,怎麼殿下也認識博姑娘。
江萱開心得只想跳了起來,眼中滿是歡喜,正想跑上前去,心中一轉念,也學了衆人跪下行禮。
博政擡袖輕揮,說道:“都退下吧!”
衆人應是,起身卻行而退,低頭魚貫退出殿外。
博政來到江萱近前,滿眼的笑意,口中奇道:“小丫頭,你居然也會規規矩矩給我行禮,這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嘖嘖,我都有些害怕,不知你心中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江萱一下子跳起來,撲到博政懷裡,歡聲道,“二哥哥,二哥哥,我好想你!”
博政哈哈大笑,一把抱起江萱在殿中轉了幾圈,才放下她,說道:“小丫頭,你身子輕多了呢!”凝神看了江萱半晌,有些詫異,說道:“怎麼人長高了些,身子反而輕了。”伸手捏捏江萱白嫩的臉蛋,“嗯,小丫頭清秀了些,倒有些窈窕淑女的模樣了!怎麼,萱兒你終於醒悟野丫頭做不得了,現在要改邪歸正做個端莊穩重的好女孩了!”
江萱拉了博政在軟榻中坐下,自己偎了他身邊,大吐苦水,抱怨道:“二哥哥你又取笑我。你不知道你父皇好凶,我現在做什麼事都是戰戰兢兢生怕做錯了要受罰。每日裡擔憂害怕,能不瘦麼!......”
博政笑道:“父皇的厲害我們當然早就領教過了。如不是父皇這麼兇,你那無法無天的性子怎麼收斂得了……”見江萱說到父皇時,眼底隱隱有一絲懼色,心中嘆了口氣,知道江萱這些日子必然是被管教的厲害,撫了江萱的頭,柔聲說道:“萱兒,這些日子可受了不少苦罷!”江萱聽得博政的溫言安慰,心頭更覺得委屈,點點頭,“二哥哥,我現在好悶,都不敢向以前那般隨意玩樂了!”
博政笑道:“想玩還不容易。嗯,二哥哥就在荊洲陪你好好玩樂一番!”
江萱立時拍手歡呼,心中的委屈馬上被拋到一邊,口中說道:“太好了!二哥哥,平日裡我都不能出荊洲半步,你來了就可以陪我出去玩了吧!”
博政含笑點頭。
江萱又有些奇怪,“對了二哥哥,前些時日我看邸報,朝廷連續處置了好幾名大員呢!這裡的官員都說京中這些時日只怕是不太平,你怎麼會有空閒來荊洲呢?嗯,大哥哥爲什麼還待在南詔都不來看我。”
博政眉頭微微一蹙,旋即笑道:“自然是京中局勢已經穩定,我才能得了大皇伯的恩旨來這裡探你。至於大哥麼,大軍已在邊南集結,大哥需得坐鎮指揮,他暫時還不能□□。”
江萱有些吃驚,“大軍在邊南集結!那裡是要打仗麼?”
博政緩緩搖頭,“兵者乃兇器,不得已用之。以大哥的性情,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出兵的。況且,這些時日從邊南傳來的消息很有利,應該不會有兵禍。大軍集結邊南只是爲了震懾那幫反賊,徹底打消他們的妄念罷了!”
江萱聽了心中隱隱有些煩憂,這段時日雖然只參與了部分朝廷事務,對國事的複雜及煩瑣也算是有些微明瞭。想到要穩固這江山社稷確實是件勞心勞力的事。需得每日勤於政務從不懈怠,皖北有旱災要憂心,河南有蟲害要操心,現在還要煩心有人造反......唉,這皇家子弟的日子其實是很難過的,哪有平民百姓的日子過得那麼輕鬆自在。
博政又笑道:“那些煩惱事不必說了。萱兒,天色也不早了,你還沒餓麼,還是先回宮陪二哥哥用膳吧!”起身牽了江萱小手就要離開。
江萱聽得要進宮,有些遲疑,說道:“二哥哥,我,我不想進宮。不如到我的住所去隨意用些晚飯好了。”
博政詫異,“你的住所?你沒住在宮裡麼!”
江萱點點頭,低了頭不好意思看博政,自己也知道有些任性。
博政不由失笑,“你還真有能耐,居然能讓父皇允你住在宮外。嘖嘖,我雖然老早就想住到宮外去,卻沒你這麼大膽敢向父皇討這樣的恩旨。”江萱聞言心中居然有絲愧疚,不由微微臉紅,低了頭不說話。
博政知道她心結猶重,微一沉吟,說道:“我剛到荊洲,還沒給父皇請安。不如二哥哥明日再去你住所瞧瞧如何?”又溫言道:“萱兒,二哥哥還想跟你多說會兒話呢,今日就陪了二哥哥在宮裡用膳吧!”
江萱遲疑片刻,點點頭。
博政微微一笑,攜了江萱進後宮。先徑直去了保璣宮給三皇爺請安。三皇爺見兒子來了,自然是高興,兩人說了會話,三皇爺就命傳了晚膳。
依往日京中的規矩,三皇爺坐了桌首正位,江萱坐了博政下手。金紋漆花的松香玉膳桌上,各樣冷熱膳食琳琅滿目,多是江萱愛吃的菜品。
博政先就笑了起來,說道:“父皇原來是這樣偏心的,兒子大老遠的跑了來,您不慰勞慰勞,反是隻照顧了這個每日在您面前晃盪的小丫頭。”
三皇爺微微一笑,說道:“萱兒難得留在宮中用膳,自然是應該照顧她。”又掃了博政一眼,若有所思,說道:“你今日到得這樣晚,我只道你在路上用過膳了。難道你現在還很有胃口不成!”
博政暗暗有些心驚,趕緊轉移話題,親手盛了一碗甜露給江萱,說道:“萱兒,嚐嚐這碗清槐露!這可是你母后親手做給你的。”
江萱詫異,“母后做的?”忙執勺品嚐,奇道:“真是鮮甜呢!還有一股特別的清香。”更是奇怪,“母后居然也會做這樣的東西!”
博政笑道:“皇伯母爲了討好你這個寶貝女兒,什麼花樣想不出來。前些時日不知她從那裡得來個古方子,說道萱兒這個年紀,正是該多吃些這樣滋養的點心。親自採集了這些槐花,又只選取了花蕊,混在打磨成粉的珍珠元米里,再配了什麼蜜糖,果汁之類,又蒸又曬,總之是複雜無比,整個坤寧宮的宮人爲了這甜露是足足忙活了一月,纔算試製成功。日前知道我要來荊洲,就命人特製了一個密罐,用玄冰鎮了。強要我給你帶了來,唉,這一路上,爲了你這罐甜露可是害我擔了不少的心......”
江萱吃着碗中的甜露,心頭更有些愧意,母后如此記掛我,經常都派人送了禮物給我,我卻躲在這裡不肯見她,我!
博政見江萱眼中有些黯然,微微一笑,又說道:“萱兒你還記得華貴人那隻狸貓麼,上月居然生了幾隻小雪狸呢!” 江萱驚喜道,“真的麼!那些小貓一定好有趣,二哥哥你怎麼不帶一隻給我”博政笑道:“宮裡的妃嬪們也都高興壞了,紛紛要各自領養一隻,華貴人卻有些捨不得......”與江萱說些宮中的趣事,聽得江萱大爲高興。
三人用完膳,又命在院中擺了瓜果小吃,坐了涼亭中飲茶閒話。冷月如鉤,斜掛宮檐,月光銀燦生輝。院中樹影婆裟,涼風習習,隱隱花香襲人。
江萱一時開心,在膳間多飲了幾杯果酒,此時涼風一浸,酒意上涌,臉頰便泛了紅暈,有些醺然醉意。加上日間被事務煩了心,現下說得一陣子話就覺得有些乏了,雙手託了腮撐在石桌上微微打盹。
三皇爺見狀笑道:“萱兒困了呢!就先回宮歇着吧!”吩咐博政道:“政兒,你送了萱兒回去!”
博政起身應是,將江萱攔腰抱起,口中說道:“萱兒,二哥哥抱你回寢宮好不好!”
江萱睜了眼皮,摁擰一聲,有些慵懶,說道:“不,二哥哥,我要你背了我回去。”
博政哈哈一笑,將江萱舉過頭去放在背上,說道:“好,二哥哥背了你回去!”向三皇爺告了退,大踏步向寧恆宮而去。
江萱伏在博政背上,只覺得心神安穩,輕鬆快樂。月光下見博政髮絲青柔潤澤,頑皮心又起,抓了博政的髮辮就在博政面上一陣亂掃。那柔軟的髮絲掃到博政脣間鼻端,博政覺得癢癢的,不由就打了幾個噴嚏,口中哇哇大叫,“小丫頭,你又害我!啊,原來你還是這般的頑皮,並沒有收了性子......啊,你還來!......小魔女!!”江萱咯咯直笑,兩人又笑又鬧的回了寧恆宮。
博政安置好江萱又回到保璣宮,向三皇爺稟報了一些事務,又有些遲疑,說道:“父皇,我在路上這些時日沒能看到刑部的公文,也不知......?”
三皇爺眉頭微皺,看了博政一眼,見博政面上隱隱的憂色,心中也有些嘆息,沉吟片刻,說道:“政兒,前段時日京中情勢緊張,你也是公務繁重,很是辛苦。既然現在來了荊洲,不如就輕鬆幾日,那些瑣事就先放一放。現在京中局勢已定,你在荊洲就多留些時日吧,順便提帶提帶萱兒。”
博政聽父皇如此說,心中一沉,知道那事已是無法挽回了。眼中頓時有些黯然,低頭輕聲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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