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段夢綾又氣又怒, 不情不願的被人送走。博政笑道:“小丫頭,你玩什麼花樣。不是說好了今日一起去湖心島釣魚麼,你幹嗎要整段夢綾!害她去不了!”
江萱皺眉道:“我不喜歡這個段姐姐老是纏着大哥哥!”
博政奇道:“爲什麼?這段夢綾也沒什麼不妥呀!”
江萱皺眉想了片刻, 搖搖頭, 有些苦惱, 說道:“不知道, 反正我就是不喜歡!”
博政哈哈大笑, 說道:“你是怕大哥成親後就不疼你了麼!傻丫頭,她們又怎能跟我們小公主相提並論呢!你也別自尋煩惱了!”
江萱聽得博政如此說,面上又滿是歡喜, 問一旁的博澤道:“大哥哥,你不會因爲其他姐姐就不疼萱兒的, 是嗎?”見博澤皺眉不答, 頓時有些擔心, 拉了博澤的手輕搖,小心問道:“大哥哥, 你是在生萱兒的氣麼!”
博澤眉頭輕蹙,神情有些恍惚,聽得江萱追問,才驚覺過來,忙展顏笑道:“大哥哥當然沒有生氣。恩, 小政子說得對, 我們的小公主是無人能相提並論的。”沉吟片刻, 又說道:“你如不高興段姑娘與我們同行, 就告訴大哥哥, 卻不要再如此玩小花樣了。知道嗎?”
江萱開開心心應是,滿面歡喜, 一手拉了博澤一手拉了博政,出府向河岸而去。三人也不乘車騎馬,戴了面紗斗笠,一身便裝在街市中穿行,只讓侍從遠遠跟在後面。江萱蹦蹦跳跳的走在兩人中間,得意萬分,時而坐了兩人手臂中間,時而又拉了兩人飛跑,三人嘻嘻哈哈笑鬧不止。
如此在嬉鬧開心中過了數日,隨着渠工和移民搬遷等政務日趨繁重,博政和博澤已是越來越忙,經常都要外出巡視督促進展。這些時日衆人對江萱的管束也是明鬆暗緊,每當博澤離開荊洲,都會先將江萱送回宮去住。江萱雖然心中百般不願,但博澤好言勸導又溫言軟語的哄騙,江萱只得乖乖的回宮,如此一來卻是比以前要不自由多了,在宮裡住哪裡還能隨意跑了出去閒逛。江萱大爲苦惱,二哥哥的話果然是不錯,大哥哥對自己管束確實要緊得多。
這日江萱處理完政務,卻不想回宮,藉口要回荊洲府取些物件,只帶了兩名侍從就離開鹹熙閣,回了荊洲府。隨意在自己屋中取了物件,暗忖既然出來了就趁機去探望麗姐姐,哪知路過差役房,卻聽得裡面傳來話語,有人說道:“打發那人回去,頭說了,不能讓小姐見這人。”另一人答道:“是,小的立即去打發了他。”聽得那正是荊洲府一名門房的聲音。
江萱眉頭一蹙,曾國明不想讓自己見什麼人?心念一轉,說自己還有東西忘了取,命那兩名侍從一起去拿。自己卻隱身在木柱後,悄悄尾隨那門房,來到荊洲府的門房報事處。卻見柴宇候了那裡,滿面焦急。見那門房出來,忙迎上前,賠笑道:“老哥,博小姐她?”
那門房冷冷說道:“這可不巧了,我家小姐今日一大早就出遠門了,這十天半月裡也是回不來的,你老還是請回吧,也不用再來了。”
柴宇愕然道:“這,這麼趕巧麼?”眼中更是惶急,趕緊出懷中取出一大錠銀子,眼見四周無他人,就往那門房手中塞去,說道:“老哥,這點小意思,拿去買酒。。。。。。”話未說完,就被那門房推了開去,那門房轉眼見無人留意,心中才鬆了口氣,面色一沉,喝道:“你不用想打這主意,我沒見過銀子麼,莫來害我!”滿面不耐,揮手道:“去去去,莫再來糾纏,你見不到小姐的,死了這心罷。”
柴宇無奈,只得離開,滿面淒涼,失魂落魄的慢慢離開荊洲府衙門。江萱暗中看着,眉頭緊皺,心中很是不安,難道青龍堂出什麼事了麼?躊躇半晌,終於壓抑不住心中的忐忑不安,隻身悄然跟上柴宇。
柴宇步履蹣跚的慢慢避開大道,繞進一條冷清的街巷,打算走近路回去。卻聽得背後有人低聲說道:“柴叔!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麼?”正是江萱的聲音。柴宇一聽,立時大喜,轉身看去,果見江萱站了身後,面色疑惑的看着他,眼中滿是關切。柴宇喉頭一緊,兩行濁淚奪眶而出,猛的跪了下去,哽咽道:“萱姑娘,求求您,救救升少!求求您了!”
江萱大吃一驚,忙扶起柴宇,問道:“升哥,升哥怎麼拉!”心中也慌張起來,只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柴宇也顧不上許多,眼見這巷中也沒什麼行人經過,當即說道:“升少,升少和一幫青龍堂的兄弟被拿進青苑大牢了。”
江萱吃驚道:“爲什麼?”
柴宇淚流滿面,滿面的傷心,說道:“升少跟人交易。。。。。。交易五石散,被荊洲府當場拿住!立即就下了死牢!”
江萱驚道:“五石散!”呆立在地,做聲不得,眼中有些發灰,心道,原來,原來升哥真是在做這樣的生意,曾小子並沒有冤枉他。升哥他,他怎麼能。。。。。。心底驟然一絲悸痛,分外的難過。
柴宇見狀,忙又跪了下去,說道:“萱姑娘,求您救救升少!你身居高位,知府大人又是你哥哥,這次只有您能救升少了,您要不救他,升少就死定了!”
江萱面色發白,頹然退了一步,低聲道:“我,我怎麼救他!這五石散粘邊就是死罪,絕無可恕的。我,”微微搖頭道,“況且我哥哥現在不在荊洲。”
柴宇滿面悔恨,掩面泣道:“早知道今日,我當初就算拼了被升少趕出青龍堂也要勸他收手。可現在。。。。”痛哭道:“現在一切都晚了!”傷傷心心哭得一會,又看向江萱說道:“萱姑娘,我求你了,你想發法子救救升少吧!你,你一定有法子的。”又慌亂的說道:“升少他,他是有苦衷的。他也不是存心想做這傷天害理的生意,他是被人逼的。”
江萱深吸口氣,強壓了紛亂的心緒,問道:“他有什麼苦衷?”嘆息道:“即便是有苦衷,也不該。。。。。。”微微搖頭,眼中滿是傷痛。
柴宇忙說道:“升少開初是,是爲了替老堂主報仇,就跟白虎堂聯手,扳倒了天爺。沒料到他們事後居然逼升少做這五石散的生意。升少想收手不幹,他們卻就此爲要挾,還綁架了婉姑娘,升哥爲了救婉姑娘,只得答應做一次,沒料到卻被官府抓個正着,連婉姑娘也被一起抓獲下了大牢。。。。。。”
江萱聽完,怔了半晌,才低聲說道:“他是爲了救人才這樣做的!真的麼?”
柴宇忙答,“當然是真的,萱姑娘你要不信,就想法去見見升少,讓他親口對你解釋這事。”
江萱默然半晌,輕嘆口氣,才說道:“我想法子去見見升哥罷!”
江萱隻身來到青苑大牢找雷婷要求探監,雷婷卻只是搖頭,說道:“萱,不是我不幫你。實是上面有交代,絕不能讓人探監。還特別指明”遲疑片刻,說道:“還特別指明不准你探監。”見江萱皺眉不語,又說道:“你也不用打其他主意,那容漢升被重重看押,周圍防衛極其嚴密,即便是你武功高強也無法向過去那樣偷偷潛進去的。”
見雷婷完全不通融,江萱嘆息道:“婷姐姐,如此我只能對不住了!”手指一彈,雷婷軟倒在地。江萱取了雷婷身上的令牌,隨手取了屋中幾頁公文紙張,拿了刑案記事簿,略爲喬裝。只說是來驗證筆錄,一路謹慎應對,通過層層盤查,終於來到關押容漢升的牢房。
容漢升一眼就認出喬裝改扮的江萱,立即將手中的一碗粗糙飯食隨手放了地上,目不轉睛的看着江萱,半晌,才低聲說道:“對不起,萱姑娘。我,”長嘆一聲,說道:“我是騙了你!以前是爲了報仇不顧一切,結果泥足深陷,後來想脫身也不成了。”
見容漢升直言不諱的承認這事,江萱一顆心如沉谷底,怔怔的看着容漢升,傷心難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聽容漢升又說道:“後來他們見我執意要收手,就綁了婉兒來要挾我。我母親臨終前曾再三叮囑我一定要照看好婉兒,我跟她又是從小一起長大,我,我怎能讓她受連累。最後只得答應他們做一筆買賣。沒料到,”苦笑道:“終是天網恢恢,還是落在荊洲府手裡。”看着江萱,神情黯然,說道:“萱姑娘,這幾日我在牢中每日裡期望的就是能再見你一面,我只想當面向你道歉,只盼。。。。。只盼我死後你能原諒我,我以前對你的承諾都沒能做到,如有來生,我希望能再爲你達成那些願望。”見江萱看着自己默然不語,容漢升嘆息道:“萱姑娘,你當真是不肯原諒我麼,你,我只想要你知道,我把施婉當了我妹妹,施婉有事我救她是義不容辭。倘若,倘若是換了你有事,別說讓我做五石散的生意,就是立馬讓我挖心剮肺,把我打入十八層地獄,我也會毫不遲疑的爲了你去做。”
江萱心中一痛,眼中驟然滿是淚水,想到自己當初無家可歸,露宿在荒郊野嶺的破廟中,是容漢升收留了自己在青龍堂,非但沒把自己當了尋常的丫鬟來奴役驅使,反盡心照顧,處處爲自己設想,想盡辦法逗自己開心。在青龍堂中那些快樂的日子逐一在腦海浮現,回想越是開心,心中的傷痛越重,眼淚一滴滴無聲滴落在潮溼的泥地上。
容漢升輕聲嘆息道:“萱姑娘,你別難過!我死前能見你一面已是足矣。”柔聲安慰道:“別哭了,你看,你在青龍堂時我從來沒見過你流淚,那些時日在我面前的萱姑娘總是快樂的。我只希望。。。。。。希望你一直這麼快快樂樂下去,我在九泉之下也才放心。”
江萱既難過又感動,淚流滿面,哽咽道:“升哥,我當然原諒你!你。。。。。。你放心,我一定想辦法救你!”
江萱心神不寧的在寧恆宮來回走動,滿心焦急不安,各種念頭紛來踏去,卻又一一否定,知道這事實在是棘手得很,升哥後日就要被處斬了,兩個哥哥都不在荊洲,遠水解不了近渴,這事只能去求三皇爺。可前次自己爲青苑大牢的牢友求三皇爺開恩都沒能得到完全應允,升哥這麼嚴重的罪行,三皇爺更不會開恩了,這可如何是好!思來想去,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大膽的念頭,心中驟然一凜,手心隱隱出汗,自己都被這個念頭嚇了一跳,這樣做實在是太過大膽妄爲,事後只怕已不僅是挨頓打這麼簡單了。江萱怔然半晌,又盤算了一番,覺得這個計劃雖然大膽,卻是很可行,只有這個辦法才能讓升哥即逃過死罪又能光明正大的生活,不用過東躲西藏的逃亡日子。思慮良久,終於一咬牙,心中打定了主意。
第二日退朝後,趁三皇爺回保璣宮小憩,宮人將上朝所用物品轉放到清寧閣的間隙,江萱立即趕到清寧閣,喝令殿中侍從盡數退出,從容不迫的打開殿中密匣,見三皇爺平日下詔所用的那枚印璽果然在匣內。江萱不由一陣狂喜,深吸了口氣,心頭的緊張略爲平息,取了那印璽在手,又從袖中取出一卷黃絹,那黃絹質地光滑軟甸,呈明黃色,絹底描金繪龍,正是皇爺們平日裡下詔所用的詔書。江萱將那印璽捧在手中,沾了印泥,遲疑片刻,終於心一橫,將那印章端端正正的蓋在黃絹上。又端詳那詔書片刻,見無什麼破綻,正鬆了口氣,卻聽見殿外傳來腳步聲響,數人向這方而來。江萱一驚,忙將那印璽又放回原處,打開殿門正要走出去,卻見三皇爺站在殿外若有所思。
江萱趕緊行禮,強忍了慌張,取出袖中幾份文書呈上,說道:“三皇爺,萱兒,萱兒本想向您奏報些事務,見您沒在殿中,就先候在這裡。”簡單稟報了些許政務,見三皇爺只凝神批閱奏本,並沒有其他訓示,正想告退。
卻見一名侍郎雙手捧了一軸黃絹近前,說道:“稟皇爺,聖諭已經擬好了!”
三皇爺接過查閱片刻,微微點頭,說道:“宣發下去吧!”
侍立一旁的內侍忙打開殿中的密匣,將宣諭印璽取出,俯身近前,正要沾染放在書案上的印泥,三皇爺隨眼一瞥,不由眉頭微微一蹙,說道:“慢着!”那內侍一怔,立即應聲是!停手不動,三皇爺取過那枚印璽打量片刻,面色一沉,掃了江萱一眼,又不動聲色的將印璽交給那內侍。
江萱見三皇爺查看那印璽,心中緊張萬分,額頭手心瞬時滿是冷汗,面色已然有些發白。
見那侍郎捧了蓋好璽印的的聖諭告退離去,三皇爺才命殿中所有侍從退出。冷冷看向垂手站了一旁,低頭不語的江萱,沉聲問道:“萱兒,你剛纔在殿中幹什麼?”
江萱一顆心砰砰直跳,知道這關頭如有半點閃失後果不堪設想,想到升哥和青龍堂一干兄弟的性命就在這轉瞬之間,立時鎮定下來,面色如常定聲說道:“萱兒剛纔只是在殿中靜候皇爺,並沒有做其他事。”又說道:“萱兒當時覺得有些心煩才命了殿中的侍從退下,只想一個人靜一下。”
三皇爺凝神看了江萱片刻,說道:“近前來!”
江萱應是,小心走近前,擡頭看着三皇爺,神情鎮定自若。
三皇爺冷冷看着江萱,半晌,才說道:“這些日子來,我以爲你的膽氣都被磨掉了,還有些自責對你管教太過嚴厲,如今看來倒是我多慮了。”看着江萱,目光凌厲,緩緩說道:“好,有膽識!萱兒你,還真不愧是我家的孩兒!”
江萱心一緊,低聲說道:“皇爺管教萱兒雖然嚴厲卻是很寵愛萱兒,萱兒不敢辜負皇爺的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