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漢升近前介紹,“萱姑娘,這位常兄弟,是我們青龍堂新任護法。身手很是了得。還是天爺看在我們近日生意做的不錯份上,推薦到我們青龍堂的。”口中說話,心中很有些得意。近日運氣實在好,不光生意做得好,還招攬到如此的好手,更是難得。
那人忙近前按江湖禮節跟江萱見禮,說道:“見過小姐!”
容漢升笑道:“常兄弟不用這麼客氣,叫萱姑娘就好。這位萱姑娘也是我們堂中的好手,以後你們多切磋切磋。”
那人說,“不敢不敢。在下一向對女孩禮節周到,升哥不要見怪。聽說小姐武藝高強,我這點微薄技藝哪裡敢跟小姐切磋。”
江萱狠狠盯着那人,面色不善,半晌,終於開口說道:“常。。。大哥!”
那人忙說:“不敢,小人常進,小姐還是直呼小人姓名的好!”
江萱哼了一聲,說道:“看來還是混江湖比較有前途!嘖嘖,連常大哥這樣的人才也能投靠青龍堂,真是難得難得!”
那常進微微一笑,說道:“多謝小姐讚譽。小人的前途就是跟着小姐,小姐在哪,小人的前途自然就在哪!”那常進原來就是江萱以前的一名隨身侍從,四品帶刀侍衛。
衆人一聽,心中都想,看不出這常進貌似不凡,也有些英雄氣概,這人品卻不怎樣。看萱姑娘受升哥看重,就不惜這樣當衆肉麻的拍萱姑娘的馬屁,也忒無恥了些。
江萱哼了一聲,心中莫名煩躁。容漢升見江萱面上不愉,招呼江萱到了廳中角落處,低聲問道:“萱姑娘,你昨日?”
江萱知道容漢升對昨日的事有疑心,輕嘆口氣,說道:“我昨日已經見過我家主人了。雖然,雖然我們有些衝突。不過,他終於還是允我住在這裡。只是若府中有事,我還是得聽他吩咐。”
容漢升頓時鬆了口氣,這樣也好,不用跟她家主人正面衝突。面上更有喜色,笑道:“那就太好了,嗯,你主人對你確實與衆不同呢!”心想,萱姑娘貌如天仙,性子又活潑可愛,難怪她主人如此疼她。
江萱修養了兩日,到得第三日,想起三皇爺的話。只得在凌晨卯時近就隻身悄然潛出青龍堂,隨候在外面的侍衛來到行宮附近的一間民家小院。那是一間在荊洲隨處可見的尋常小戶的院落,青磚紅門,打眼看去只有兩進院子,小巧樸素。院落門口處站了幾名侍從,都做尋常家僕裝扮。見江萱進來,忙行禮退開。三皇爺果然已長身靜立在那內院中,江萱上前請安,三皇爺看着江萱,微微一笑,說道:“萱兒,傷可好些了!”
江萱低聲答道:“已經大好了。謝三皇爺關心!”
三皇爺微微點頭,說道:“萱兒,以往的早課,你對我們傳授的天門奇術很不感興趣,學得也馬虎。今日起,這些功課卻是要加重,你需得用心學纔是。”
江萱低聲應道:“是!”心中疑惑鬱悶,爲什麼定要學那些莫名其妙的東西。面上自然有絲厭色。
三皇爺看在眼裡,眉毛一揚,哼了一聲,說道:“萱兒,你若再象以往那般懶散,就不要怪三叔嚴厲!”
江萱心中一凜,低頭答道:“萱兒不敢!”
做完早課,侍從們已在偏廳備好了早膳,膳品簡單精緻,那梨青瓷盅裡所盛正是江萱最喜愛的綠梗粥。兩人坐了桌邊,三皇爺夾了一塊玉慄糕給江萱,說道:“萱兒,你嚐嚐這糕的味道如何,可比得上黔瓊府所做。”江萱一怔,黔瓊府的玉慄糕。只聽三皇爺說道:“聽完顏亮說,你在黔瓊府的悅來酒家裡對這玉慄糕很是喜愛,當時爲了多買這糕點在路上食用,將自己身上最後一件首飾抵了換這糕。”江萱心中一動,當初一怒之下跑出京城,身無分文,既不願踏進官府半步,也不願讓身後跟的那些錦衣衛照應,只得沿途胡亂抵押身上的飾物。那日在黔瓊府那酒家內,身邊的飾物早已是使完,只得扯了自己腰間錦帶一側裝飾的玉扣來抵帳,那老闆不識貨,見那玉色淺黃,只道是尋常的河石打磨而成,還頗爲不情願,差點就跟江萱起了衝突。如不是江萱剛用了這店裡點心,心情還不算太差,那老闆的挑剔也是在情在理,江萱這才忍住沒有當場行兇,來個硬搶點心。三皇爺笑道:“萱兒,你這一路遊蕩,想來也見識了不少民情,更沒有錯過各地的美食玩耍。”江萱心中苦笑,自己滿心悲憤,到處遊蕩胡亂生事,各類玩耍點心也是也買一路丟一路,只是想發泄,其實那些點心味道到底如何,現在已經是完全沒有印象了。手中瑩白象牙筷夾起那玉慄糕放入口中輕咬品嚐,舌尖只覺津甜香軟,玉香濃郁,跟那日在黔瓊府酒家嘗過的似乎有些相同。
有侍從上前呈上一個錦盒。
三皇爺說道:“你沿途丟棄的那些飾物,三叔已命人給你取回了。”取過那錦盒,遞給江萱,說道:“三叔知道你一向很喜歡這玉鼠,就帶了給你。”
江萱見那玉鼠果然是自己經常戴在身邊的一件飾物。那是皇后給江萱的,通體白玉雕成,做工極具巧思,小巧靈動,那鼠頭還可自由轉動,惟妙惟肖。江萱極爲喜愛,平日裡老愛繫了腰間做爲玩耍。
江萱看着那玉鼠,眼中有些遲疑,片刻,低聲道:“謝三......三皇爺!”接了那錦盒卻放回那侍從手裡,看向三皇爺,說道:“不過,這宮裡的飾物並不適合民間女子用,這些東西我以後也不便再用了。”
三皇爺皺眉,凝神看着江萱,眼底隱隱怒氣,半晌,終於淡淡說道:“既然這樣,就讓你的宮人收好罷。”
兩人用過早膳,三皇爺自行離去回了行宮。宮女爲江萱又梳洗一番,另換了一套尋常富戶小姐的衣飾。眼看時辰也不早了,侍從駕車送了江萱去城南的鏡湖書院唸書。
鏡湖書院位於九道溪的大鏡湖畔,自南向北延連而建,青磚木檐,綠瓦人字山頂,極具清雅淡泊之氣,是兩湖最爲盛名的書院。書院的執掌門戶之人名顧熹,號清遠先生,是當朝著名的大儒。這顧熹淡泊名利,不願出仕,只在這山清水秀的九道溪邊開課設講,以教書育人爲樂。
聽風軒內,顧熹看着站在面前的江萱,眉頭微皺,這女孩是京中好友受人之託推薦而來,希望顧熹能收了這女孩爲親傳弟子。顧熹雖然公開開課設講,但收弟子卻是嚴格,即便礙於至交好友的情面,也沒有立時答應,只應承先見一面,看看資質再說。心中更是奇怪,據好友書簡稱,這學生家人慕清遠先生大名,故送了這孩兒來向先生學習治國從政之道云云……當時也不經心,只道這學生是哪家世家少年子弟,沒想到卻是名女孩。顧熹心中暗忖,這女孩看起來嬌嬌弱弱,目光清幽,無半分名利之慾,如何竟要學這從政之道。
顧熹皺眉,說道:“博姑娘,你此前可念過什麼書?從過哪些老師?”
江萱心念一轉,看今日這情形,面前這個顧夫子並沒有決定要收我這個學生,不如我就讓他斷了這個念頭。是夫子不肯收我,並不是我不念書,三皇爺總不能降罪於我罷!當下故意麪有得色,說道:“顧老師,我家長輩很看重我的學業。我以前可是念過很多書,從過很多師傅的。比如這易學,那是請的我們五里巷左近最有名望的算命先生周半仙傳授的,這周先生平日裡就在街中擺攤測字,我家附近相鄰的老太太們最信任他,遇上頭疼發熱都要找這周先生問上一卦的。當然,我家還請了鄰街的賈秀才做西席,這位賈夫子據說是在鄉試時考了第五十三名,很是了得……”
顧熹雖然淡泊名利,少與達官顯貴交往,但他年青之時遊歷各地,交遊滿天下,見多識廣,還受過先皇嘉獎,見識自然是不凡。聽了江萱這番話,顧熹眉頭皺的更深,又打量江萱一番,這女孩穿着雖然樸素,那氣質卻是不凡,隱隱華貴之象,送她來的奴僕,那言談舉止也非一般人家所比。這女孩定然是世家子弟,卻如何會拜街頭巷尾的算命先生、尋常秀才爲師。她這番話自然是胡說八道了。眯眼看着江萱,緩緩說道:“是嗎?這樣的師傅倒確有些意思。晤,那個秀才師傅教了你些什麼要緊的學問。”
江萱見這顧夫子不慍不怒,神色自然,心想,他多半是不將我的話當真了,我索性再嚇他一下,讓他知難而退。於是說道:“那位賈夫子自然是很有學問的,教了我很多天下大勢,濟事之道。比如先賢所說,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帝力與我何有哉!夫子說了,這天下的老百姓都是自食其力,即便沒有皇帝也是沒有什麼關係的。我覺得夫子這話很有道理。顧先生您認爲呢?”
顧熹心中一驚更有好奇,這女孩有些意思,甚至有些膽大妄爲了,這樣的話也敢說。看着江萱眼中的黠色,顧熹微微一笑,說道:“這話卻是那位夫子曲解了,正所謂天下大和,百姓無事,這才能過自己自足的安定生活。這天下大和之勢靠的卻是聖賢明君的治理。正所謂元首明哉,庶事康哉!若沒有一國之君的聖明,又何來庶民百姓的安樂。”
江萱一怔,眉頭微蹙,這人不好對付。
顧熹見江萱皺眉,眼中更有笑意,心道,這女孩有些刁鑽古怪,難怪她家人要四處託人爲她找個嚴師了,如此肆無忌憚,如不善加引導,豈不要招來滅門大禍。看着面前眉頭微皺,正在轉眼珠的江萱,顧熹笑道:“明日就來這裡唸書罷,除與其他同門一起聽講外,我會抽時辰爲你專門講授。”
江萱無奈,只得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