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十分詫異的是,張曉軍回來之後,我的確沒有接到徐若雲的任何電話。這也就表明,他回來徐若雲的確知道。如果徐若雲在這種情況下還同意他回來,那也就表明他們兩個之間的關係,的確有些危急。
我無可奈何,也不能說些什麼,只好每天在醫院陪着這傢伙聊天打屁。
一週後他眼睛上的眼罩才取下來,醫生建議他在醫院裡面調養生息。可是他卻執意出院,不肯在醫院多住一天。見他堅持,我也只好同意。給他辦了出院手續,帶着他離開醫院。我自己開着車,他坐在副駕駛上面,我嘆了口氣問他:“現在去哪兒?”
“隨便找個酒店吧,等我眼好利索了,再回家看爸媽,這兩天咱哥倆好好樂一樂。”張曉軍說。
我轉頭看了他一眼,說:“老三,你不準備回香港?”
張曉軍選擇迴避這個問題,他說:“提這個幹嘛,先玩一段時間再說。”
“做哥們我問你這事兒的確有些矯情,但是三哥,這事兒拖着真沒好處,我個人建議你和徐若雲開誠佈公,好好坐下談一談,談妥了以後都改改收斂收斂,婚姻本就是兩個人妥協的過程,你倆都妥協一點,這事兒也就這麼過去了。你們要這麼一直拖着,對你對她都沒好處,這樣的話,還不如斷了呢。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我估計你現在心裡面擰巴着呢。”我推心置腹一番話,張曉軍聽了之後卻並沒有說些什麼。
他找了個酒店住下,整天在上海瞎轉,閒來沒事也來佘山找我玩。有時候還去張玲的教堂裡面幫忙,他離了徐若雲也不缺錢,所以日子過的還算休閒。可是我卻看得出來,他心裡面不爽着呢。他性子比我還要強,而且講義氣愛面子,這次被徐若雲砸中眼睛,他沒打徐若雲,也沒理徐若雲,而是和徐若雲一商量,回了上海。
一個大老爺們,被自己的女人用棒球砸了眼睛。傳出去多難聽?他是個愛面子的人,如果心裡面這個坎兒過不去,我估計他回不回去,可就真懸了。
我想找個機會勸勸他,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曹王鎮徵地的事情又開始了,經過上一次的短暫停歇,這一次徵地來勢洶洶,誓要將所有的土地全部拿下。曹王鎮政府專門成立了徵地委員會,委員會下面設立拆遷公司。挨家挨戶上門調查意見,並且專門爲每家每戶設立一個方案,做到讓所有人都滿意。
這年頭徵地,都不敢再玩強拆那一套了。這年頭查的嚴,曹王鎮又在嘉定。如果真鬧起來,那可是後患無窮。反抗拆遷,歸根結底還是因爲賠償不夠。只要將賠償提上去,事情也就能輕鬆解決。
不過賠償也分好幾種,有土地賠償和現金賠償這兩種。土地賠償自然是在原址或者在開發後的廠房中賠償一套嶄新的廠房,而現金賠償則是按照現有的房產估價,進行賠償。
這兩種賠償方案一出,許多人都在議論紛紛。我和青語大眼瞪小眼,心道這裡面有貓膩啊。我們的工廠現在基本上已經算是倒閉了,只剩下這一塊買來的土地。這地方鳥不拉屎,如果住人肯定不方便。所以基本上土地賠償我們已經沒辦法去爭取,而現今賠償的話,我們前前後後在這裡投入了六百多萬。估計按照規矩賠償下來,也就能到手二三百萬。
這樣以來,我們怎麼都不可能收回成本。
而如果就這麼幹耗着,我們還要繼續消耗各種成本和稅款。
這事情有點難辦。
這一天我剛到曹王鎮的工廠內,一個穿着紅色夾克的女人就帶着兩個小個子的男人走了進來,女人笑靨如花的叫了一聲:“郝哥,我們是紅星拆遷公司的,和您上門聊聊賠償的事情。”
女人的聲音很嫵媚,笑容也十分燦爛。可是看在我眼中,卻像是頭笑面虎。
我讓女人坐下來,給她倒了杯水問:“我們的工廠已經不打算再幹,現金賠償,連地帶廠房,你們一共能賠償多少錢?”
女人拿出隨身帶着的計算器和資料算了一下,擡起頭看着我說:“郝哥,您這廠房面積有個三百平吧,按照補償價來算,一平方大概是九千八百多,算您一萬塊,廠房一共能補貼三百萬。不過郝哥,您這工廠好好的,怎麼能說倒閉呢。我看您不如選個土地補償,稍微繳納點錢,就能用嶄新的廠房,多好。”
和我心理預期一樣,一直站在旁邊看着女人的青語一言不發。我也面露難堪,我並沒有爲難女人,隨口說:“這件事情我們好好考慮考慮,改天給你們回覆。”
女人吃吃一笑說:“那哥您得快點,上面給我們下達的最後命令是一週之後就要全部完成徵地工程。”
“這麼急?”我有些吃驚。
女人點了點頭,也不隱瞞:“各家商戶的資料我們都有,一百多個拆遷安置員每人管兩三戶,一對一拆遷,自然速度快。”
“那如果有釘子戶呢?”我詫異地問。
“一週之後剩下的,會有另一波人來完成。”女人笑着說。
聽在我耳朵裡,卻有些刺耳。
另一波人?這一波人,恐怕就是專門對付釘子戶的人吧。現在剩下的都是工廠私營業主,對付私營業主最簡單的辦法恐怕就是工商稅務部門上門調查,這樣一來二去誰也受不了。然後再隨便放大一點條件,最後也就都同意了。而這只不過才只是第二波而已,如果第二波也沒有解決釘子戶的話。
那還會有第三波,到這時候可就不是什麼好人了,各種斷電斷水丟蛇嚇唬人,甚至於人身威脅等等有很多。如果還解決不了,說不定會有第四波。在我們老家,有一個釘子戶在釘了半年之後,全家消失的無影無蹤,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拆遷四重奏。
他們不敢那麼對我,而且我也不想就這麼釘在這裡。我創辦工廠前前後後的確是花了六百多萬,但是這塊地的實際價格也就只有三百多萬左右。所以從拆遷安置上面來說,他們的確沒有將價格壓的太低。畢竟這是工業用地,羊毛出在羊身上,錢從企業那邊拿,照樣能賺的盆豐鉢滿。
可是,就在我剛剛產生這個念頭的時候,我就在電視上面看到了一條新聞:電器女王薛明珠降臨上海會見沈國強,商討入駐曹王鎮工業園區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