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犇犇咬着乳頭,夏婉玉反而不慌,而是感覺到幾分好笑。
一個小孩子能有多大風浪,他心裡在想什麼夏婉玉都能看出來。無非就是要將對自己的恨,從身體上償回來。夏婉玉索性不動,就讓犇犇咬着自己的乳頭,反正他是個孩子,從小吃孫曉青奶長大的,現在吃自己這個後媽的奶,也不是什麼大事。
犇犇發現夏婉玉不動,心中暗自得意。
他每天晚上都會咬着莫妮卡醫生的乳頭睡覺,莫妮卡醫生被他咬着乳頭也是不動,但不用一會兒莫妮卡醫生就會抱着他,有些激動的樣子。所以夏婉玉不動,犇犇就以爲夏婉玉也像莫妮卡醫生一樣。犇犇心中暗自罵一句,不要臉。嘴下卻用力咬着夏婉玉的乳頭,就好像是嬰兒吃奶一樣。
等他吸的口乾舌燥,夏婉玉仍然絲毫未動。
犇犇從夏婉玉的胸衣中鑽出來,結果就看到夏婉玉正一臉壞笑的看着他。犇犇只是個孩子而已,再成熟也只是個孩子。見夏婉玉一臉笑容,當即就感覺到自己的智商受到壓制,自己努力半天,原來人家毫無反應。她心裡涌出一絲悲傷,眼睛裡泛着淚光,就好像是被夏婉玉欺負一樣。
夏婉玉看着犇犇,笑吟吟的說:“小鬼,偷吃也叫等長大再說。乖乖跟阿姨回上海,只要你願意,阿姨給你十個小女孩,讓你自己養大。”
犇犇哭得傷心,他心中的所有鬱悶全部都從眼淚中發泄出來。他大叫着:“我只要媽媽不死。”
夏婉玉臉上的笑容有些凝固,她怔在牀上,默默將犇犇抱在懷中,讓犇犇躺在自己的身上,長舒一口氣,心中的好笑愉快全部消失不見。犇犇是一個有心計的孩子,或許也只有在他傷心的情況下,他纔會說出這樣的話。他也知道孫曉青要離開,要去天國。
可是……
他只是個孩子,能怎麼辦呢。
犇犇晚上睡的很安詳,第二天夏婉玉仍留在小鎮上。她手裡拿着單反,見到一些有趣的畫面,她就會舉起手中的單反,留下一張張照片。第二天晚上,犇犇去小女友家裡睡,不再理夏婉玉。第三天夏婉玉去小學門口見犇犇,犇犇見到她之後像是陌生人一樣,根本不理她。
夏婉玉猶豫一下衝着犇犇的背影叫:“犇犇。”
犇犇轉身看着她,大聲說:“你走吧,我不認識你。”
夏婉玉站在原地,看着犇犇轉身離開,卻不知道該怎麼對這個孩子。醫院傳來消息,孫曉青的病情又嚴重幾分。夏婉玉不知道該怎麼辦。白血病能成爲世界上的絕症,正是因爲其痊癒性太低。儘管生病之後不會立即死亡,但白細胞的病變,幾乎毀滅人體所有的防禦力。
在西西里的見聞,讓夏婉玉心中很害怕。
在害怕之中,夏婉玉去見小思念。
小思念一直都由莫妮卡醫生帶,思念跟犇犇是相反的性子。思念是在西西里出生的,她不知道中國到底是什麼東西,她也不知道自己有父親。儘管孫曉青跟她說,但以她的年齡來理解,父親總是很神秘,因爲只存在孫曉青的口中,哥哥的罵聲中。
生在西西里的思念能說一口非常好的英文,但是中文卻不太會,她聽哥哥說中文就有點聽不太懂。思念喜歡吃冰激凌,小鎮街口大叔賣的,她能吃兩個。思念的生活很簡單,吃飯睡覺無聊發呆。偶爾她會看一些故事書,以前是媽媽講給自己聽,現在她需要自己看。
小女孩的心思特別單純,她只是以爲媽媽去都會工作去了,一段時間後就回來。她最喜歡每天坐在自家的餃子館門口,等着媽媽回來。等着媽媽回來繼續開工,儘管她每次包的餃子都不能給人吃,但媽媽非常喜歡誇她長大了。
夏婉玉第一次見到小思念,眼睛有些微紅。因爲小思念坐在餃子館門口,小小的人兒顯得很孤單。夏婉玉走上去,看着小思念,眼淚飽含在眼眶中。她做下一個決定,這個決定讓她不再害怕,讓她不再悔恨。
……
夏婉玉決定,讓我來西西里。
讓我見孫曉青,讓我知道一切。
她再也不能忍受這樣的煎熬,面對自己的良心,更面對自己以後的人生。她願意讓我痛苦,也不願意讓自己的下半輩子在良心的煎熬中度日。孫曉青是我的一切,也是她的全部。她不願意讓我見不到孫曉青最後一面,她知道如果我知道,我會發瘋的。
夏婉玉拿起電話,抱着懷中的思念對我說:“郝仁,你來西西里,我在西西里。”
我拿着電話,猶豫片刻後只說一句話:“好。”
我已經猜到這一切,可是我想不到結局是這樣的。我收到夏婉玉電話後,當即就買去意大利的機票。我帶着一點東西,從上海坐上飛機,中轉一站倫敦之後,飛機到達威尼斯。我從威尼斯下飛機,坐上去西西里的火車。
原本這一切都很正常,我也一定能見到孫曉青。
可是……
夏婉玉真的很天真,而我又太傻。
……
夏婉玉聯繫上我之後,就帶着思念去到都會醫院裡。夏婉玉看着躺在牀上的孫曉青,心情平靜。現在只需要等我來到這裡,夏婉玉就不用再忍受心靈的煎熬。而這一切,也都要結束。
可是,思念無意間一句話。向孫曉青透露阿姨叫一個叔叔來西西里,好像要見媽媽。敏銳的孫曉青聽到這句話之後,當即就意識到,夏婉玉可能將一切都告訴我。孫曉青長舒一口氣,看着心情平靜的夏婉玉,也做出一個決定。
孫曉青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一旦認準什麼,就一定不會放棄當初做下的決定。
夜晚的微風和煦溫暖,夏婉玉坐在孫曉青牀邊看着躺在牀上的孫曉青。她心裡面很篤定,因爲明天一早,我就能趕到西西里。只要讓我見到孫曉青,夏婉玉就不用在爲自己的自私而害怕,而我的悲傷,她卻可以用一輩子來替代。看着躺在牀上的孫曉青,夏婉玉問她:“青,這些年來,你仍愛着他嗎?”
孫曉青臉上帶着病態的笑容,她思考一下說:“愛與不愛,我自己都不知道。或許我仍愛着她,但又能怎麼樣呢。我給他生下兩個孩子,這兩個孩子都是我的心頭肉。可是,你也知道我不能陪他一輩子,與其長痛,不如短痛。你看他現在生活的多麼好。”
夏婉玉笑着說:“所以你當初離開他,就是爲了短痛。”
孫曉青點頭。
夏婉玉說:“青,你真傻。”
孫曉青臉上帶着笑容,笑着看窗外的夜色。她說:“是嗎?”
夏婉玉不說話,兩個女人間有些沉默。
孫曉青說:“婉玉,思念尚小,但她以後不會有太大的風浪,她願意嫁什麼人,你就讓她嫁什麼樣的人,她的人生你交給她自己來管理。未來什麼樣,就是什麼樣,莫強求。”
夏婉玉點了點頭。
孫曉青又說:“犇犇你必須要管他,他性子野,有點像有波。要是不多管教,他未來肯定走上犯罪道路。我不要求兩個孩子能成爲什麼樣,我只希望他們能平平安安的生活。”
夏婉玉又點了點頭,她知道孫曉青在交代後事。若是以前,夏婉玉肯定會感動,但現在夏婉玉不會,因爲這一切都是我的責任,她需要做的,就是照顧好孫曉青。兩人晚上討論到很久才睡着,夜裡孫曉青病情嚴重,夏婉玉很着急,但好在天亮之後孫曉青病情很穩定。
這幾天經常出現危險情況,夏婉玉被嚇得不輕。醫生告訴夏婉玉,孫曉青離死亡已經不遠,每一刻都有可能死亡。醫院已經聯繫殯儀館,夏婉玉得知這一切之後,心中很慌忙,我是在早上下飛機的,最快中午才能來到西西里,所以夏婉玉必須要孫曉青活到中午之前。
看着天亮之後好轉的孫曉青,夏婉玉心中有些安定。
夏婉玉喂孫曉青吃的早飯,早飯後孫曉青又對夏婉玉說:“以後每年的今天,能不能都讓他吃餃子。”
夏婉玉有些不解,孫曉青臉上帶着勉強的笑容。
她已經瘦成竹竿,病魔讓她吃不下任何東西。眼窩深陷,頭髮全無,手腳無力。她已經不再是以前的孫曉青,而是瀕臨死亡的一個女人。夏婉玉抱着孫曉青,她哭着對孫曉青說:“你自己對他說,好嗎?”
孫曉青面帶微笑,抱着夏婉玉慢慢閉上眼睛。
不一會兒後,孫曉青對夏婉玉說:“我想吃一點棗糕,你能幫我買一點嗎。”
夏婉玉點了點頭,讓醫生照顧好孫曉青。她的情況十分不穩定,她出門給孫曉青買棗糕。西西里不盛產紅棗,棗糕更是不好賣,夏婉玉跑四五個超市,纔買到一點產自中國的棗糕。帶着棗糕夏婉玉回到醫院裡面,在醫院門口夏婉玉收到我的電話,我告訴夏婉玉,我已經下列車,現在往那裡去。
夏婉玉看着眼前的醫院,長舒一口氣告訴我到XX路來。
放下電話,夏婉玉回到醫院。
此刻她的心中,全部都是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