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從時宇口中說來,對那漢子無異於奇恥大辱,往日最恨這法術和他體貌不配,哪怕長得俊俏些也不至如此惹人嘲笑,一個昂臧大漢拈花別枝地在那裡翩翩起舞,怎麼看都是戲臺上的丑角。現今又被一陌生修士揭開瘡疤,怎能不怒。1
“呔!小白臉膽敢嘲笑爺爺,看我不揍得你哭爹喊娘!”大漢舞得更急更快,那數十個湛藍圓球咻咻急竄像是搶食的惡狗,頓時破了優雅美感。1
“這就不美了,太燥太鬧,舞得慢些,慢些!”時宇有意調笑,對着大漢和他的豔麗招數連番指指點點。
“呔!”那大漢口舌不靈,不再廢話。瞪着兩隻牛眼大的眼珠子,大喝一聲奮力放出了所有藍色圓珠,流星般衝向時宇。
這次時宇根本不閃不避。他打了守門弟子,怕那數倍的巨力反噬纔會躲閃。現在這大漢發出的法術,在他眼中和一隻螞蟻叼着根草莖戳過來沒什麼區別。
隨意揮揮手,陣陣微風拂過,數十個藍色流星憑空消失,只餘那大漢還在紛飛蝶舞,看上去尤爲滑稽。誰曾見過屠夫硬裝兔寶寶在大庭廣衆之下蹦蹦跳跳?這就是了。
可此時反而沒人笑了,都是更加嚴肅地看向時宇,謹慎而緩慢地圍了上來。
另外幾個隨着大漢奔至的弟子,忙不迭向天空甩出幾道紅燦燦的光焰,急向仙門高人傳遞警訊。
時宇也不急,站在原地看着衆人把自己團團圍住,他並不想爲難這些低階弟子,本意不在此,何必多造怨孽。
兩三息過後,仙門深處傳來一聲長嘯,滾滾音浪由遠及近震得沿途弟子東倒西歪定不住身形。
可每一個聽到嘯聲的人,都如釋重負地放鬆了表情,但眼神之中暗含着不屑與厭惡。
一條健碩身影從那嘯聲爆發處縱身而出,直向着時宇撲來。
“咚”!重重一聲墜地巨響,又是一名昂臧大漢落在時宇面前,時宇也納悶了:怎麼專修神魂的大界,跳出來的修士一個比一個魁梧,這完全是萬靈界異獸修士該有的模樣嘛。時宇想起了猊大三人,也不知道三兄弟是否還在曦月秘境內閉關。
“仙友止步!”那大漢落地後上上下下看了時宇片刻,眉頭一擰疑心重重地說道:“在下九仙門巡護總使劉禹,仙友面生得很,不知是來訪友呢,還是另有他意?”
“本人一向獨來獨往,訪友是不可能了,此來只想看看名門大宗風景如何。”時宇毫不在意大漢的懷疑之中盈滿敵意。
劉禹的眉毛擰得更緊,打量得更加仔細,“仙友若真心賞景,就該自報家門,得我九仙門外事長老應允,自可隨意賞玩。怎能如此無禮,擅闖山門傷我弟子!”
劉禹話是說得有理有據,可他自己都知道這是廢話,時宇這囂張模樣就是來惹事的。
“自報家門?你們還不配!五大仙門資格都勉強!”時宇仰頭望天,滿身充斥着大言不慚的氣息。1
“哈哈!”劉禹怒極反笑,若時宇只說九仙不夠資格,他還能有遲疑是碰到了超卓大宗的高人,可時宇又說五大仙門也不夠格,那就純粹是個瘋子,自己和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瘋子糾纏了這麼久,想想都有些羞愧臉紅。
劉禹當即怒氣密佈在面,大喝道:“那就看你有沒有本事繼續欣賞了,我九仙勝景無數,那也得有命去看!”話語一落,肌肉賁張,青筋如虯龍般一條條爬滿了全身,這裸露在外的臉龐手臂一下變得頗爲瘮人。
“吔?”時宇大爲詫異,心道:這劉禹怎麼真的是個武修?不怕大界束縛嗎?
沒容他多想,劉禹再無二話一拳搗來,帶動了身周無數靈氣化劍,裹着醋鉢大小的鐵拳滾滾而來。時宇是越看眼睛瞪得得大,這活脫脫是武修大能纔有的氣勢。
“砰,咔咔咔咔咔”!重拳氣劍無一落空,全部狠狠轟擊在了時宇身上,拳風劍氣撕裂一切,直將時宇身周空間扯得稀碎,任誰也看不清那方圓七尺到底如何,可料想遭受重擊的時宇,已該化作齏粉無疑。
四周頓時響起一片歡呼聲,九仙門弟子紛紛鼓譟呼喝,爲這劉禹成功擊殺時宇喝彩。
大漢也收勢肅立,心裡放下了一塊大石頭,他總覺得時宇看不清摸不透,自己能否抗得下來心裡也是沒底。
但現在也覺得自己想多了,身爲巡山總使,這九仙門除了門主、殿主,誰還能是自己對手呢,而且就是九仙門主也不敢站在那裡硬受自己一拳,這小子一定是自以爲修煉有成,就不把仙長放在眼裡的自大之徒。
“把這裡收拾一下,我去門主那裡一趟。”劉禹對着隨後趕來的巡山弟子交代一聲,就要縱身離去。
時宇所在之處的紊亂空間已經漸漸平復,炫目陽光下破碎琉璃般的五彩斑斕又轉成透明,也漸漸拼湊出了一個完整的人形。
“不錯,有點力氣!我很好奇啊,爲什麼你不受大界拘束,而且你這奴人也能身居高位?”時宇淡淡的話語從還在盪漾的空間中傳出,扭曲擺動的身影看上去很是詭異。
“怎麼可能!”劉禹大喝一聲,急急向後倒躍十餘丈,擺足了架勢瞪着時宇。
看熱鬧的九仙弟子也知道今日碰上硬茬了,紛紛驚呼着向遠處逃去。
“回答我的問題,爲什麼你這奴人可以動用體竅元力?”時宇慢慢向着劉禹走去,攤開五指而後用力一握,掌心虛空砰然炸響,一小塊空間硬生生被時宇捏爆。
劉禹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時宇這看似平淡的一手沒有動用任何力量,只是指掌抓握。這一握的力量就遠遠超出了自己的極限,對方沒有直接動手捏住自己發問已經是萬分客氣。
炸碎的空間雖小,造成的動靜卻是驚天動地,連帶着方圓數十里的空間都抖動起來,各殿各堂積年塵沙簌簌落下,驚動了所有九仙門的大能,無論隱世或是現世。
一道道光影自九仙門各處亮起,光劍一般直衝着時宇身周刺來,立地化作一個個面色凝重的仙門首要,至於普通弟子,早就在一些師長的帶領下跑得不見蹤影。1
“在下九仙門門主蒙白山,仙友所爲何來?”一個長得肥肥胖胖的耄耋老者,客客氣氣地向着時宇行禮發問。
時宇隨意瞥了蒙白山一眼,說道:“我本就是路過,不想居然被你宗弟子訛詐,上門討個公道而已。”緊接着不等他回話,反是指着巡山總使問道:“他又是怎麼回事?難道我隱世太久,剛出世就得知大虛聖宗崩滅,這又有了我不知道的異變?”
時宇這話說得亦真亦假,擺足了高人架子,一方面對自己的來歷打馬虎眼,一方面探究自己不解的謎團。
若奴人可用體竅元力立界便有,時宇這話定是讓自己原形畢露,畢竟哪個老妖怪會不知大界常態;若這是某一時間後纔有的變化,那就將時宇的輩分大大提升,修士又有誰會以面貌度人呢。
果然,時宇此話一出,在場諸人面色大變,相互之間神色各異的覷視良久,才繼續由那蒙白山開口道:“前輩可否賜告名諱?若有冒犯必當按理相賠。至於這奴人解禁,也是大虛聖宗覆滅之後的事情,前輩若是隱世良久,不知也是正常。”
老者話雖這麼說,可眼中的猶疑之色甚濃,畢竟當年那一戰太過兇猛慘烈,哪裡還有人可以安心隱居修煉呢。
時宇淡淡笑道:“你們也配知道我名諱?嗯?呵呵,你!出來!”時宇話語驟厲,指着老者身後的一名中年男子說道:“你剛纔說我是奸細?”
這一下全場所有人是真的慌了,這些人剛纔沉默的片刻就是在傳音商議,沒有人會認爲時宇說什麼就是什麼。
這中年人是疑心最重的一個,直言時宇就是它宗奸細,尋機混入本門,即便不是,不明來意就是敵,乾脆抓起來交給上宗凌驊山了事。
要不是九仙門無人看出時宇深淺,相互告誡勿要妄動,他立時就要動手。
可現在幾人自以爲隱秘的傳音,被這陌生修士聽了個一乾二淨,這等修爲,要說一舉滅了九仙門也是舉手之勞!
“叮叮噹噹”!不少人抽出法器寶杖,大驚失色地指着時宇,只待門主一聲令下就蜂擁而上。
“嗤”!時宇笑着搖搖頭,說道:“不慌,準備好一起上吧,有什麼護宗大陣也打開,莫說我欺負小輩。”
時宇自然有這個自信,參透了虞神宮所有典籍的他,只要不是面對虞童、界主這般大能之巔,橫行一些中小宗門還是無憂的。
“這……”蒙白山是唯一一個沒有做出攻擊姿態的人,此刻拈鬚沉默不語。
“怎麼,下不了決心?哈哈哈!”時宇等了片刻,見衆人還只是靜守不動,大笑而上,“我來幫你們!”
時宇一動就已經讓衆人心慌,哈哈大笑更催得心絃亂顫,不少人不等蒙白山發令就急匆匆甩出了繚亂法術,亂糟糟地轟在了時宇身上。
哈哈大笑聲中,時宇魔神一般緩緩浮起,垂在腦後的細密烏髮在無數攻擊帶來的紛亂氣流中肆意飛舞,道道烏芒自每一根髮梢透射而出,幾十萬只支黑箭漫無目的地刺向四面八方。
這不算完,時宇剎那通紅的眼珠奔涌出詭異火光引燃大片虛空,目之所及處無物不燃,無物不滅。
衆人看到時宇毫髮無傷地從重重術法攻伐中脫身而出已經驚駭萬分,這雖不是在場所有人全力轟出,也足夠滅殺現場功力最高的蒙白山了。又見他還有餘力施展毀天滅地的大殺術,更是倉皇失措,盡力騰挪躲閃着沒有定向的黑箭。
“停!停!晚輩知錯!還請前輩手下留情!”蒙白山再也無暇猶豫,一邊奮力躲避黑箭火光,一邊急切呼饒。對誰都不會追逐撲殺的黑箭,偏偏就對他緊追不捨,數萬枝結成一股,追在他屁股後面上天入地。
“你說停就停?我僅是路過,便被你這下賤宗門恐嚇訛詐;此時好言相問,你等居然想捉了折辱,真當我沒脾氣麼,都去死吧!”
時宇怒喝一聲,神念大放,霎時鋪滿了九仙門每一寸土地,隆隆巨響徹地而起,整片大地搖搖晃晃攀空而上,時宇竟是要把整個仙門崛起覆滅。
那藏在各處的九仙門弟子,不分長幼俱被神念捆起扔在了一處,層層疊疊驚嚎哀呼不已,哪怕是圍住時宇的仙門高手也無掙扎之力,一併被捆了扔在人羣最底層。
只有九仙門門主蒙白山還在拼命逃竄閃躲,他知道,這不是他有多厲害,而是時宇有意戲弄。
“真仙!真仙恕罪!我蒙白山願一死以謝真仙,求真仙免我九仙滅門之災!”蒙白山再顧不得什麼臉面了,盡力逃到人羣處“噗通”一聲跪下,朝着時宇拼命叩首,任那黑箭已經頂到了腦門也不敢躲。
此時的九仙門已經離地百丈,速度愈來愈快,猶自呼嘯着衝往天穹,只待時宇大法再反覆過來砸向大地,那可就直接給九仙門建了個滿門大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