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香大界果然不同凡響,我父看着滿世界溜達的讀書人,兩眼有些發直。
劍開天樂得哈哈大笑,搭着我父的肩膀譏笑他,“看看!這纔是大界該有的樣子。你看你們野蠻人,男的不穿衣服,女的胸肌比我還大,動不動吃人喝血,難道你當年費那麼大勁,就是想要所有人族過上蠻族那種日子?”
我父怒視劍開天,喝道:“總比你們土靈強,喝便溺,吃大糞,人族排在地上的都被你吃幹抹淨!”3
“胡說八道!老我你欺人太甚!”劍開天拔出巨劍,對着我父憤而亂舞,一圈圈空間漣漪隨着劍光盪出。1
我父纔不理劍開天胡鬧,跟着默默不語的時宇直奔主陸。1
凌霄一肩膀撞開擋道的劍開天,冷哼一聲緊隨而下。
劍開天氣地哇哇叫,但除了魘瞳扭頭對他做鬼臉,沒一個人將他的憤怒放在心上。1
爲了防止再有赤焰戰城的齷齪事,時宇將界門開在了主陸高空,幾人疾飛而下的時候,終還是引起了聖辰界修士的注意。
聖辰修士氣勢洶洶迎面撲來,時宇先是一怔,不明白他們爲何敵意如此濃厚。
再一轉念,時宇把目光落在了我父身上。
我父顯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看着數百修士執劍怒視,有些摸不着頭腦。
劍開天稍稍愣神便清醒過來,笑嘻嘻抱起了魘瞳,“丫頭,等下有好戲看,一會兒有人問這個老頭子的事,你可要說實話哦。”1
我父心中納悶,扭頭問時宇,“他們的目標是我?我才第一次來聖辰界,以前聽都沒聽說過!”
“正因爲前輩你沒聽說過,纔會有眼下窘境!也是我疏忽,忘了聖辰界還有入界死律。”時宇低聲埋怨自己。
我父不以爲然,“入界死律?那是排斥外族纔有的吧?我這純正人族,還是人族老祖,什麼死律可以框到我身上?”
時宇微笑不語,劍開天逗着魘瞳樂道:“小丫頭,你快看,老祖宗要被重孫子教訓了。”
我父眼一瞪,看着撲來的聖辰修士目露兇光,他倒要看看這些後輩子嗣,如何管教他這初代老祖。
百十修士圍到近前,時宇心中不禁默默點頭,此時的聖辰界要比無數年後強大千萬倍,這些圍來的修士至少都有百紀元力,最高的一個竟有兩千餘紀。
兩千紀修士爲首,其餘修士爲輔,一個個如臨大敵般看着我父,對劍開天、凌霄和襲凌這等非人族修士反而防備頗低。
時宇退後幾步,站在了我父身後,他也想看看我父如何應對純粹文人的斥責。
時宇一退,聖辰修士的目光不禁疑惑起來,時宇在他們眼中是純正的聖辰修士,還有着濃厚的軒離門正統氣息,怎麼會和食人狂魔走到一起?
畢竟是心思細膩的讀書人,爲首修士並未如其他大界一般,見到不合眼的修士提刀就幹。他客客氣氣衝着時宇拱手行禮,和聲問道:“這位軒離門道友如何稱呼?
這位又是....?”說着,他眼角瞥向我父。
時宇淡笑,拱手道:“我名時宇,我並非軒離門人,只是湊巧和軒離門在外大豪修行過一段時間罷了,連當今門主是何人都一無所知。
至於這位,我覺得還是化干戈爲玉帛比較好。”
時宇答得文雅,那修士臉色稍霽,復又轉向我父,“這位道友,看在時大聖的情分上,我們不爲難你。
聖辰界不歡迎以人族爲食的修士,尤其是同族相食的邪佞之徒!還請退出聖辰界,否則唯有兵戎相見。”
我父沉沉低笑,終於明白爲何所有敵意都集中在他身上,回頭笑罵時宇,“你這小子,這種事居然不提醒我。”
時宇兩手一攤,狀若無奈,“聖辰界我僅來過一次,諸般禁忌早就忘在了腦後。”
我父搖頭,猛然一震身軀,噴薄血腥殺氣猛轟在所有圍堵修士身上,沒人能擋得住他的殺氣衝擊,包括那爲首修士,都被氣浪掀飛百里,落在荒野山郊狼狽不堪。
“走!這種人談什麼道理?我有一身力氣不用,非要跟他耍嘴皮子?”我父不屑看向亂成一團的聖辰修士。
“老我霸氣!”劍開天豎起了大拇指,“該慫就慫,該勇就勇,老我實乃真性情也!”
仿着時宇說話搖頭晃腦的模樣,劍開天也賣起了文采。
我父雙目瞪起,佯怒道:“你這是在誇我?”
“確然!頗有我劍開天當年本色!欺軟怕硬纔是我輩楷模!”劍開天面色洋洋自得。
時宇推了劍開天一把,催促道:“快走!只有進了軒離門,我們才能擺脫這些文儒,我父前輩的滿身惡怨之氣,我可化不去。”
本在前方疾行的我父,此時回頭問道:“他們是如何看出我曾食人,也就是你說的惡怨之氣?”
“就我所知,只有聖辰修士可以看出修士食人與否,且絕大多數聖辰修士認爲人族纔是萬靈之長,以人爲食者俱是邪魔外道。”
“放狗屁!萬界之初人族簡直是萬靈最末!沒經歷過苦難的孫子們,早忘了祖宗夾縫裡求存的辛苦。”我父狠狠罵了一句,遁速更快。
時宇突生好奇,追上我父問道:“按理我父前輩你當年也是極弱,是怎麼強大起來?”
“吃啊!除了吃還能有什麼?人族只強在天生經脈俱全腦子好用,不用化形便可修煉,吃得多了自然會偶然觸發體竅魂海。
那時候我什麼都吃,只要看得到能入口就是好東西。
呵呵,別說,我還真吃過靈獸屎,因爲吃不到靈獸肉啊!更慘的是,吃屎都要被追,好幾次差點自己變成靈獸屎,哈哈哈!”
我父說得輕巧隨意,但時宇只從裡面聽出了心酸,連一向喜歡擡槓拌嘴的劍開天,都難得閉上了嘴。
被我父氣勢轟開的聖辰界修士,跟得遠自然聽不到我父這番話語。
他們眼裡只有對我父的極度厭惡和憎恨,時宇一行身後已經不是百十修士跟行,而是萬千修士遙遙綴在幾人四周,圍捕似的環成一個大圈。
“那……現在人族子嗣大多不屑莽荒,你怎麼看?”沉默許久,時宇又問。
“他們是他們,我們是我們,我從不把人族看得比其他生靈更高!我只是想活下去,現在的人族也一樣,按自己的想法活着就好。”
“還是老我想得開!大劍我佩服你!”劍開天由衷讚了我父一句,大拇指翹得老高。
“哼!若是誰吃我們草植,我們就殺了他,這萬界哪裡還有血肉生靈?聖辰界也不過是羣僞君子罷了!”極少說話的凌霄,不屑冷語。
時宇尷尬地笑笑,凌霄的肢體他也沒少吃。
正在啃靈果的魘瞳,突然一哆嗦,把手裡的果子背到了身後,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流出恐懼目光。
凌霄斜眼看來,呲牙擺出個極僵的笑容,“你吃你的,我又不是想殺你。”
“我怕……”魘瞳都快哭出來了,“叔叔你殺了好多摘果子的人,他們還沒吃呢!”
凌霄牙呲得更白,從體竅裡抓出枚靈果塞進口裡,“吃!你看我也吃!那些被我殺的,都是爬到叔叔我身上摘果子的人。”
魘瞳這才小心翼翼把手從背後挪出,更小心地在果子上舔了幾下,見凌霄煞氣散去,纔將頭埋在襲凌懷中,小口小口啃着。
一邊啃,還一邊偷瞧面色冷酷的凌霄。
“好了!不說這些,看把孩子嚇得!”我父慈愛地看着魘瞳,放出些柔和元力刷去她滿心恐懼。
......
被人跟得心煩,幾人稍一加力,就把所有人甩得不見蹤影。
聖辰界修士眼中只能看見一團無比強大的黑雲貫行於空,更像是界外邪魔衝進聖辰界爲非作歹。
時宇一行飛遁的目標很明確,就是軒離門,早已有修士用更迅捷的方式將魔人入界的消息傳了過去。
當時宇幾人懸在軒離門上空時,整個軒離門已經嚴陣以待,護宗大陣完全開啓。
軒離門人的心情,比任何一個聖辰界修士都要複雜,目光在時宇和我父之間來回逡巡。
在他們眼裡,這就是聖人與惡魔並列,高潔與褻瀆同行,是完全無法理解的行爲。
時宇對所有修士的目光毫無知覺,他只愣愣盯着軒離門正殿前的身影。
高大魁碩,相貌孔武,身着寬大儒雅的長衫,師父的形貌竟然和無數年後一模一樣,連修爲都相差無幾。
“師父!”時宇在心裡默默叫了一聲,酸酸的感覺泛起在眼鼻之間,薄薄一層淚水滾過眼眸。
“諸位從何而來?又來我軒離門所爲何事?”
站在地面的王陽明不怒自威,翹首看着天空數道身影,語氣未見驚懼。
時宇唰的一下落地,站在了王陽明面前。
王陽明擰眉看着面前略顯激動的時宇,思忖爲何這陌生修士心緒如此狂瀾波動,難不成與己有舊?
忽而,他的眉頭舒展開來。
王陽明不懼,但其他軒離門修士可都被時宇驚嚇,紛紛抽出法器長劍,齊刷刷對準了時宇。
時宇體內一股股的元力波動盪起在軒離門內,壓抑得軒離門人發出低聲呼喝。
誰都沒注意到,本該將時宇阻擋在外的大陣,竟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王陽明也是在思量時宇片刻之後,才猛然警醒,擡頭去看依然完好的護宗大陣。
苦笑一聲,王陽明伸手一抹便撤去了陣法,衝着時宇拱手道:“不知諸位從何而來?又來我軒離門所爲何事?”
相同的問題再提一遍,時宇還是怔怔看着王陽明,那一頭耀眼白髮和蒼老面容,與記憶中毫無差別。
再進一步,時宇還是沒能忍住心中激盪情緒,輕聲喚道:“師父……”
王陽明立時愣住,剛剛舒展開的眉頭再一次擰成了死結。
不單單王陽明愣住,那些持刃敵視時宇的門衆,也都呆立當場。
劍開天見勢不妙,忙高呼下撲:“師父啊!王師傅!我們找你好久啦,哈哈哈!”
這一下王陽明更摸不着頭腦,自己什麼時候又成了瓦工木匠,連王師傅都喊了出來?這些奇奇怪怪的修士到底是哪裡來的?
時宇也被劍開天的大喝驚醒,面上浮出燦爛笑容,“王門主抱歉!是在下大界風俗與它界不同,一時口快便道出了方言,見諒!哈哈哈!”
聽着時宇明顯假意的強辯,王陽明也不點破,只略一點頭,第三次問出同樣的問題,“諸位從何而來?又來我軒離門所爲何事?”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