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
襲凌實在無法忍耐,彎腰大口嘔吐起來。
她即便是嘔吐,吐出的都是飄零雪絨,更像是一口星泉在綻放冰花寒星,站直了就是仙子口綻繁星裝點夜空。
再看另一邊站着的談未央,說她醜都是對“醜”的侮辱。
這就難怪,談未央剛纔寧肯用法相虛影傻呆呆懸立高空,也不願第一時間和時宇等人開戰,
她是在盡力感懷自己擁有美麗的時刻,突然失去絕美容貌,對一個慣於自賞的女人來說,比剝奪她的生命還要殘忍。
襲凌的不適聲驚動了呆立的談未央,她緩緩轉過頭顱凝視襲凌片刻,又看了看自己的身軀,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只是那笑聲像午夜老鴞的淒厲怪叫,聽得人毛骨悚然。
無情巫帝是連兒子都能獻祭的狠人,哪裡有功夫聽別人長篇大論,談未央剛開口尖笑,無情巫帝已經在催動新佈下的大陣。
無數堅兵利刃凝現於空,結成呼嘯金流直衝談未央。
談未央大怒,她的確抱着先嘲諷蔑視時宇等人一番的心思,用尖刻誅心之語泄泄心頭闇火。
但無情巫帝這一手直接打斷了她的預想,硬是讓那一團心火燒得她滿腹燥氣橫衝直撞,感覺整個身體都要爆裂炸碎。
“老賊!你該死!”
談未央怒不可遏,背後十二條粗壯肉須觸手陡然繃緊,竟脫身而出如長槍巨箭一般衝入天空。
看似量少力薄的觸手,瞬間攪爛所有大陣轟來的術法洪流,又把漫天刀兵全部擊飛,而後調轉尖梢,對着無情巫帝呼嘯而去。
我父抓緊巨斧,欲衝又止,他不知道談未央脫身而出的觸手,是不是還會有出奇強大的反震力。
身爲此間第一戰力,有力不敢用的憋屈,讓我父比談未央還心火旺盛。
時宇等一衆身具法術的界主,第一時間轟出全力攻擊,但無論多大的力量,都不能阻止那些觸手衝向無情巫帝。
怒嘯連連,無情巫帝兩掌猛拍身側虛空,兩座石堡隆隆凝現,倒頗有些像鐵星魁噴吐金鐵傀儡時的堡壘。
石堡一現身,便有無窮勁力轟向四周,吹得衆人衣衫獵獵作響。
“走!都走!”我父看到石堡神色大變,趕緊招呼衆人遠避。
他夾頭猛竄出去的模樣,驚得衆人也不敢怠慢,急急尾隨而去。
身邊再無一人,無情巫帝口中嘯聲更尖銳,身側兩座石堡隨着嘯聲越漲越大,眨眼成了兩座石山懸在了半空。
緊接着,山體從中間裂開,一雙雙碧油油的眼睛從內外望,個個無情冷冽,看得衆人陣陣心寒。
“前輩!這是什麼東西?”時宇實在壓不住心中油然而生的驚懼感,顫着聲問道。
自從進了界主境,時宇就沒有過真正的恐懼感,哪怕是面對虞麓堯和玄盤他們,也頂多是小心戒備。
可此時,時宇覺得看到了天底下最可怕的東西,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魂飛魄散。
“怨靈!那是無情的怨靈魔陣!”我父低聲答道。
劍開天也有點哆嗦,使勁抓了抓頭皮驚問,“怨靈我們見得多了,幽影界也被我和時宇打得粉碎,可這是什麼怨靈,爲何我渾身發麻,心都快跳出來了?”
“看了便知,這東西拿出來都是造孽,無數年來無情也就用過一次!那一次是巫帝合體大戰諦若。”
“諦若?”時宇回憶起,我父曾說諦若是馭命之地真正的第一高手,比當今玄盤和虞麓堯還要厲害!
“結果誰贏了?”
“諦若避退,巫帝重傷。”
“諦若避退了,巫帝怎麼還會重傷?”劍開天大惑不解。
說話間,那邊石堡內的碧綠鬼眼顆顆燃火,仿若夜半荒郊,萬千墳冢驟然鬼火羣起。
“嘿!來了!看了你們就知道了!”我父低喝,一雙虎目瞪大到極致。
時宇等人也奮起精神,看看這能掀起心底驚懼的怨靈到底爲何物。
遠處的談未央,似乎也感覺威脅臨體,第一次主動向後退去。臨走前還甩出千百粉芒,朝着無情巫帝和石堡強轟。
粉芒落在無情巫帝身前百丈便被劇烈顫動的空間震成粉碎,而射入戰堡的,落在那些怨靈鬼影身上的,連水花都沒掀起一個就消失殆盡。
“這麼厲害?”時宇驚呼。
我父也是緊張得直嘬牙花子,“這些怨靈,都是當年無情煉器時殘留的不滅死靈,本爲天地所不容,天天遭天雷擊頂混沌穿心。
談未央的惑心消蝕秘術對人有用,對這些遊離在生靈之外的鬼物真不一定有用。”
談未央粉芒散盡時,恰是無情巫帝長嘯聲落時。
兩座石堡內的碧火鬼瞳同時亂舞起來,劃破靈魂的尖叫又接上了無情巫帝剛剛結束的嘯聲,激盪在秘境天地中。
一條條焦黑殘破的凝形魂影躍出石堡,懸身在虛空縱情嘯叫。
令人意外的是,它們最先攻擊的不是談未央,而是無情巫帝本身!
最前的數百黑影撲在無情巫帝身上,手撕口咬,霎那將無情巫帝扯成了血淋淋懸立的骷髏。
接着他們又將乾枯細黑的手臂插進無情巫帝頭顱,勾出一條條魂靈碎片填入口中,哭號厲笑伴隨着大嚼魂靈的吱嘎聲,聽得時宇寒毛倒立。
更多的身影緊跟撲出,只是這些身影沒有先前魂影強大,只有不成形的漆黑魂體,那一雙雙碧綠火眼卻格外凝實醒目。
這些魂體叫聲更尖銳,漫天飛蠅一般扎向無情巫帝,在他體內倏進倏出,每次進出都能抓出一條魂絲,奮力扯成碎片再吞入體內。
“糟了!這些雜種居然反噬!”劍開天見狀大驚,操起巨劍就要去幫無情巫帝鎮壓怨靈。
我父急忙拉住,大叫道:“無情就是這樣施法的,你別去幫倒忙!”
“啥?連身帶魂都被扯爛了!還是施法?”劍開天指着已經骨肉分離魂魄凌亂的無情巫帝,發出了不可置信的大叫。
時宇都看呆了,喃喃道:“千巫奪魂?這難道是千巫奪魂?千巫怎麼又變成了怨靈?”
尖嘯聲越來越大,時宇終於將眼前所見和當年與巫千蠻切磋的場景融合起來。
當年巫千蠻施展千巫奪魂,時宇感受到的就是這般模樣。
只不過那時是無數怨靈在時宇魂海內呼號,無數看不見的手臂在撕扯魂靈。
而現在是無數真實存在的惡鬼幽魂在享受噬魂盛宴。
更詭異的是,它們是在吞噬施法者的魂靈,而非敵人!
“這不是千巫奪魂,是無情將千巫奪魂改成了自己的陣器之術。我剛纔說了,這些都是他煉器時誕出,不死不滅不爲天地所容的怨靈,並非巫術。”我父在一旁解釋,時不時發出聲聲嘆息。
時宇更驚,“諦原術還能造出來?”
我父咧嘴一笑,“諦原術不過是力量的表象罷了,千巫奪魂歸根結底是對魂靈的毀滅,所有針對魂靈的諦原術不都是這個結果?
除了本尊,哪個巫帝分身都不能用所有分身的諦原術,但至少可以領略其他巫帝分身諦原術的要義。
無情利用陣器仿出的千巫奪魂,比符咒分身真正的諦原術還要厲害,你且看着吧!”
“嘿!這裡邊有不少是無情的兒子吧?其他都是誰?”劍開天突然插嘴。
我父撓撓頭,有些尷尬地回答道:“怨靈還真不是無情的兒子,都是些不太情願被祭煉的界主和修士。
剛纔破開談未央盔甲的鋸刃神器,就是用仿若無絕刀主那樣的界主祭煉出來的。”
“廢話!被祭煉還能心甘情願?你們居然還能捉住絕主祭煉?剛纔不是說煉器血祭的都是無情的兒子麼?”劍開天瞪圓了小眼。
我父看着衆人驚疑目光更尷尬了,他知道時宇最反感的就是活人煉器,“用兒子祭煉是保證神器用起來得心應手,真的心甘情願就不會誕出怨靈。
而那些界主,爲了讓神器威力更大些,煉器時用的手段就殘忍了些,所以誕出的怨靈才能讓陣器法術超越諦原術。”
我父儘量解釋得平淡簡單,但時宇幾人都聽得心驚膽顫。
模仿出來的陣器大法,居然比諦原術本身還要厲害,無情巫帝在鍛造陣器時所用的酷烈手段肯定不可想象。
幾句話的功夫,無情巫帝已經成了白骨一抔,零零散散落在兩座石堡正中,只有一個白森森的頭顱還算完整,佈滿血絲的眼珠嵌在頭顱內,悽慘慘盯着談未央。
而那些從石堡竄出的怨靈,沒了享用的美餐,順着無情巫帝的目光看向了談未央,厲聲尖嘯着狂撲而去。
“這就是巫帝和諦若大戰,戰端未起卻身受重傷的原因吧?無情分身會不會有危險?”時宇手指無情白骨問我父。
“嗯,當年諦若避退,我們也全部重傷,無情更是差點隕落!那種感覺我是再也不想經歷。
如今無情一人承擔此罪,也是因爲你曾替我梳理身體,實力已經不可同日而語。雖不致死,戰後怕是也要修養許久。
但若是被談未央殺了,就是另一回事了。”我父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