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龍的喜悅也衝散了祝炎嵐的驚懼,她從時宇懷裡緩緩直起身,好奇地打量歸鎮海,輕聲道:“爲何歸爺爺不化人形?”
歸鎮海聞聲轉過頭來,呵呵笑道:“老龜我現在全無修爲,就只有一具通靈的玄龜之身,當然化不得形。
日後還要仰仗賢伉儷多幫幫老龜我,你這夫君了不得啊!”
祝炎嵐聽到歸鎮海誇獎時宇頓時欣喜,心中那點悲慼散盡,朝着歸鎮海行禮。1
浮影再往下看,最讓人驚喜的便是時宇實力突然躍升,從苦戰談未央、蒙域,變成可以碾壓蒼目,可謂是一飛沖天。
但赤殤和莫離情的死,又讓祝炎嵐陷入大悲之境,大起大落的悲喜,讓祝炎嵐哭着哭着就昏了過去。
“炎嵐!”
早就和祝炎嵐姐妹情深的元龍,撲到時宇身邊搶過祝炎嵐,雄渾元力滾滾涌進她體內。
清池清溪也趕緊清出內室牀鋪,與元龍相擁把祝炎嵐輕輕置於榻上,陣靈特有的凝神固魂之術也落在了她身上。
此時浮影仍未放盡,纔剛到時宇和凌霄擦過夜墨白,走向中心九峰的時段。
但已經無人再關心下面的事情了,最爲艱難的夜墨白都已克服,剩下的還有什麼艱險?
慌亂稍平,衆人也知祝炎嵐只是悲傷過度並無大礙,安撫時宇幾句便紛紛離去。
時宇早料到祝炎嵐會極悲極痛,但沒想到她會驟然昏厥,他揮手結陣摒去屋內一切光亮,在絕對的黑暗中挨着祝炎嵐坐在了牀邊。
祝炎嵐需要沉睡來撫平悲傷,時宇也需要一次真正的冥思來思索現在和未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祝炎嵐緩緩張開了紅腫的雙目,時宇正坐在牀邊輕撫她額角碎髮,呼出的熱氣一陣又一陣拂過祝炎嵐冰涼麪頰。
淚水再次滾滾淌下,滴灑在錦枕上,祝炎嵐還是一句話都說不出。
“好些了麼?”
“你都睡了好些時日。”
“沈家,你可聽大師兄說過這個家族?我問過王奇,他從沒聽說萬界還有這樣一個強大的家族。”
時宇貼在祝炎嵐耳邊,一句句輕聲細語滑過祝炎嵐心田,用爲赤殤和莫離情報仇的意圖,來喚回祝炎嵐迷失在悲傷中的心神。
極其輕微地搖搖頭,祝炎嵐淚水涌得更加激烈。
祝炎嵐心中的大師兄,和師父地位差不多。
她入門時,大師兄早已是界主離開了萬界,她並不瞭解發生在很久以前的事,也無從得知莫離情到底招惹過什麼樣的強敵。
時宇把手伸進薄被,握住祝炎嵐冰涼的小手,輕揉數下又道:
“病虎和那些人交過手,我請巫千蠻去問問都是何方神聖。
如果還不行,就等我將來本事夠了,上去一張張翻看過去時空的馭命圖,一定替赤殤前輩和大師兄報仇!”
祝炎嵐這才微轉眼眸,又搖了搖頭,病虎就是玄盤她已經知曉,和病虎糾纏越深,對時宇將來行事就越不利。
師父和大師兄固然重要,自己的枕邊人更不能有閃失。
時宇微笑,將祝炎嵐的手抽出薄被,放在嘴邊哈了幾口熱氣,“放心,我現在誰都不怕,病虎老老實實說出便罷,敢有所隱瞞或者偷奸耍滑,就讓他先一步去找閻王報到!”
祝炎嵐畢竟是玄盤大界土生土長,聽時宇說得狠厲,怕他將怒火灑到病虎身上會牽連整個玄盤。
她擱在時宇掌心的小手微微動了幾下想要說話,卻又是話梗在心間吐不出一個字。
時宇知道祝炎嵐在想什麼,安撫道:“放心,現在我想要一個人的命,連一株小草都不會誤傷。”
祝炎嵐再度閉上眼睛,將浸滿悲慟的心境舒緩好久,才又睜眼掙扎着想從牀榻上坐起。
身爲界主竟無力起身,足見赤殤和莫離情的死訊對祝炎嵐的打擊是多麼巨大。
時宇扶着祝炎嵐靠上牀頭,同時一股神力順着祝炎嵐臂膀流進她的身體,將淤塞的經脈一一打通。
當神力流到祝炎嵐小腹時,一股極大的吸力饕餮般將所有神力一口吞盡。
饒是時宇有意操控都沒來得及將神力抽回,反被那股吸力又從他體內扯走不少。
這小小異變同樣驚動了祝炎嵐,她急忙手撫小腹,蒼白的臉頰上涌起一片緋紅,囁喏道:“小東西越來越活潑了,我都怕壓不住他自己降世。”
時宇哈哈一笑,伸手在祝炎嵐長髮上摩挲了幾下,
“可能是在孃胎裡待得太久,他也想出來看看這鮮活的世界。如果千年內還找不到破入上界的機會,就生下來吧。”
祝炎嵐將臻首斜靠在了時宇肩頭,小聲道:“看你那浮影,我們都是被圈養在萬界的奴僕,我不希望孩子生出來就是個小奴隸。
如果我們不能擺脫奴隸的身份,我寧肯他永遠不要來到這個世上。”
時宇一怔,點了點頭,“也好,心血來潮那一幕,確實極爲不詳。”
“嗯!”祝炎嵐閉目應了一聲。
室內又陷入沉寂,時宇和祝炎嵐貼肩而坐,各自心中都有千般心思流淌。
突然,從門外傳進的輕聲呼喚打破了寂靜,元龍聲音略顯焦急,讓時宇微微皺起了眉頭。
“扶我起來,我們一起去看看元龍姐姐有何事!我到底躺了多久,爲何身子會如此酥軟?”
時宇咧嘴苦笑,伸出三根手指,“你可是嚇壞我了,足足躺了三年。”
“啊?這麼久!”祝炎嵐掩口輕呼,目光有些飄忽,她想起時宇曾失蹤百萬年,她哭幹了淚水一睡便是幾十萬年的過往。
時宇不知道祝炎嵐在想什麼,繼續說道:“我想元龍是帶着巫千蠻的消息來了,我跟她說過,不是這件事就不要來打擾我。”
一聽和師門血仇有關,祝炎嵐收起失神目光,身體裡升起一股氣力,快步向門外走去。
元龍正在院內來回踱步,滿身的焦躁不安。
“炎嵐?”看到開門走出的是祝炎嵐,元龍頓時欣喜異常,幾步走前攙住了祝炎嵐的臂膀。
“何時醒來的?身體還有哪裡不舒服?”
祝炎嵐急着想知道師門大仇的內情,催促道:“我又不是病重垂危,雖是剛醒,但身體並無大礙。姐姐你有什麼話趕緊說,我等着聽呢。”1
“是了!時宇你也來!”
牽着祝炎嵐小手,元龍把她按坐在院內石凳上,“看來妹妹你也是心有所感,這幾年一直找不到病虎,纔剛抓住他問出實情,你就醒來了。”
“抓住病虎?”祝炎嵐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元龍說的抓住是找到,還是真的到處去抓。
元龍冷冷一笑,伸手做了個抓握狀,“就是抓的意思!
這老東西自從上次巫千蠻帶走了熒惑宮,就藉口遊歷離開了玄盤大界。
這次去找他問話,才知道他自離開後就沒有回過玄盤!
我讓龍族兒郎聽從巫千蠻調遣,在萬界搜尋良久,終於找到了那老東西的下落,你們猜他和誰在一起?”
故意賣了個關子,元龍又冷笑起來。
坐在一旁的時宇,眼珠一轉搶答道:“太叔拔塵?”
“切~沒勁,一下就讓你小子猜中了,真沒勁!”元龍滿臉不高興,重重錘了時宇肩膀一下。
“就是太叔拔塵,這兩個小人正躲在一個小界不知在密謀什麼。若不是我們帶上了靈瞳族的破妄之眼,還不知道趴在地裡耕作的老農居然是病虎!
嘿嘿,病虎裝得還真像,被我們指派的鄉紳藉口收稅去抓他的時候,他居然不反抗。
等到套上巫帝專門爲他準備的神器鐐銬,他想反抗也來不及啦!”
“是嘛?”這次輪到時宇吃驚,沒想到如此輕易就能捉住可算頂尖高手的病虎。
“嘖嘖!可惜跑了太叔拔塵!等我們抓住病虎再去抓那老狐狸,他居然逃過眼線跑得不見蹤影!”元龍又是滿臉不快,很爲沒抓住太叔拔塵而遺憾。
時宇沉思片刻,問道:“就算套上鐐銬神器,病虎也不至於一點都不反抗吧?而且你們幹嘛要抓他?直接揭穿身份問話又有什麼關係?”
元龍搖頭,“不上鐐銬他絕對會跑,你想想看,他既然扮成老農藏身偏僻小界就是爲了避開某人,不先套死了他絕對會一暴露就跑,巫千蠻也沒把握留住他。”1
祝炎嵐有些急不可耐地問道:“還是姐姐想得周到,抓住了就好!問出是誰害我師父和大師兄嗎?”
“問到了,但不是什麼沈家,而是神伽山。”
“神伽山?這是哪一界?居然敢傷玄盤出來的界主?”時宇從未聽說過神伽山這個名字,但從神伽山明知赤殤和莫離情出自玄盤大界也要追殺,就知道他們實力不容小覷。
“目前還不知道是哪裡,萬界根本就沒有這樣一個地方!
巫千蠻派出莽荒界所有部族走遍萬界,都沒找到叫神伽山的地方。別說是個大界,就是某一界有這麼一座山,也能被巫千蠻翻出來!
這名字是病虎在暗中聽來的,病虎出手施救赤殤和莫離情的時候,只是擋住對方,讓二人有機會遁入混沌就由得他們離去了。
但病虎在那羣人離去後,又覺得他們實在太過詭異,悄悄跟了上去,纔在暗中聽到了神伽山這個名字。
可剛聽到就被那夥人發現,又拼了一場還是不分勝負,對方纔不得不放病虎離去。”
時宇沉吟,忽而眉頭皺起,“有沒有讓病虎勾出那些人長什麼模樣?”
“有!”
元龍伸手在虛空刻畫,立時就有十七條人影栩栩如生立在了小院中。
時宇大驚,噌的一下站了起來,“這麼多?一下子十七個界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