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煙和顧培衍對望了一下，她才說道：“外婆，這麼說，當年我母親懷孕的事情您都知道？”
丁雪萍卻像是沒聽到一樣，盯着寧煙繼續說：“你不是那個孩子，絕對不是！你究竟是誰？休想騙我！”
“外婆，我沒有騙你！我的確是沈子秋的女兒！”寧煙說道：“只是……我的確不是那個孩子，我是我媽媽最小的女兒！”
“最小的女兒？”丁雪萍看着她，半晌才說：“你倒是的確有幾分你母親的樣子，那你爸爸是誰！你們既然來向我打聽周子翼的情況，那必然周子翼不可能是你的爸爸！而且這麼多年，他也一直在國外！”
“當然不是！”寧煙道：“我母親嫁給了我父親，纔有了我！與周子翼毫無關係！”
“既然如此，你們打聽周子翼做什麼？”丁雪萍反問：“他可是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的！”
“是！”寧煙點點頭，“他的確與我無關，但是……他和當年母親生下的那個孩子有關！”
“那個孩子……不是已經死了嗎？”丁雪萍皺了下眉頭說道。
寧煙聽了爲之一怔，“外婆，您是怎麼知道的？”據她所知，母親當時身在T市，並沒有再來C城，而兩個地方又相隔遙遠，最重要的是，那個時候的通訊算不上發達，丁雪萍又是從何得知這件隱密之事的？
丁雪萍沉默了片刻忽然一笑，“冤孽，真是冤孽啊！如果當年，我當年我不縱容他們，如果後來出了事，我能夠好好開導你的母親，也許……就不會變成後來的樣子！都怪我，之前太溺愛他們，之後又放手不管，才造成了後來的悲劇！如今，你能嫁給培衍，大家就是上天的安排吧，兜兜轉轉，如果這樣能夠償還，也不妄我這些年始終後悔，自責了！”
“看來……外婆對我母親和周子翼的事十分了解，當時……究竟是什麼情況？”寧煙問。
丁雪萍也不看他們，只是握着茶杯，盯着一處默默的發呆，直到過了良久，她才肯再度說話，“我丁雪萍這一生最不願意做的事就是收學生，可那一次也不知怎麼了，正巧去C大做一場客作的授課，結果就碰到了你母親和周子翼。那個時候，他們還不算很熟悉，而且不是一個年級，但因爲同修那堂國畫課，我發現了這兩個苗子。說實話，我見過的有才氣的孩子也算不少，但是……像他們倆那麼才情出衆的，還真是第一次見。當時……就讓我動心了！尤其是你的母親，我喜歡的不得了，她的聰慧以及她對美感的把握都恰到好處，想像力也是很豐富，是國畫界難得的好苗子！所以，那一瞬間，我就動了收她爲學生的想法。不過……收學生嘛，總要好事成雙，所以，我也同時收了周子翼。後來因爲他們的關係，我又收了兩個學生，當然……資質是不如他們的，不過好在刻苦，而且也聽話，倒是沒讓我.操太多心！”
“我媽媽她……什麼時候跟周子翼開始談戀愛的？”寧煙問。
“大概是做了我學生三個月以後，周子翼就正式開始追求你母親，雖然之前他也是對你母親眉來眼去的，但終究沒有什麼實際行動，知道周子翼有這個想法是某個週末，我給他們上完了課，他拿出兩張電影票說要請你母親去看，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他喜歡你母親。而你母親似乎也對這個才華橫溢，有着共同愛好的男人頗有好感，並沒有拒絕。不過從我的角度出發，我並不太贊成他們在一起！”
寧煙和顧培衍心有靈犀地對望了一眼，寧煙跟着問：“外婆，你爲什麼不贊成他們在一起？他們不都是你的得意門生嗎？”
“不錯！”丁雪萍點點頭，“論才華來說，他們的確都是我的得意門生。周子翼在國畫方面很有天賦，而你母親卻是更有靈性，說起來，我其實是更鐘意於你母親這個學生，我對她寄予厚望，我希望她能夠接過我的衣鉢，因而，我並不希望她那麼早地談戀愛，另外，在我看來，周子翼也並非她的良配。”
“周子翼……他不好嗎？”
“好不好我不確定，只是……我認爲他們的性格並不合適，你母親優雅、沉靜，是個十足的大家閨秀，而周子翼卻顯得浪蕩不羈，他更崇尚天馬行空般的生活，雖說他有才氣，但是，他的性格里缺管一種穩重，這是我不看好的地方，所以，他們並不般配。在我心裡，你母親完全值得更好的，她適合有一個性格沉穩的人陪在她身邊，那樣才能長久，也纔不至於受到傷害。”
寧煙靜靜地聽着，丁雪萍畢竟是長輩，看人定然是有一些眼力的，想到父親的性格，不恰恰就是沉穩內斂型的嗎？
母親跟父親在結婚那麼多年，她後來是不是愛上父親寧煙並不知道，但父母親着實是舉案齊眉，相處融洽，以至於讓她一直以爲，父母親就是他們唯一的彼此。
當年，周子翼不顧母親懷孕而毅然決然地拋下她出了國，可見這個男人對母親的感情也並非如想像的那般熱烈長久，一個連自己愛人和孩子都能拋下的男人，又豈值得託付終身呢？
“我發現他們倆在一起的苗頭時，我倒是明裡暗裡提醒過你母親，不過，她似乎很喜歡周子翼，她不但沒有接受我的建議，反而在周子翼的攻勢下，兩人的關係越發親近。這個時候，我找你母親深談了一次，把我對她寄予的厚望跟她說了，也說了周子翼的性格與她並不合適，但是他們那時候感情已經頗深了，你母親捨不得放棄，卻也同時向我表明，她一定不會耽誤學業，而事實證明，她的確也沒有耽誤她自己的進步，畫作越發的讓我滿意，如此以來，也着實讓我大意了，想着畢竟是少女懷春，只要不耽誤正經事，談談戀愛也無大礙，至於性格不合嘛，相處一段時間，他們自己就會明白的！”
“……”聽着丁雪萍重重地嘆了口氣，寧煙知道，丁雪萍是在爲自己當年沒有極力阻止他們而內疚，而後悔，想來……母親後來發生了那樣的事，丁雪萍是既失望又難過。
丁雪萍並沒有理會寧煙和顧培衍的反應，她繼續喃喃說道：“可我忘了，他們都太年輕，血氣方剛的年紀，加之孤男寡女，每天膩在一起，終究是做出了不可挽回的事！等我發現的時候，你母親甚至已經有了近兩個月的身孕。她當時是又急又怕，只想着跟周子翼馬上結婚，可是她哪裡會想到，就在這個時候，周子翼被學校推薦去法國進修學習，爲期一年。周子翼覺得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不想放棄，而子秋這邊又懷了孕，只想把他留在身邊，和自己結婚。於是，他們之間就形成了矛盾。”
“那……後來呢？周子翼還是堅持要走是嗎？”
“是啊！結果你不是都知道了嗎？如果周子翼不走，他們之間不會分開，你大概……也不會出生在這個世界上。”說着丁雪萍看了寧煙一眼，“那個時候，他們之間吵架吵的很厲害，幾乎每天都是在爭執中度過，本來就有矛盾的兩個人，經過這樣的一番折騰，尤其是在戀愛的熱情退卻以後，他們之間難免不產生嫌隙。可是……不管你母親怎麼求，怎麼說，周子翼那段時間就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一心只想出國，他的意思是，讓你母親暫時打掉孩子，他們都還年輕，等他學成回國，他們再談結婚的事。”
“呵……”寧煙冷笑一聲，腦海下意識就浮現出周子翼的那張臉，原來，所謂的儒雅與風度都只是表面而已，她竟不知道，那個時候，他對母親是那樣的絕然。難道在他的心裡，母親和他的親骨肉都不如出國來的更重要嗎？
“我媽媽一定不肯！”寧煙跟着說道：“她是那麼善良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殺死自己的孩子？”
“是啊，你媽媽當然不肯！她甚至下了最後通諜，如果周子翼要出國，那麼他們之間就一刀兩斷，再也不相見。”丁雪萍搖搖頭，“我本以來，這樣以來，周子翼會有所動搖，可是，他沒有！他還是將出國的表格遞了上去，很快，一切手續都辦妥了，而這些事，他甚至沒有讓你媽媽知道，是在偷偷地辦着，後來，你媽媽是從別人那裡知道他已辦好了護照、簽證等等。那天……她哭着跑來見我，跟我說，她愛錯了人，更做錯了事。那個口口聲聲說愛她的人，不僅沒有半點想要留下的意思，而且還揹着她偷偷的辦手續，甚至不讓她知道，這樣的人，從頭到尾都沒有在乎過她，又何談愛呢！她說她要跟那個人分手，此生永不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