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說什麼？”周子翼瞬間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寧煙，“你……你再說一遍！”
寧煙在心裡冷笑，他讓她再說一遍，她就會說嗎？
他以爲，她願意說這幾個字嗎？他知不知道，她是帶着何等悲傷的心情說出來的？
“周先生……”寧煙的聲音瞬間冷了許多，“難道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你以爲，這種話我是可以隨說的嗎？”
“……”即使周子翼再怎麼不相信，但寧煙此刻的話卻讓他無法迴避，正如她所說，這種話又豈是信口開河的。
周子翼只覺得眼前一陣黑，他眩暈地差一點倒下去，所幸一把扶住了桌子，可他卻覺得整個人彷彿失去了力氣一般地下沉，而莫名間，更像是有一個巨大的漩渦，席捲着他，讓他無力抗爭。
這種感覺太不真實，又太過可怕，她說子秋不在了，已經不在這個人世，他要如何相信？又如何面對呢？
雖然她說過再不相見，雖然他知道她不會原諒他，但是，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會是這樣的方式。
即使她那樣子絕決，即使他知道在他們的問題上，他是犯了錯的，可是，午夜夢迴之際，他不是沒有奢望過，時間過去了這麼久，也許總有一天，她會想明白，經過了這麼久，時間早已將愛恨情仇撫平，再見時，他不求她的原諒，至少她不再像從前那般恨他就好！
可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沈子秋一語成讖，此生不見，這一生，無論他如何懺悔，如何自責，一切都不可能回到從前，子秋也不可能死而復生了，這一生，他終究是沒有緣再看她一眼。
她是何等的絕決，連一丁點的希望都不肯給她，也實在是恨他到了極至。
“怎麼會這樣？她還那麼年輕？爲什麼會這樣？”周子翼難以控制自己內心的悲愴，心痛地問道。
“關於這個問題，周先生不覺得，你應該問問你自己嗎？”寧煙道：“如果沒有當初你拋下我母親的行爲，後面的一切都不會發生！她不會爲了孩子再嫁，更不會承受着內心巨大的傷痛過活，她這一生，在你離開之後就失去了快樂，你以爲她活着，可是她的靈魂早已死去了一半！這樣沈子秋，她活的本身就很痛苦。”
聽到這裡，周子翼再也控制不住內心的傷悲，他撲通一聲癱軟在地上，“不，不應該是這樣的！子秋她是恨我的，她怎麼還會因爲我的離去而這般傷心？她該恨我的，拼命地恨我，我不值得，不值得她這樣……爲我不快樂！”
“恨你？”寧煙嗆道：“爲什麼要恨你？恨你就意味着要永遠記得你！媽媽錯就錯在，她始終記得你，如果她能夠做到不恨也不愛，那她纔是解脫！周先生，你爲了圓自己的夢想，你棄她而去，可你又哪裡知道，你的做法，對她的傷害又豈止是一點點？周先生，如今，你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呢？”
“對不起！”過了良久，周子翼才喃喃地再次說道。
“呵……周先生，你對不起她不止這一點點的！可以說，我母親她是你間接害死的！”寧煙咬着牙，“你知不知道，她的車禍是有人蓄意爲之，如果不是那個人在車子上動了手腳，我母親她不會出事！當時我就在車上，車子掉進海里後，我母親犧牲了她自己，救了我，你不會明白，當我看着海浪吞噬她的時候，她也恨不得一起死去。可我不能，母親把她最後的愛都給了我，我如果死了，就太辜負她了！所以，我要活着，活着幫她查出害他的真兇，將那個人……繩之以法，以命抵命！”
“你說什麼？”周子翼一臉驚愕，“你的意思是……子秋是被人謀殺的？”
“對！那場車禍有人在剎車上動了手腳！那個人要置我們於死地。”寧煙下意識握緊雙手，眼中都是憤恨，無論如何，她都不會放過那個人，別告訴她什麼血緣親情，她不認！畜牲都不會做出那弒親的惡行，她不可能去認同一個殺人兇手爲哥哥，更不會原諒一個禽獸。
周子翼的臉色也是極爲難看，剛剛寧煙告訴他，沈子秋已經離世，他已經覺得非常悲傷了，如今，又告訴他，是死於一場別人蓄謀的車禍，只要想像一下當時的場景周子翼就無法承受，心痛的感覺就像是萬箭穿心，他連呼吸一下都會覺得痛。
只是，他不明白的是，寧煙爲什麼會說是他害死的子秋？
這裡面究竟有什麼他所不知道的事情？他實在是有些不理解。
“顧太太，有句話我不太明白，你說是我害死了你的母親，這……從何說起？”周子翼無辜地攤了攤兩手，“知道子秋不會原諒我，這些年，我一直都在國外沒有回國，最近也是因爲子越極力請我回國和他一起修繕祖墳，我這纔回國。我連你母親在哪裡，我都不知道，更別說……有什麼接觸了！”
“呵……不錯！”寧煙開口道：“你的確不是直接害她，但是……因爲你的原因，卻是間接地害了她！”
周子翼不解地搖頭，“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請你坦白地告訴我好不好？”
“周先生，怎麼你忘了嗎？你倒是出國了，可你卻給我母親留下了一個孩子不是嗎？如果我母親當年心狠一下，聽了培衍外婆的話，將孩子打掉，就不會發生後面悲慘的事，正因爲她的善良，救了一個小生命，卻害了自己，你說，這件事真的與你無關嗎？”
周子翼聽得不由地倒抽了口氣，隨即像是受到了打擊一般地後退了兩步，“你……你的意思是……是那個孩子……”
“對，就是他！除了他，還會有誰呢？”寧煙咬着牙，眼中都是恨意，“即使周子翼多少有點無辜，但是，寧煙面對他的時候，仍然痛恨不已。雖然整件事自己的父親算是推手，但是……又有誰能說周子翼脫得了干係呢？他纔是真正的始作俑者。”
“怎……怎麼會？”周子翼震驚不已，“我……我不相信，他怎麼可能對自己的母親……做出那種事？”
“呵，怎麼會？”寧煙質問：“你覺得他不會，可是……他都已經做了！而且僅僅這些還不止，他甚至威脅我，讓我交出我爸爸公司的股份，更在我丈夫的車子上做了手腳，意圖再次重演一次車禍。這樣的人……簡直是殘忍到髮指，他就是你兒子，你曾經留給媽媽的那個孩子！如果當年媽媽不選擇生下他，一切的悲劇都不會發生。”
周子翼沉默了許久，儘管他知道寧煙不可能以莫須有的事情來指責他，但是他不明白，爲什麼一個兒子會殺自己的母親呢？這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解釋不清啊！
“顧太太，我還是不明白，凡事總要有個原因吧？那個孩子……他爲什麼要那麼做？”周子翼問道。
寧煙並不打算隱瞞，“我承認，那個人會變成這樣，於我父親當年犯下的錯誤有關，但是，再錯也錯不至此啊，他居然弒母，爭奪財產，凡是擋他去路的，統統都要死，這樣的人……豈止是可怕！”
“……”周子翼沒有說話，寧煙口中的爸爸，自然就是沈子秋後來的丈夫，對方做了什麼他並不知道，但是，正如寧煙所說，不管做了什麼，也錯不至此，再大的錯也不能殺人，這豈止是可怕，簡直就是惡魔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在此之前，我甚至不知道這個孩子是男還是女，所以，如果你們是想從我這裡瞭解那個孩子的狀況，真的很抱歉，我無法向你們提供任何線索！”周子翼嘆了口氣，“當然，你說的對，我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如果不是當年我犯下的錯，一切不會變成今天這樣！我是真的錯了，這些年，我雖然得到了我想要的名聲，財富，可到頭來，因爲心是空的，所以……一切皆是沒有一丁點的意義！”周子翼一邊說一邊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懊悔不已。
寧煙和顧培衍對視了一眼，看來，他們之前的猜測沒有錯，周子翼的確不知道那個人的下落，甚至於，他大概在此之前都不知道他的存在，只是知道沈子秋有了他的孩子，但是孩子是男是女，是否還活在這個世界上，一切統統都是不知道的。
“你們……不相信嗎？”看到寧煙和顧培衍都沉默，周子翼急欲解釋，“我不會騙你們，我發誓，在此之前，我甚至都沒有回來過，這些事……我真的不知道！”
看到周子翼如此着急，一直在發懵狀態下的周子越總算是回過神，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大哥還有這樣一段經歷，難道這麼多年，他始終孑然一身，不肯娶妻，也拒絕喜歡他的女人求愛，一個人留在國外，也不肯回國。他從來不知道，原來，在他的心裡，曾深愛着一個人，埋藏着一段情，如今聽起來，真是頗爲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