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笑聲不男不女,如哭如咳,如抽如擠,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嶽平陽打個機靈,翻身躍起。
聲音是從角落裡那個黃色的包袱中傳來的,那裡邊裝着的,應該是女鬼的屍骸。
南商雨將它從小棺材裡搶來後,暫時擱在了那裡。
葫蘆藤如長了眼睛一般,朝着那個包袱猛抽了幾下,笑聲停止,裡邊卻像多了個活物一般,來回晃動着。
南商雨打亮手電,照了片刻,晃動越來越輕,倒像是有黃褐液體流了出來,地上被洇溼一片。
嶽平陽受不了它這般裝神弄鬼,搶過一步去,一腳踢飛到牆上。
南商雨衝嶽平陽挑挑大拇指,“你太二了!”
包袱裡的屍骨散落一地,一個骷髏腦袋骨碌碌滾了過來。
南商雨見狀,不由驚叫了一聲,“不對,這不是女鬼的頭骨!”
嶽平陽蹲下身去,仔細打量,也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嚴格意義上說,這並非骷髏,而是一個乾枯的腦袋。
腦袋肉皮成醬黑色,五冠都在,只不過嚴重縮水,耳朵縮成幹木耳狀,鼻子像兩瓣大蒜,嘴脣翻裂着,露着牙齒。頭上還殘留着半公分的灰白頭髮茬。左眼睛弄破了,半睜不睜,往外淌着黃水。另一隻眼緊閉,稍微鼓起,眼角也有幾點黃水。
再朝臉上看去,兩腮處長出了一層淺綠色的絨毛。
南商雨皺着眉頭,“這像是一隻綠僵的腦袋!”
“什麼?”嶽平陽有些不太明白。
“綠僵,就是綠殭屍!”
嶽平陽問道:“難道女鬼變成殭屍了?”
南商雨搖搖頭,“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她的頭骨就早就乾淨了,絕對不可能僵變!”
事已至此,她很後悔自己的粗疏,以致於將殭屍腦袋當成了女鬼的頭骨。“壞了,女鬼的頭部封印肯定解除了!”
嶽平陽又看一眼殭屍頭,“不對啊,他的後腦部也有封印啊!”
南商雨打量手電仔細觀察,果然發現這個腦袋上也有一方篆字印跡:天霄大法師法印。
這下,她也懵了。看來,此人生前也同樣屬於大惡不赦,而且功力修爲甚高,所以纔在他的頭骨上打了封印。
“這枚印章不是我父親打上去的,應該是我大師伯打上去的!印章不一樣!”南商雨喘了口氣,“我大師伯二十年前就仙化了!”
這人是誰?爲什麼會在女鬼的棺材裡?
嶽平陽見她着急,安慰道:“你別太急,我看,這個腦袋是道士放進女鬼棺材裡的。用意無非兩個:一個是利用這個殭屍頭加速解開她的封印;一個是利用女鬼衝開這個傢伙的封印。不管怎麼樣,其目的就是解開封印!”
“應該是的。”南商雨拍拍腦門,“對,這人的修爲比女鬼還要高許多。屍身分家這麼多年,竟然還會僵變,不可思議。足以證明他的陽氣很強。這種陽,是陰中之陽,可以幫助女鬼解除封印。而且,他生前必然同女鬼有淵源,不然,也不可能放入到她的棺材!”
嶽平陽指指其它散落的屍骨,“你看那些,是不是女鬼的?”
南商雨抓起一根骨頭反覆看了看,每節骨頭纏着一塊綾紙,綾紙上蓋有法印。“對,這幾根骨頭是她的,上邊還有封印,這些個印章是我父親的。”
嶽平陽點點頭,“我明白一點了,事情也許更復雜!道士用心險惡,解除這個腦袋的封印纔是終極目的,女鬼只不過他利用的工具!如果他很在意女鬼,怎麼可能讓她屍骨分家?”
南商雨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說,道士是故意讓我們把這個殭屍腦袋帶進來的?”
嶽平陽點了點頭。
南商雨抹了把冷汗,低頭看看殭屍腦袋,臉上現出驚愕的表情。
嶽平陽低頭一看,我靠,這殭屍腦袋竟然動了,原來是臉朝上,現在臉部朝下,好像在吸吮着什麼。
沒錯,他在吸食着地上的血跡。那些血,是嶽平陽剛進來滴流在地上的。
殭屍腦袋也起了變化,頭髮長度有所增加,臉上的綠毛開始泛出紅色,嘴巴咧了開來,如猙獰一笑,露出兩顆尖尖的獠牙。
日他麻的道士,陰毒至極,玩得撲逆迷離,誘使南商雨將這個死人頭帶進來,吸氣不成又將自己打傷出血,好專門滋養這個殭屍。怪不得它笑,擱誰也樂!
頭頂發光的小葫蘆開始輕微擺動,光芒越來越亮,像是一隻發怒的燈泡。
這紅毛殭屍頭似乎很喜光,使勁地衝着葫蘆擠眼。
葫蘆更加生氣,藤蔓甩動,再度抽向了它。
殭屍的嘴巴咧得更開,還發出低沉的“呵呵”聲。而葫蘆藤蔓在抽完它之後,則變得暗淡無光,一小節變脆折斷。
嶽平陽完全明白了,這東西正在吸食葫蘆的精氣。趕緊把土榻上的方几拿下來,壓到它的頭上,防它再度吸食能量。
嶽平陽怒火中燒,握緊了拳頭,奶奶的,兩個大活人,竟然搞不定個死人頭,真是笑話。
他問南商雨:“有沒有錘子或者石頭?”
“你要幹什麼?”
“砸他個稀巴爛!”
南商雨搖頭苦笑,“沒用的,你不能義氣用事!”
嶽平陽突然想起什麼來,“對呀,你不是有印嗎?再封他一次!”
南商雨又是苦笑,“我功力不夠,封不住。再有,印是信物,不可以亂蓋,否則就會政出多門,有令不行。他頭上被我大師伯蓋過一次,我再蓋一次,不但起不了作用,還有可能起反作用,衝破他的封印,那可就糟了。”
“那能畫道符鎮住他嗎?”
南商雨搖頭,“畫符跟封印的原理相同!”
嶽平陽也沒轍了,“那怎麼辦?吊起來,讓他給我們唱歌解悶?”
他話音未落,還真有人小聲哼哼了起來。
殭屍頭滾了出來,鼻翼微微歙動,醜陋的黑鼻孔前還掛了一個黃鼻涕泡。
嚯!這王八蛋!蹬鼻子上臉,十足的無賴。
世上有兩種人最可怕,一種是不要臉的,一種是隻要臉的。這東西全佔了!
嶽平陽的火氣騰地就躥了出來,後撤一步,鉚足了勁,準備飛腿猛踢一腳。
腳剛擡起,嶽平陽突然停住了。
就在他準備踢他時,殭屍腦袋似乎又要笑了。不對,這東西似乎很喜歡捱揍。
葫蘆藤抽他,他高興;自己踢他,他歡迎,這傢伙是受虐狂還是別有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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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平陽冷靜下來,在洞子裡踱了兩步。就在他低頭思考時,發現地上有兩個小圓球,用腳踩了踩,發覺很硬,撿起來一看,覺得眼熟,猛然想起來,這木球正是老和尚給他的手串珠子。那天晚上,南商雨要了去,放在了女鬼的棺材上。
南商雨湊了過來,“這是什麼?念珠!爲什麼會散開,怎麼在這裡?”
嶽平陽拈拈指頭,發覺上邊有些粘黏。此刻,他恍然大悟,這兩顆珠子原本是打在殭屍眼睛中的!怪不得他的眼睛往流黃水!
道士本想解開殭屍腦袋的封印,不料這手珠具有法力,竟打入了殭屍腦袋中,將它鎮住。剛纔經過藤蔓抽打再加上自己的腳踢,將佛珠震了出來,所以他纔開了竅,發出怪笑,而且又接連吸**氣,慢慢復活!
雖然不知道佛珠是怎麼打進去的,但推測應該沒錯。
嶽平陽徹底想明白了,殭屍腦袋的七竅之中,都應該打入了佛珠。它之所以搞鬼作怪,就是想繼續拱火,好讓嶽平陽再度擊打他,把其餘的佛珠都震出來。
而這兩顆,原本是一在左眼之中,一在右鼻孔裡。
一切想明,就有了對付之策。
嶽平陽將手串珠捏在掌心裡,衝南商雨使個眼色,“你把方几拿開,我再給他一腳,非把他踢碎不可!”
南商雨儘管不知道嶽平陽在想什麼,但已然知道他又在耍鬼心眼子,趕緊將方几搬開。
嶽平陽活動了一下手腳,喃喃自語道:“位置不好,擺正再踢!”
說着,佯裝伸手作校正狀,左手飛快按他腦袋,右手用勁,猛地將念珠捅到了他的左眼睛裡,再將另一顆塞到他的右鼻孔中。
殭屍頭這下子痛苦異常,牙齒磨得哧哧響,嗚嗚叫着,如不倒翁般翻騰一陣,又是滾地又是撞牆。臉上紅毛消退,皮肉再度枯萎,變成一個幹石榴狀。
恰在這時,身上的手機竟然響起。
嶽平陽將手機掏出來,這隻手機是那個唐姓打手的。手機屏幕上沒有號碼,顯示的卻是幾圈雲霧狀。
嶽平陽接聽,裡邊傳來了道士的聲音:“嶽平陽,今日你如此兇恨,莫怪我來日絕情――”他的話未說完,便被一陣奇怪的嗡鳴聲衝散。
看來,洞裡殭屍腦袋的一舉一動,外邊的道士是知情的。這說明,道士跟殭屍頭是有聯繫的。
嶽平陽打亮手電,撥拉着殭屍頭翻撿。
南商雨笑問道:“你很喜歡球類?”
嶽平陽笑了,“喜歡個蛋,我懷疑他頭上有天線!”
殭屍頭部的髮絲都已經枯萎,很快就找到一根銀針,拔出來,竟有三寸長,細如髮絲。“看見沒,道士就是通過這根針操縱的!”
隨着銀針拔出,殭屍腦袋像個泄氣的皮球,一下子就癟了下去。
嶽平陽跌坐到地上,擦擦頭上的汗水,渾身無力,如抽去骨頭一般。
南商雨坐在嶽平陽旁邊,“你抽支菸吧!”
嶽平陽沉吟片刻:“不抽了,從今天起,戒菸!什麼時候開始修煉?”
南商雨伸出手來,滿臉慈愛地撫了一下嶽平陽溼漉漉的頭髮,“嶽平陽,我還要對你說句話。修煉,不是小說裡寫的那樣容易,也絕對不是你想像的那麼簡單。你面臨的困難和考驗,可能比你之前遇到的艱難困苦的總和還要多,還要難以對付!你做好準備了嗎?”
嶽平陽點點頭。
“好,現在開始拜師!”南商雨這麼說着,站了起來,卻恭恭敬敬地向嶽平陽跪了下去,叩首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