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 89 章

陸則這一覺, 睡得有些沉,直到察覺有什麼落在他的脣上,短短一觸, 旋即便磨磨蹭蹭, 彷彿要離去一般。

他睜了眼, 手也順勢捉住那隻吵醒他的手。

身爲始作俑者的江晚芙, 倒是抿着脣, 她也一直沒起身,臉上脂粉未施,卻仍是美得清麗脫俗, 捉弄人被捉了個正着,她也不慌, 只笑吟吟地道, “夫君, 惠娘都來瞧過好幾回了,再不起, 午膳都要錯過了。”

陸則應了一聲,反手將小娘子攬進懷裡,摟着她的腰,兩人黑鴉鴉的髮絲,纏在一起, 分不清彼此。

江晚芙方纔雖催陸則起來, 眼下卻乖乖任由男人抱着, 兩人誰都沒開口, 享受着這難得的寧靜, 直到錦衾中傳來一聲“咕嚕”。

江晚芙臉頰瞬間紅透了,因陸則遲遲不歸, 她晚膳本就吃得心不在焉的,加上昨夜一番翻雲覆雨,耗了極大的體力,且現在早都過了她平日用早膳的時候,幾個原因疊加在一起,自然是飢腸轆轆了。

她是自小學規矩長大的,學的是“靜若處子動若脫兔”,不說儀態萬方,但言談舉止也是很符合時下對淑女的要求的。

突然當着自家夫君的面,肚子“咕嚕咕嚕”地響,實在很有些丟臉。

陸則耳聰目明,屋裡又靜謐無聲,那聲音自然聽得一清二楚,低下頭,就見小娘子已經將臉埋至他的胸前,看不清面上神色,但錦衾下露出的白嫩耳朵,卻是猶如紅玉一般。

他體貼地沒開口,只收攏雙臂,擁她在懷中,輕撫她的後頸,那處肌膚滑膩雪白,令他捨不得移開,流連忘返。

等小娘子耳側那股紅漸漸散去,陸則才“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起吧。我餓了。”

江晚芙本想當做什麼都沒發生,聽到陸則那句欲蓋彌彰的“我餓了”,頓時臉上又有點熱,惱羞成怒,擡起頭,嗔了陸則一眼。

她實在沒生一張很有威懾力的臉,便是瞪人的時候,也只叫人想到一個詞。

宜嗔宜喜。

不像陸則,便是面無表情的時候,別人也怵他幾分,恨不得躲得遠遠的。

不過這樣也好,夫妻在一起,本也是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日後有了孩子,嚴父慈母的搭配,教養孩子也合適些。

陸則心裡想着,面上倒是一本正經。

江晚芙卻不肯理他了,從他懷裡離開,起身要叫惠娘,還沒開口,便被陸則從後環住,他雙臂環在她的腰間,極盡寵愛地親了親她的側臉,聲音不高不低,顯得很溫柔。

“是我錯了,阿芙別生氣。”

江晚芙其實也沒有很生氣的,又被這樣哄着,自然就心軟了,抿抿脣,小聲道,“算了,不與你計較。”

說罷,小聲叫陸則鬆手,叫了惠娘進來,穿衣洗漱,等用膳的時候,實打實用的是午膳了。

陸則一貫吃得快,江晚芙則是斯斯文文,慢吞吞地吃,她愛喝湯,用了午膳,還捧着碗甜湯,小口小口喝着,甜湯喝得嘴脣溼潤。 Wшw •тt kдn •¢ 〇

她喝的時候,陸則出去了一趟,不知他是去做什麼的,不過片刻的功夫,便回來了。

喝過一碗甜湯,僕婦便進屋收拾了碗筷,惠娘則抱了身衣裳模樣的物件進屋,江晚芙看了一眼,有些不明所以,倒是惠娘笑吟吟望着她,道,“夫人進屋換衣吧。”

江晚芙一怔,想起陸則在她喝湯的時候出去的那一趟,望向男人。

陸則放下茶盞,眼神帶着淡淡的溫柔,“昨日不是說了,今日休沐,帶你出去玩。”

兩人成親以來,多是在立雪堂,還從未一起同遊過,外頭雖是嚴冬凜冽,寒意逼人,但仍澆不滅江晚芙心裡的那股歡喜,她心中驚喜,忙頷首,隨惠娘進屋換衣。

等她從內室出來,陸則也換了身裝束,他平日一貫清貴郎君的打扮,今日卻換了身玄色勁裝,沒用昂貴發冠,只用同色的發繩束作一束,帶着銀色護腕,着黑色雲紋長靴,腰間沒掛香囊玉佩等雅物,不過斜插一短小匕首,英姿勃勃,肆意颯爽。

陸則側身立於門口,吩咐下人,寥寥幾句說完,回過頭,便見小娘子已經出來了,朝她伸手,言簡意賅一句,“阿芙,過來。”

江晚芙走過去,便被他握住了手,屋外倒是沒下雪,但風很大,冷颼颼的,兩人到了側門,馬車已經在側門外候着了。

上了馬車,江晚芙才迫不及待問,“夫君,我們去哪兒?”

陸則道,“帶你去泡溫泉。”

江晚芙眨眨眼,“京城還有溫泉?我怎麼沒聽說過?”

問完,又覺得自己犯蠢了,自然是有的,不過溫泉本來就稀奇,大約一被發現,就被權貴當做買做私物了,所以尋常人不知曉,也就很正常了。

陸則倒是不嫌麻煩,解釋道,“嗯,先前是我名下的一個林莊,莊頭巡視的時候,發現一處林木稀疏,且生長得比別處更慢,覺得蹊蹺,鑿開後發現了溫泉眼,才改建的山莊,去年年末才建好,我也是第一次去。”

這就不奇怪,江晚芙爲什麼不知道了。陸則的私產實在很多,不是個小數目,她也不能事事親力親爲,只是管着帳,這溫泉山莊在賬面上掛的又是林莊的名字,她又不曉得背後那些事情,自然就不知曉了。

兩人正說着話,馬車卻漸漸慢了下來,最後徹底停了下來。

陸則撩了簾子,下了馬車,又伸手扶江晚芙下馬。

江晚芙腳剛落地,便覺一股灼熱、帶着點腥氣的氣息,噴灑在她的頭頂,嚇得她下意識往陸則懷裡鑽。

然後便聽見陸則低聲斥了一句。

“踏霜!”

然後,便聽到一聲低低的“咴咴”,像是有些委屈一樣。

江晚芙好奇擡起頭,便見一匹高大駿馬,立於幾步之遠的地方,黑身,白鬃,棕眸,七尺高,皮毛順滑油亮,四蹄強健有力。她見過的馬不多,但也看得出來,踏霜不是什麼普通的馬。

它站在那裡,比一旁拉馬車的馬高出一尺,衛國公府的馬也都不是什麼病怏怏的馬匹,在踏霜面前,卻被襯得矮小瘦弱。那一匹家馬畏懼踏霜,連前蹄都彎了下來,一副臣服的樣子。

江晚芙看得眼睛發亮,陸則見她那副樣子,問,“想不想摸一摸?”

江晚芙忙點頭。

陸則喊了聲“踏霜”,踏霜便邁開四隻蹄子,朝他們走了過來,低下頭。江晚芙趕忙伸手,小心翼翼摸了摸踏霜的額面,見它乖乖的,絲毫不掙扎,那雙棕色的大眼睛,倒是一眨不眨盯着她看,似乎在認人,她便大了膽子,朝下摸去,摸了摸踏霜的吻部。

踏霜倒是不怕生,伸出大舌頭,舔了舔她的手心。

溼漉漉的,還有點癢,不過江晚芙還是很喜歡踏霜,誰說只有男子愛馬的,這樣高大又忠心的馬,女子也是喜歡的。

“它好乖啊……”江晚芙越看越喜歡,回頭朝陸則道。

陸則擡手,拍了拍馬肚子,示意踏霜別膩歪,道,“別看它現在乖,在宣同的時候,它都是單獨住一間馬房的,誰跟它住一間,能被它攆得縮在角落裡,叫一晚上,性子很霸道。”

江晚芙認真聽着,忽的摸到踏霜脖子上有一道疤,“踏霜是軍馬嗎?”

陸則頷首,“它是我的坐騎,自然要跟着去戰場。踏霜很兇,一般人傷不到它,這道疤……”

江晚芙聽着,卻見陸則忽的不說了,疑惑擡眼望向他。

陸則只好接着朝下說,“這道疤,是有段日子,沒什麼戰事。踏霜跑出去,七八日後回來,身後跟了一羣野馬,有公有母。當地的馬伕說,應該是它看上了野馬羣的母馬,挑釁了頭馬,打架打的。打贏了,野馬就跟着它回來了。”

江晚芙聽得笑出了聲,再看踏霜,還是那副乖乖低着頭顱的模樣,忍不住發出感慨,“我們踏霜真是厲害。”

拐帶了母馬不說,還把整個野馬羣都給拐回來了。那匹頭馬一定鬱悶死了!

陸則無奈,看來他先前的擔憂,實在不是杞人憂天,小娘子的確就是個慈母,連自家馬都護着,更遑論二人的孩子了。

他倒也沒說什麼,等江晚芙摸夠了,纔開口,“我們騎馬上山。”

說罷,抱住江晚芙的腰,帶她上馬,高處的風,顯然要比低處更猛烈一些,尤其他們已經出了城,到了沒什麼人的京郊。

陸則替懷裡人戴好披風帽子,將她護在懷裡,也不用拉繮繩,踏霜就十分自覺朝前走了。

越到山上,風越發大了,但江晚芙卻顧不上冷,興致勃勃坐在馬背上,身後是男人有力溫熱的胸膛,抵擋着來自後方的寒風。

雖是山路,但踏霜走得特別穩當,坐在馬背上,幾乎感覺不到什麼大的顛簸,山道兩側有樹,樹枝被前幾日的積雪,壓得朝山道中間垂落,壓得低低的,但有陸則在,自然不用江晚芙擔心,大的樹枝都被他細心擡手擋住,只有些稀疏的葉子,窸窸窣窣掃過發和額頭,不疼,只是有點癢。

這種感覺,很是奇妙,眺目望去,山下的農田河流,逐漸變得越來越渺小,不遠處的京城,東南西北繁華的四坊,也變成了一個個四四方方的小方格,就連皇宮,也只有巴掌大小。

江晚芙興致昂然看了很久,過了那股新鮮勁後,倒是覺得有點冷了,也不用陸則提醒,自己便乖乖鑽進他的懷裡,抱着他的腰,一會兒工夫,便覺得身上暖和了。

正昏昏欲睡的時候,忽的聽見一陣動靜,像是有什麼人從山道上滑了下來,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