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分手

“您說這葉萱可真算得上是能文能武,工作幹得那麼好,煮菜煲湯,估計全行能比過她的,也沒幾個,這誰要是娶着她呵,可算是福氣到家了。”下了班,葉萱約着大少、大飛一塊開車回家,到了家附近的菜市場,她說要去買點小菜,總不能真讓他們只喝湯吧?這會等着的功夫,大飛有一搭沒一搭地與大少嘮嗑,基本上都是圍繞着葉萱,看得出來,也只有這個話題,大少纔有聊下去的興趣。

“你說錯了!她這樣的女子,是需要征服的,被征服者太有才,對征服者來說,挑戰難度可想而知。”他的目光越過菜場層層人羣,落在她身上,腦子裡浮現出費雲軍那張帥氣的臉龐,那個粗心的男子啊,遺落了這樣一顆鑽石,知不知道再找回去,會有多艱難?

“走吧”,拎着幾袋東西,葉萱回到了車上,將其中一個厚黑袋子遞給大少:“你的!”

“什麼東東?”裡面是個小紙盒,他好奇地打開,嚇得失聲叫起來:“刺蝟!”

葉萱衝他做個禁聲的手勢:“小聲點,這東西很難遇上賣,被城管發現了會沒收了。”

“你趕快叫他們來收了它!”大少將袋子抖索索地扔回給她,“拿遠點,我毛這種動物。”

葉萱和大飛笑起來,馳騁商場的陳大少居然怕刺蝟,這倒是樁新鮮事兒。“那大飛帶回去給着趙依依,要她燒了給大少吃,我媽說是治哮喘的偏方。”

趙依依?車上兩男子狂笑,指望那女子,那不也和指望神是一樣的!“笑什麼?”葉萱眼一瞪。

“葉萱,還是放了吧。”大少笑得有些咳起來,天氣乍暖還寒,喘倒是消停了些,就是咳得厲害,有時就是說上兩句話,也刺激着喉嚨癢癢地要咳出來才舒服。

她噘起了嘴,將黑袋子收到自己腳跟下,媽媽不會騙她的,無論如何,試試總行吧。

本來公寓距銀行就近,再加上是開車,沒一會,三人就到了她家。

站在門口的葉萱正拿着鑰匙在扭門鎖,門卻突然被打開了,一束碩大的玫瑰出現在她面前。“嗨,達令,surprise!”

玫瑰花放低,費雲軍尤比花更燦爛的臉龐出現在葉萱眼前!

“你怎麼會在這裡?”這話問出口,葉萱方覺得愚蠢,鑰匙當然是自己給他的,只不過,費雲軍還從未自己單獨使用過。想到他不與自己商量,就冒冒然與陳怡心結夥,害得自己的清譽差點毀於一旦,氣就不打一處來,偏礙於大少他們在場,不好發作,一時倒結舌瞠目。

“嗨,費先生,你好!”大少最先回過神來。

看見大少和大飛,費雲軍的臉上掠過一絲不快,終是顧忌對方的財主身份,軟了顏色,“你好,陳總,葉萱沒說你們要來玩,不好意思,真是有失遠迎了!”

他倒沒把自己當外人!葉萱翻翻白眼,這個時候不和他計較這些。

“你別堵着門呀,讓我們進去!”她沒好氣地說,推開費雲軍,先進得屋裡,一看,倒吸口涼氣:客廳、臥室,到處是一束束怒放的玫瑰,加上他手裡那束,整個房子似乎都沉浸在鮮花的海洋中。

“啊...嚏,啊...嚏”,剛進屋,聞到濃郁的花香,大少不禁連打兩個噴嚏。

葉萱一凜:“大飛,先把大少推到門外邊去”,說着,轉向費雲軍:“快把花收了扔出去,大少有哮喘,不能接觸鮮花。”一邊說一邊找出個大垃圾袋,稀里嘩啦地就把花全給和裡面去了。

費雲軍那個氣呀!想到一家人還在等着他們回去吃粥,只得攥緊拳頭強自忍住,見大少他們退到了門外老遠地兒,生生吞下一口氣,走到她邊上輕聲說:“萱,媽說給熬了你喜歡吃的八寶粥,等着我們回去吃呢。”

“去你家?今天?”她詫異地瞪大眼睛,“你早咋不說?不去!”

你要肯接電話我會不說嗎?費雲軍只覺已快到自己忍耐的極限了。“好了啦,今天不要亂髮脾氣了好不好?一家人等着咱們在。”他近似哀求地說。

“費雲軍,你明知道我還沒準備好要見你家人,何況,”她望向門外,沒看見他們了,心無端地有點慌,“我今天約了大少他們吃飯,改天再說吧,今天不行。”

沒等費雲軍說話,她衝到走廊,見大少他們正在等電梯,看到她,大少溫和地說:“我還在想上車再給你打電話,宋總那個飯局推不掉,得去一趟,改天再來叨你的湯吧!”

盈盈水間,相顧無語,人家,是可體恤着她的尷尬在。“那,那你進來稍坐一會,我給二夫人盛點,謝謝你帶給她吧!”葉萱有點黯然,那湯,一早起來就打着定時器在煲着,現在已經能聞到濃濃的肉香味了,找個籍口給他留一份。怎麼着,也不能廢了自己的心意吧?

大少沉吟的功夫,葉萱自去推着他的輪椅進屋,轉身,將玫瑰花一股腦地扔進樓梯口的大垃圾筒,大少張了張嘴,卻終是什麼也沒說。費雲軍滿臉鐵鏽地站在一旁,心道:忍忍,忍忍,他們就快要走了。

竹參菌是泡好的,涮一下就可以吃了,脆脆生帶着山林的原味,若是泡湯裡久了,就會變得又綿又軟,吃起來連普通菌菇都不如。葉萱一邊慢慢往保溫瓶裡盛着湯,一邊心疼着媽媽千里迢迢寄來的好東西被糟蹋,心不在焉地差點盛撒了出來。

“我送你們下樓吧!”把溫瓶遞給大飛,不由分說,她推起大少的輪椅就走。

“陳總慢走啊,有時間再上來玩。”費雲軍敷衍道。

大少“唔”了一聲,好端端的聚會給攪局,雖是自己主動退讓,終究堵着那口氣在,他連敷衍的興趣都沒有。

下樓,上車,葉萱將溫瓶打開,取出勺子盛了一杯蓋遞給大少:“你還餓着在,這菇子也是泡久了就難吃了,先喝一碗墊墊底吧!”

他接過,目光穿越她的身體,投入遠處:“葉萱,跟我回鏡苑吧,費先生那裡,我去處理。”豪門霸氣,原就與生俱來。

葉萱一怔,他僅僅是想幫她擺脫窘迫嗎?不管哪樣,與費雲軍的問題,都只是她的事:“謝謝,我,自己知道。”

那就什麼都不用再說了!大少從上衣兜裡掏出個東西,遞到她手裡:“送給你的。”

什麼?葉萱接過細看,一個小木盒子,打開,裡面赫然是塊精緻的手錶,還沒容她開口,只聽大少說:

“第一次到人家家裡吃飯,好歹得送件小東西,我交待歐陽去買的,好不好都是她定的。”

這也算是小東西?葉萱對名牌沒有認識,但不意味着她不會從外包裝上讀出物品的價值,不過無所謂,他有錢,送得起。

“那謝謝啦!”將木盒還原,在手上閒敲兩下,“快把湯喝了,回去趕緊吃飯,再見!”幫大少關上了車門,轉身上樓,那裡還有個冤家等着她在!

回到公寓,只見費雲軍把她剛纔扔進垃圾桶的袋子取了回來,正蹲在那慢慢從裡挑出還算完好的玫瑰放在一邊,聽見她的腳步聲,擡頭望了一眼,又埋下去繼續挑花。這樣場景令得葉萱心絃輕顫,她剛纔,可是有些過份了?情不自禁,關上門,也蹲了下來,與他一起挑。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大少那病……,所以,急了些。”她嚅嚅地說,“可是,雲軍,我真的不去你家。”

“我知道!”他悶悶地說,沒再說別的,起身將挑選出來的花放進花瓶裡,自顧着擺弄,一時之間,屋子裡安靜得連落根針都能聽見。

這不是費雲軍的風格,他向來是喜歡直白簡單的,無論是對愛情還是事業,他都是股認定了就迎頭衝的闖勁,也就是緣於此,當年在那個封閉的小縣城裡,葉萱醉在了那些個濃得化不開的情意裡。

其實,也許項目那事怪不得他,葉萱自己開始爲他開脫了,怡心是什麼樣的人物,打小就浸淫在商業氛圍中,耳聞目觸皆是明爭暗鬥,別說是費雲軍,就連自己,若沒有大少提點,恐怕也是早被她打得魂飛魄散了。

就性子而言,葉萱確有夠通情達理,就算是生氣,也不過是個時間問題,此時,見着費雲軍憂鬱難言的可憐樣,自是已將他惹惱自己的事拋到了九霄雲外。她偷偷把手機拿出來,先將費雲軍的號碼由“黑名單”裡調出,接着,走到他背後,伸手輕輕環住他:“雲軍,我們,不要再爲你家人的事吵架了,我很累,真的!我不說過嗎?彼此給個一年的時間,在成長中學習包容與忍讓,然後,再談家庭、責任,不好嗎?”

有多長時間沒有抱過他了?這個寬厚、踏實的身體,曾經是她的全部呵!閉上眼睛,就這樣抱着他,葉萱憶起了與他的點點滴滴,罷了,罷了,牙齒都還有咬着舌頭的時候,兩個人相處,怎可能沒有誤會、爭執?讓他的家人消失吧,讓瑁輝的車貸項目消失吧,這是她的初戀呵,是她捨棄了所有才得到的瑰寶,這個男人很愛她、很寵她。

她反反覆覆地這樣對自己說,反反覆覆,直至每個字都刻入了骨子裡。

男子轉身,擁住她,不由分說地,將脣抵到她的嘴上,葉萱下意識地將頭一偏,幡然醒悟:原來,身體沒同意說謊!

同一刻,他將她抱離出了自己的懷抱,雙目直視她,臉上是付了然後的死寂:“你想清楚了嗎,到底是不願接受我的家庭,還是,不願再接受我?”

葉萱若有所思地退離出他的手臂彎,又仿似自言自語般,說:“我是怎麼想的?我煩着你跟我提你家,可是,我不逼着你在我和你家人中作選擇,也不容你強迫我遷就他們,有些個傷害反反覆覆地說,如祥林嫂那樣,自己都受不了,大家都守住各自做人的底線就行了。我還恨你與陳家二小姐合作,卻不告訴我,使得瑁輝上下、包括大少都誤會我以權謀私,差點還辭了工,可換個角度想,這對你來說是次百年不遇的機會,我不能給你,爲什麼要惱恨別人給你呢?各爲其主,各行其是,被帶攜或是被拖累,那都是各自的命數,怨不得別人。只不過,我們之間,就是橫着這些個事兒!哪怕我拼了命的想忘記,可它們就是橫那在,有時候我也在想,若能回到初識你的那時多好!可即便是在那最美好的日子裡,不也有我家人反對的陰霾嗎?人說‘曾經滄海難爲水’,我們,或許是真的回不到從前了。只不過,理是這樣,心又不同,放不開就是放不開,我總念着你在牀上給我講故事、給我買各式各樣的巧克力、送我音樂盒……,那些個好,象是被熨斗烙入了腦髓中,可能一輩子都抹不去了。”

這番話說得費雲軍幾欲落淚,她終於承認了,所謂的什麼給彼此時間,什麼一年、兩年,不過是她希翼着感情能自然慢慢淡化,將對他的傷害,降低到最小而已。他那小跋扈、小心眼、小乖張的簡單小葉萱,到底是失去了!眼前這個說話做事有條有理、將洪濤巨浪自行收納化解的女子,連拒絕他,都可以說得如此令人動容之人,哪有半分葉萱的影子,與其如此,勿如放手吧,在她心底留一分感激與懷念,勝過糾纏到頭視如仇敵。

“你是真的想清楚了?”他咬咬牙,最後一搏,布顆棋子,“究竟是愛他還是憐他,人家那點心思你也通透?真是端着真心在,還是,不過圖着你目前有利用價值而已?”

她心臟一跳:“你說什麼?”

“你別說你只是把他當老闆才請他到你閨房的?”話衝出口,才懊惱自己:既已分手,爲什麼還是甩不掉那股子酸味。

“我……”。

“好啦,”他纔不要聽她親口承認心有他屬,“反正,我把話擱這兒,你,你好自爲之,陳氏,哼,你以爲他就能給你想要的純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