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歐陽雲老半天不說話,張自忠不耐起來,他說:“歐陽,給個爽快話吧,怎麼樣?”
歐陽雲吃他一說,這才醒過神來,這個時候他心中已經有了決斷。猛然的,他站起來大聲說:“沒問題!張大哥,你要人給人,要槍給槍。我就不信了,咱中國四億人口搞不過小鬼子的七千萬!”
張自忠大喜:“此話當真,那麼,你們中誰去親自指揮呢?”他這話有點推卸的意味,防空團和反坦克營都屬於學兵師的精銳,如果將這兩支部隊交由他指揮,他能不能指揮得動倒在其次,關鍵是,萬一損失過大或者全軍覆滅的話,這個責任由誰來擔呢?
“就交由你指揮了,張大哥,你放心好了,我們學兵師的兵別的不敢吹,服從命令這一條還是貫徹得不錯的。”
“讓我指揮嗎?好是好,這樣一來的話有利於我全面掌控局勢,可是,萬一損失過大的話——我們38師就這麼大點家底,可賠不起。”
這時李鐵書插話了,他說:“我覺得還是有必要派個人去直接統轄比較好。當然,到了天津以後一切以張師長馬首是瞻。”
歐陽雲說:“現階段就不要派人過去了,張大哥打的仗比我們在座的任何一個人都多,以他的經驗我想不會給小鬼子佔到便宜的。我現在只擔心一個問題,小鬼子這次究竟是抱着怎樣的目的,他們的極限手段又是什麼?現在關東軍除了駐天津的108旅團和華北屯駐軍之外,在山海關還佈置了兩個旅團,另外,第九師團大部正在往喜峰口方向進發——我在想,他們會不會以打天津爲掩護,背後有什麼其它的目的?”
聽歐陽雲這麼一說,不少人沉思起來,衆人想到另一個可能,張自忠率先說出了自己的疑問,他看着歐陽雲說:“你的意思是日本人準備全面發動侵華戰爭?”
歐陽雲看了他一眼說:“張大哥,你這話有語病。事實上,自從東北三省被小鬼子侵佔以後,全面侵華戰爭已經開始了,而中日雙方之所以一直沒有打起來,那是因爲國內最有實力的勢力正忙着‘安內’,而一些實力不弱的軍閥又各打各的算盤,日本人呢,正好藉機消化食物,於是出現了難得的罕見的平靜。這種畸形的平靜是不會太久的,不說國人能夠忍受這種局面多久,就是那些豺狼成性的日本人,他們在消化完食物以後,肯定會尋找新的獵物的。從明朝就開始了,日本人不是一直嚮往天國大陸的嗎,現在大好的機會放在面前,他們怎麼肯能放棄?我在想啊,之前的文安之戰,或許只是日本人的一兩次試探,那麼這一次他們針對天津的軍事行動,其背後目的又是什麼呢?天津自古有津門之稱,說的是它對於北華平原的重要性。天津絕對不可以丟的,天津一丟,華北乃至華南都會門戶洞開,到時候,誰知道小鬼子會不會再出現‘一二九事變’裡那樣的瘋子。我們學兵師和38師都是堅決抗日的,但是其它的那些部隊和勢力呢?萬一再出現‘一二九’那樣的笑話,幾十萬的大軍被千把人的小股鬼子趕着屁股跑,丟人還是其次,這大片的河山卻怎麼辦?我們普通的老百姓又怎麼辦?要把華北變成下一個僞滿洲嗎?”
張自忠凝神看着他,事實上,在座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他的臉上。不管之前對他有沒有成見和想法,這一刻,所有人看待他的目光都透着誠摯的敬仰。
歐陽雲沒有太在意大家的目光,他還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他繼續道:“說起來38師被逼到今天這個境地,我們學兵師必須承擔很大的責任。如果不是我的蠱惑,張大哥也許不會在天津大修防衛工事,那樣一來,日本人也就不會想盡快取得津門的控制權。現在,雖然明着看是38師受到了日本人的威脅,但實則上,我們學兵師,乃至整個華北都將要面臨這樣的威脅。一句話,不管付出怎樣的代價,哪怕我們學兵師死光了,天津也不能在我們手上丟了!”他看了李鐵書等人一眼,問:“我這表態沒有問題吧?”
李鐵書一怔之後笑了起來,道:“你是學兵師和任察特區的最高長官,由你來表這個態真是再恰當不過了。說起來,自從跟着你之後,這官升的跟坐火車一樣。許是升的太容易了,捫心自問,常常舉得羞愧,現在好了,有了戰事,而且是事關國家存亡的慘烈戰事,總算是對得住自己這肩上的軍銜了。”
聽李鐵書這麼一說,張鎮等人想想皆有感起來。想想也是,自從到了學兵師,這官升的是委實太快了些,特別像吉星文、郭彪這類老早就過來的,已經從少校什麼的直接升到了少將,很快,學兵師變成學兵軍之後,這裡將多出幾位中將,而整個學兵師更將多出許多少將。郭彪是個大嗓門急脾氣,他拍着胸脯說:“別的部隊我不知道,但我們狼牙那五百多條漢子可是無時無刻不在準備着打鬼子呢!師座,這次去天津算上我們一個吧。上次文安戰場上,斬首沒能成功,這一次,我們保證將土肥原的腦袋割下來。”
郭彪一發言,單人雄也坐不住了,他站起來說:“郭大隊,不能光顧着你們狼牙啊,我們大刀的八百多號兄弟可也是日日盼、朝朝盼的指望着殺鬼子呢!”
學兵師所有的將領中,歐陽斯特恩算是一名新丁,這位猶太人到任丘不過半個多月的時間,由於曾在德國軍隊中擔任過團長,因此被排擠出德國軍隊再輾轉到了任丘以後,被波恩父子推薦給歐陽雲,歐陽雲在和他一番深刻的交流之後,徵得當時猶太獨立旅旅長的同意之後,直接提把斯特恩擔任了旅長一職。而斯特恩這個傢伙也甚是搞怪,在學兵師僅僅呆了一個星期便給自己起了箇中國姓氏:歐陽。
斯特恩來任丘時間太短,雖然這段時間正在上夜校惡補漢語,奈何漢語乃是世界上最繁雜的語言之一,故此他現在僅僅能聽懂自己的名字而已。從張自忠開始發言開始,斯特恩便開始當起了聾子。現在,見學兵師其他人一個比一個神情激動的大叫大嚷,他以爲他們和歐陽雲產生了矛盾,這是在公然違抗命令呢,於是,很搞笑的一幕出現了。視服從命令爲軍人之神聖職責的歐陽斯特恩在單人雄“大叫大嚷”之後(至少他是這麼認爲的),他再也看不下去了,站起來用蹩腳的漢語大叫:“衛兵,衛兵!”
白流蘇很快就衝了進來,而會議室內其他人的目光皆落到了這個黃頭髮的猶太人臉上,不知道他要搞什麼鬼。
誤會不可避免的發生了,直到德語翻譯急急的趕來衆人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當時,郭彪等人就抑制不住的大笑起來。歐陽雲則是哭笑不得,而張自忠則對這個猶太軍官產生了一點興趣。張是傳統的軍人,在剛得知歐陽雲吸收猶太人當兵的時候他很是不以爲然,認爲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歐陽雲這麼做很難說會不會留下禍根。現在,見識了猶太人嚴謹的作風,他開始重新思考這個問題,覺得歐陽雲這麼做也許是對的。別的不說,如斯特恩所表現出來的軍事素養,那就不是一般中國軍人所能擁有的。軍人是喜歡相互比較的,不管雙方是戰友還是敵人,抑或是同盟,張自忠相信,有斯特恩這樣的長官存在,猶太獨立旅別的不說,精神風貌肯定不差。而有了這樣一支友軍在旁邊,其它的學兵師部隊肯定會大受影響,最終良性循環的結果就是,學兵師整個的士兵素質會上升一個臺階。想起歐陽雲搞的軍事學校,張自忠在請求援兵的基礎上又增加了一個要求,說等這場戰事結束以後,要將手下的軍官分批啦過來接受培訓。
張自忠這思維也夠跳脫的,這燃眉之急還沒解決呢,他竟然能想起其它“無關緊要”的事情。歐陽雲只能苦笑着點頭,同似乎也不得不佩服人家的胸襟,這仗還沒打呢,倒好似已經贏了一樣。
歐陽雲剛纔所講的情況,有一點是衆人共同的認知。38師之所以走到今天這一步,說的不客氣一點,那就是被他和學兵師給拉下水的。張自忠的個性決定了他在日本人和學兵師之間,肯定會選擇站在後者一邊,於是當二次文安戰事進行到最激烈的時候,他義不容辭的挺身而出,以一個忠誠士兵的代價爲學兵師換取了勝利的空間。單單就衝這一點,不管他是否提出要求,當38師真正和小鬼子打起來的時候,學兵師也斷然不會袖手旁觀的。
把視線從一個多星期前拉回到學兵師任丘軍營的操場上,當歐陽雲正要發表講話的時候,值班參謀送來了張自忠發來的急電,於是在沉悶的爆炸聲中,學兵師晉級爲學兵軍的慶典變成了誓師大會。歐陽雲收起了那份潘媚人幫助起草的類似“獲獎感言”的東西,即興發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講話。然後,參加慶典的各部隊代表便紛紛迴轉駐地、軍營,開始了緊張的備戰——
大戰已經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