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那歡快而幸福的喊聲,肆無忌憚地在會場橫衝直撞着,人們都紛紛投來了視線,即使不明所以,也真切地感受到了那種發自內心的喜悅,不由自主地就跟着飛揚起來,一起分享着他們的喜悅,視線交錯之間,詢問着到底發生了什麼。
“雲巔酒莊贏得了大金獎”,這一消息不脛而走。
喧鬧的喊聲在人羣之中傳播着,正在比手畫腳的傑克,停了下來,抱怨着,“怎麼回事?在吵鬧什麼?”擡起頭,他就看到威廉投射過去的視線,先問了一句“怎麼了”,然後也轉頭看了過去,遠遠地就看到又喊又跳的三個人,眉頭不由皺了起來,心底沒由來地滋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又一次急切地追問到,“怎麼了?”
轉過頭,傑克看了看威廉,又看了看布萊恩,卻卻發現兩個人的臉色一片鐵青,僵硬得像是一具屍體,這讓傑克整個眉頭都糾結了起來,脾氣暴躁地質問到,“嘿,沒有人聽到嗎?我問,到底怎麼了?”
布萊恩輕嘆了一口氣,“他們拿到大金獎了。”
傑克就彷彿被施展了定身術一般,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瞪圓了眼睛,一動不動,似乎就連大腦都停止了運轉,失魂落魄,不知所措,久久地,這纔回過神來,說了一句,“不是吧……”說出聲之後,他就抓住了救命稻草,連連搖頭,“肯定不是。我們剛纔也看見第一個榜單啦,沒有看見他們的名字,完全沒有看到!”
但他卻忘記了,名單着實太長,每個人都只顧着尋找自己酒莊的名字,怎麼有心思去看其他酒莊呢?就連拉菲、羅曼尼-康帝這些頂級酒莊,他們都不記得是否看到過了。更何況是雲巔酒莊這樣一個陌生的名字呢?
布萊恩想要解釋一句,但卻發現根本沒有力氣,只能是耷拉下肩膀。
傑克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看向了威廉,可是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威廉就煩躁地說道,“不相信的話,你可以自己過去看看。”那三個人又不是傻子,如果看錯了,就這樣慶祝,那丟人的就是他們了。
所以,這就是事實了。都卡斯酒莊輸給了雲巔酒莊,而且還是完敗,一個是大金獎,一個只是銀獎,中間間隔了一個金獎名單,卻彷彿間隔了整個汪洋大海,巨大的差距讓所有的辯解和爭論都戛然而止,滿嘴苦澀,愣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明明對方一言未發,明明對方只是在專心慶祝,明明對方沒有任何耀武揚威的意思,但,他的臉頰卻如此腫脹疼痛,就彷彿被掄了一記耳光,重重地、響亮地,一記,又一記,恥辱和憤怒猶如火焰一般,從腳底竄上了頭頂,整個人幾乎就要化成灰燼,可是他卻無法反抗,一絲一毫都不能。
更加可怕的是,四面八方涌現過來視線,如此尖銳,如此灼熱,如此赤/裸,猶如一把把銳利的尖刀,狠狠地刺在他的皮膚表面,奚落,嘲笑,鄙夷,憤怒,譏諷,排擠,同情,詫異,驚愕……無數的無數的情緒,蜂擁而至,強大的羞愧感讓他恨不得立刻消失,消失得無影無蹤。
所有人都篤定着雲巔酒莊會輸,就連新世界的其他酒莊們也不例外。無法想象,雲巔酒莊失敗之後,他們將面臨多麼殘酷而冰冷的局面。但是現在,都卡斯酒莊和雲巔酒莊的處境卻調換了一個個兒,所有的屈辱都由都卡斯酒莊來承擔。
而且,加倍。
人人都在期待着都卡斯酒莊的勝利,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而且所有人都認爲這是理所當然的。當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被推翻了,震驚的浪濤是十倍、百倍的。
對於新世界酒莊來說,這就是意氣洋洋、引以爲傲的時刻,而都卡斯酒莊就是他們的祭品;對於舊世界酒莊來說,這卻是怒火沖天、奇恥大辱的時刻,指責的視線集體落在了都卡斯酒莊的肩膀之上。
對於旁觀者來說,那些參與了賭盤的人們,幾乎所有人都輸掉了賭注。在此之前,幾乎所有人都認爲這是一場穩賺不賠的遊戲,勝率達到了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但就是那剩下的百分之零點一,卻奇蹟一般地發生了。而鑄就這一奇蹟的,就是都卡斯酒莊,不是積極意義的那種。
從天堂到地獄,僅僅只是名單上兩個名字的落差而已。
威廉愣愣地看着眼前肆意慶祝的陸離、東尼和弗雷德,憤怒高高地擡起,然後重重地落下,以自由落體的速度,直接砸到了地上,摔成了粉碎,最後,只剩下無法擺脫的恥辱,讓他想要逃離,快速地逃離。
然後威廉就看到了傑克和布萊恩的視線,錯愕之中帶着一絲慌亂,同情之中帶着一絲憐憫。他此時纔想起來,都卡斯酒莊是他的,傑克和布萊恩都只是他的朋友而已,這也意味着,所有的羞辱,必須由他一個人扛。感受到這兩道視線,猶如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轉身,快步,離開,落荒而逃,猶如喪家之犬。
看着威廉離開的背影,傑克和布萊恩也有些慌張,但猶豫之中,他們終究還是沒有跟上去,左右看了看,而是朝着另外一個方向走了開來。
“大金獎!大金獎!”東尼歡快而肆意地大喊着,然後打量起四周來,尋找着威廉的身影,“他們呢?那些無聊的小人們呢?”
因爲東尼的關係,陸離和弗雷德也停了下來,下意識地看向了周圍,但陸離隨即就反應了過來,拍了拍東尼的肩膀,“既然是無聊的跳樑小醜,我們又何必和他們計較呢?”
這場對決,他們贏了,這很重要,因爲陸離知道,如果他們輸了,只怕結局會更糟糕,糟糕得難以想象;但現在,他們贏了,這場對決就已經結束了,這就是全部了。落井下石?陸離不屑做,因爲他不想變得和對方一樣。
比起勝負來說,更重要的是,雲巔酒莊贏得了認可,大金獎是第一步,這也意味着他們在葡萄酒世界裡暫時站穩了腳跟,打開了局面,未來頓時變得光明起來,這是整個牧場努力了一年之後的最完美結果。
現在,與其把精力放在一個認識了區區幾天的酒莊莊主身上,不如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酒莊身上,開始爲未來籌劃。
“跳樑小醜。”弗雷德重複了一遍,然後暢快地笑了起來,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都卡斯酒莊可是最近幾年炙手可熱的酒莊,聲明顯赫,而且擁有不少支持者。但現在,卻淪爲了陸離口中的小丑,這就像是一個笑話,“是的,那些跳樑小醜可不是重點。”
東尼不是一個心胸狹窄的,他之所以想到威廉等人,只是因爲之前幾天威廉他們太過分了,泥人還有三分火呢。現在回過神來之後,東尼也就揮了揮手,滿不在乎地將他們拋到了腦後,“對,現在是關於我們的。十四,我們要不要給牧場打一個電話,告訴他們這個好消息?”
陸離眯起了眼睛,一臉玩味地看着東尼,“老實說,你應該是想要給蘭迪打電話吧?”
年初的時候,蘭迪可是好好地耀武揚威了一陣,現在終於輪到了東尼。
東尼卻絲毫不心虛,反而勇敢地挺起了胸膛,“怎麼了,允許他炫耀,就不允許我嗎?”
“允許,當然允許。”陸離舉起了雙手,表示投降。
“允許什麼?”旁邊傳來了笑盈盈的聲音,打破了三個人之間的交談圈子,轉身看過去,陸離就看到了馬克,只有馬克,沒有羅賓森和雷蒙德。馬克主動走了上前,給了陸離一個禮貌的擁抱,“恭喜恭喜。”
馬克退後半步,穿過馬克的肩膀,陸離就可以看到周圍紛紛投射過來的視線,不少人都露出了禮貌而友善的眼神,點點頭表示了祝賀。不過,還是可以看到一些人轉身離開,不用猜測就知道,肯定是舊世界酒莊的人們,他們可不想要爲雲巔酒莊的勝利慶祝。
“現在,你們可是炙手可熱。”馬克微笑地說道。
“我可不這樣認爲。”陸離正在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這纔是雲巔酒莊的第一年而已,未來還有很漫長的道路要走。但,在此刻保持冷靜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上揚的嘴角泄露了內心的喜悅。
馬克的表情也柔和了一些,可以看得出來,他是真心爲陸離開心的,“你知道雲巔酒莊的分數是多少嗎?”具體分數是可以查閱的,並且將會公開,任何一位葡萄酒愛好者都可以查閱,只是,陸離他們纔剛剛得知名單,沒有來得及查閱。
“九十八點五分。”馬克沒有賣關子,立刻說出了答案,“今年一共有二十一款酒得到了如此分數,這就是最高分,其中就包括了雲巔酒莊。你們和拉菲、波雅克一個級別,今年羅曼尼-康帝是九十六分。”
驚訝,真正地驚訝,陸離和東尼交換了一個視線,然後陸離開起了玩笑,“現在,我們和羅曼尼-康帝真的是同一級別的酒莊了。”當初的戲言,現在卻已成真,沒有想到,雲巔酒莊真的能夠達到如此級別。
“時間上無法比擬,但至少評分是追上了。”東尼也是意氣奮發、朝氣蓬勃,站在旁邊的弗雷德吐槽到,“客源也不是一個級別的。”
“總是會有的。”馬克平靜地說道,“我就是第一個,我想知道,我可不可以預定十二箱雲巔酒莊的黑皮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