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戲院,再次登臺的時候,包廂中那對炯然的目光便不再陌生,周遭的一切都在變,只有戲臺上的自己與他的目光的交結未曾改變過。
不覺又過去一個多月時間,但凡每次小云登臺,季震鳴必定會來捧場,還會不時的帶着小云出去吃飯應酬。雖然周圍的人紛紛投以怪異的目光,小云自己都覺得有些難堪,但是季震鳴卻熟視無睹,很是不以爲然。而每一次小云也總是拗不過季震鳴,只得隨他的意。
這天散了戲,小云剛剛收拾停當。孟班主便笑眯眯的走過來招呼他:“小云,季公子來了。”小云擡頭一望,門口果然是他,身穿素淨的長袍,臉上浮現起微微的笑意。
現在已不必季震鳴開口,小云便知道今晚他又要帶自己出去。
隨季震鳴出門的時候,小云看見柱子的表情有些彆扭,但他卻來不及跟柱子說什麼,心裡始終有些不安。
上車之後,小云卻發現車子並沒有按照以往的路線前進。小云疑惑的望着季震鳴。
“季少爺……”
“不是跟你說了,喚我的名字。”
“……震……震鳴……”
季震鳴聞聽便帶笑望着小云:“怎麼了?”
“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季震鳴彷彿看透小云的心思。“不用怕,我不會把你怎麼樣的。”
車子在夜幕下,沿着曲曲彎彎的路行駛,似乎永遠走不到盡頭似的。
過了許久,車子纔在一座樹木花叢掩映中的洋樓的門前停下。這是一幢青灰色的兩層別墅,樣式就像它的顏色一樣毫不起眼,不仔細看,房子彷彿跟昏暗的夜色融爲一體。
小云有些遲疑,但季震鳴已經伸過手來。
季震鳴不容小云有所猶豫,就將他引領進這座不爲人所知的隱秘庭院。進得大門,周圍寂靜得只能聽到花花草草的摩挲聲。季震鳴領着小云走進房子中,走廊和客廳裡倒是燈光慵暖,只見到兩個僕婦在無聲的打掃。所有的一切令小云更加疑慮重重。
“走吧,我們上樓。”季震鳴總是堅定得不容人反駁。
到二樓,季震鳴打開了一個房間,示意小云走進去。
燈光稍暗,但小云仍看得清楚,只是一間臥室,房中的擺設並不堂皇,甚至稱不上起碼的講究,一切仍是平淡無奇,季震鳴走去打開了窗子,他的雙手撐在窗臺上,又回過頭來望着小云,目光如星。
“你不想知道我爲什麼帶你來這裡嗎?”
小云稍稍怔了一下,轉而淺笑着:“您若是要說,自然會告訴我,您要是不想說,我問了也是白問。”
小云的回答似乎出乎季震鳴的意料,他眉頭稍稍皺起,轉而輕笑,繼而大笑起來。這豪邁的笑聲令小云想起戲中的英雄豪傑。只是他越發笑得自己心裡沒了着落。
“你現在很會說話了。”季震鳴評價道。
小云淺笑:“別取笑我了。”
季震鳴示意小云站到他身旁,一同望向窗外的夜色。
“這兒的夜晚不像上海那樣有多如繁星的燈光,能看到的只是夜晚本來的顏色。”季震鳴饒有興致的說道:“好像能看到什麼又其實看不到任何東西。”
小云望着他,第一次感覺着作爲聆聽者的幸福。
“看着這樣的夜色,我經常會想到很多事情。”此時季震鳴的目光漸漸變得迷離,好像望向很遠很遠的地方。
季震鳴突然轉向小云:“你不說點兒什麼嗎?”
“我……只想聽你說……”
小云沒話說,他也並不勉強。
沉默良久,季震鳴將小云的手握在他寬厚的掌中,牽引小云走至牀邊,季震鳴先坐下,示意小云也坐在他身旁。
雖則清楚季震鳴的爲人,知道他不會對自己怎樣,但是在如此情境下,小云心中仍不免有些忐忑。遲疑片刻,小云只得側身坐在季震鳴身邊。
“你是我帶進這所房子裡的第一位客人,就算是常家的人也不知道這個地方。”
“您……和常家……”小云欲言又止。
季震鳴笑着:“你終於對我的事情表示好奇了。”沉吟片刻,他輕嘆了一聲:“我……算是常家的養子吧。”
季震鳴的話不多,斷斷續續的敘述着他的事情,小云也只是從隻言片語中得知他是在十幾歲時才被帶進常家,過着寄人籬下的生活。
“可是現在看起來,您在常家很是有地位……”小云不敢再說下去,生怕自己失言。
季震鳴淺笑:“只不過是因爲常家那些後輩都不爭氣,所以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和家裡閒七雜八的事情都要我去解決,充其量我也就是個被使喚的,比用人好不到哪兒去。”
“那您何不自立門戶,也省得受制於人啊。”小云突然冒出一句,話一出口連小云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能說出這樣的話。
一聽這話,季震鳴的目光變得有些奇怪,方纔的笑意也漸漸消失,小云有些懼怕起來。
“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季震鳴見小云滿臉緊張,方重新微笑着:“不,你說得沒錯,自立門戶是早晚的事,只不過我在等一個時機,到時候你就會明白了。”
他的目光透着堅毅,而在更深處彷彿隱藏着更多的東西,但那似乎是小云永遠無法看清的。
季震鳴內心深處的某些東西似乎是刻意的被隱瞞起來。
不經意間,季震鳴忽然撫上小云的臉,目光閃動的看着他清秀的臉。
“小云,你很特別,我想這或許就是當初我爲什麼總是把目光投注在你身上的原因吧。季震鳴目光如炬,燒灼着小云整個人,小云赧顏:“我……只是個唱小旦……”
“爲什麼妄自菲薄?爲什麼自怨自艾?”他的聲音低沉着。“唱戲的人難道就天生低人一等嗎?依我看你的品格比那些所謂尊貴的少爺小姐們不知要高潔多少倍,就看你……敢當衆大罵常玉德便知道了。”
小云更加紅了臉:“我……我……”。
竟未注意到季震鳴臉上閃過的一絲邪惡的笑意。
旋即,高大的身影如窗外的夜色般覆蓋下來,動作卻是快而輕柔,小云根本沒有逃脫的可能。
身體被他壓制的無法動彈,就連頭腦也變得空白一片,根本無力思考任何事情。季震鳴的目光在昏暗中熠熠閃亮,不等小云說出隻字半語,滾熱的脣已經重重的壓下來。一瞬間,小云只覺得全身上下如同被烈火炙烤,又彷彿被強大電流擊中。然而身體卻如秋風中的落葉不可自制的發抖。
季震鳴輕輕摟住小云瑟瑟發抖的身體,緩緩的自脣間探出溫軟的舌,輕易撬開了緊咬的牙關,伸進去,探尋,吸吮,摩挲,柔捻,糾纏……無所不用。
小云覺得自己像個牽線木偶似的完全被控在他的手中,小云眯悽着眼睛,如墜霧裡雲中。
許久他才把脣從小云的脣邊移開,轉而向下,停留在脖頸上,進而吻下去,小云受了這刺激,不由自主地縮緊身體,自脣齒之間□□輕泄……
“阿……嗯……”
這輕得幾乎聽不到的聲音,瞬間傳入季震鳴的耳畔,他像是被打了強心針似的,突然一改方纔的溫柔,強硬的壓制住小云,力道大得幾乎令小云痛及呼喊。此時小云才驚駭的發現,這一回他所熟悉的溫柔目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猶如野獸般粗重的喘息。
季震鳴一手扣住小云的頭,一邊將狂亂的吻灑落在臉頰上,另一隻手則探入小云的衣領,“哧”的一聲,衣襟被扯開,肌膚的□□令小云頓感些許的涼意,這反倒令他從恐懼中稍微清醒過來一點。
小云立刻手忙腳亂的抵制對方的猛烈進攻,然而這並不奏效,反而被季震鳴進一步將手伸進衣襟裡面,滾燙的掌心緊貼着前胸摩挲揉捻着。
怎麼可以再任其發展下去……
小云慌得叫喊了起來:“季……季少爺……震鳴!震鳴……不……不要啊!放手……放開我……求求你!”
季震鳴一愣,動作停了下來。
小云慌忙用手捂住衣衫的前襟,抽身坐了起來。
“你不是說過不會勉強我,會……會等到我願意的時候嗎?”小云聲音雖然還有些哆嗦,但是字字卻鏗鏘有力。
季震鳴彷彿被刺痛,沉默許久,他無奈的笑了笑:“你說得對,剛纔……沒傷到你吧?”
小云搖搖頭,望着季震鳴略顯沮喪的表情,小云有些不知所措。
“對不起,我……”小云不知該說些什麼。
季震鳴輕笑道:“道歉的人應該是我纔對。”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小云試圖做些解釋:“我很敬仰您,也希望您喜歡我,但是我畢竟是個男人,兩個男人……在一起……我總覺得……覺得……”
“很奇怪,是嗎?”優雅和自信再次浮現在季震鳴的眼眸中。
小云抿嘴無語。
“我喜歡你,就是你這個人,你是男人或是女人,是美麗還是醜陋這些都不重要,我只要你一個人。”季震鳴說完這一番話,雙眼炯炯放光,湊近小云看着。
小云低垂下眼簾,卻被季震鳴託着下巴而不得不仰起頭看着他。
“那你呢?你對我是怎樣的感情?”季震鳴一副得不到滿意的答覆就不會放小云走的架勢。
“我……我對您……很敬仰,很……很……”
“敬仰?”季震鳴微微蹙眉,即使這樣他的眉峰仍是俊朗非凡。“只是敬仰?”他似乎不滿意這樣的答案。
小云更加感到舌頭打結,不知說些什麼。
忽然門外響起“噹噹”的叩門聲,季震鳴便先放過小云,走去開門,門外一個隨從模樣的人與他耳語幾句,他便隨之走出了房間。
小云見狀忙整理整理衣衫,在房中靜靜等候着。過了一會兒他緩步踱到窗前,望向窗外的夜色,回味着季震鳴方纔的話。
“這裡只能看到夜晚本來的顏色……夜晚本來的顏色……”
正在出神,不期然季震鳴已經回來。他腳步很輕,小云竟沒有察覺,以至當季震鳴從背後摟上小云的腰時,竟把他驚得渾身一抖。
季震鳴稍稍用力摟住小云,溫暖的鼻息吹拂着耳邊的髮絲。就這樣,許久,沒有任何其他動作。
“小云。”季震鳴在小云耳邊輕語。“有件事要跟你說。”
小云轉過身望着他。季震鳴的神色變得有些凝重,語氣也沉沉的。
“明天我要出一次遠門,也許要一個多月纔會回來。”
聞聽此言,小云詫異的擡頭望他,“一個多月?去哪兒?”
“這……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季震鳴面露爲難之色。
小云有自知之明,他不肯告訴自己自然有他的理由,自己也沒有逼問的權利,只是心裡多少有些悵然若失。
“到時候恐怕戲班子已經到別的地方唱戲了,我們還能不能再見……”小云難掩失落。
“看着我的眼睛。”季震鳴雙手捧住小云的臉,近到可以感受彼此的氣息,“我說過我喜歡你,所以不論你走到哪兒,我都會找到你,你,只屬於我一個人。”
季震鳴眼中的堅毅抨擊着小云的心。
“只屬於我一個人……”小云在心底深處默默唸着這句話。
“所以……”季震鳴接着說道,“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保護自己,絕不可以讓自己受一點點傷害,你要向我起誓!”
小云望着季震鳴的眼睛,輕輕的點點頭:“我向你起誓。”
插入書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