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深深。
黑色的宮殿,寂靜如死水。
浮動的燈火飄在山頂,就像不切實際的幻境。
夜,這樣深,召喚已亡人。
半輪明月殘缺不全,月光冰冷,身姿高挑的紅少女含着淡淡的笑意,眼眸中跳動着歡快的明媚,纖纖十指敲開望而生畏的巨大重門。
門後,鮫綃迎風飛舞,一隻素淨的手撩開眼前遮擋的紗簾,慢慢走到門口,高立的身影似有幾分疲倦,卻在垂目看向眼前女子時,那嚴肅又冷淡的面容,即刻襲上一股溫軟的笑意。
“阿音。”
淺淺呢喃,似有若無。
披着玄色王袍的君王俯身將門口的女人抱起來,漫不經心的一踢,重門合閉!
內殿裡。
櫻粉色的甜膩空氣悄然擴散,燭光浮動,映着紗簾上的一對璧人。
溫柔的索取,癡纏的呢喃。
“阿音,別離開我。”
“我不走,我不走……”輕若春風的安慰低低的重複,紅少女抱住懷裡低沉的男人,撩開他柔軟的絲,在他的額心,輕輕落下幾個碎吻。
男人低聲答允,緩緩閉上眼睛,滿足又安詳的睡去。
一個小時以後,輕微的鼾聲平緩規律,紅少女悄悄離開宮殿,她臉上洋溢的青春與笑容不見了,完美耀眼的臉龐,似早春映着陽光的一滴露,乾淨,明媚,此刻卻只剩下堵悶和憂煩。
清淡的腳步踩在石子路上,她看見旁邊開着花的牡丹園,爲難的頓了一下,又走進去。
園子裡,英俊的男人負手而立,瞥見她走過來,皺了皺眉:“既然出來了,就別用這副面孔,省得遭人話柄!”
女人長吐一口氣,似有不悅:“知道了,爹。”
話畢。
便見紅女人全身燃起一道絢麗的光芒,短短片刻,恢復爲往日模樣。
洛祺恭恭敬敬站在男人面前,頭微微埋低,面色凝重。
“還沒懷上?”洛成允睨她一眼,口氣不耐。
洛祺點了一下頭,淡淡的嘆息。
“同寢時,君上可有力不從心?”洛成允語氣冷冰,話題直接,不像在與自己的親生女兒說話。
洛祺臉上泛起潮紅,略顯難堪地低下頭:“沒有,今晚還要了好幾次。”
洛成允面露愁容:“那是怎麼回事?”
“……”
“君上和鬼音育有一子,應該沒什麼問題,難不成,是你身子有問題?”洛成允狐疑地將洛祺從上到下打量一番,臉色漸漸難看。
洛祺更覺羞怒,悶聲反抗:“那您換了我不就行了!”
洛成允眼睛一眯,不耐煩的斥責:“你看看你,又小孩脾氣!爹就你這麼個女兒,除了你,還能找誰?要不是爲了家族大業,何以讓你去伺候君上?你這都快三千歲了,怎麼還這麼不懂事!”
洛祺被訓得眼眶有些紅,暗咬下脣不說話。
她知道啊,什麼家族大業,不就是爲了保住爹爹的官位麼!否則,她何以走上這條路?
可是,君上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心裡總想着一個死人,念着別人的名字,擁抱她……
那麼高貴幽深的存在,在念着那一聲聲名字時,柔軟得像一隻求撫慰的小動物,她每夜面對這些,心裡就不難受嗎?
卻還強迫自己,配合着演戲……
想到這裡,洛祺的手指死死捏緊,她的目光在旁邊的牡丹花叢裡泛着淚意,卻又聽見洛成允說:“你別委屈了,君上的牀,多少女人想爬都爬不上去,你好好伺候,一定會有好消息的!”
洛祺悶悶點頭,不言語。
……
……
當晚,洛祺從天宮離開,又陪伯倫去了雨城。
伯倫被玖笙痛擊一頓,一直昏迷到傍晚才醒過來,他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將玖笙痛罵一頓,又將莫崇暘狠叱一番,然後卷着黑雲去了雨城!
路上,伯倫撞見過來看望他的洛祺,便帶她一同前去。
小小雨城,一下子就容納了四位長老。
一個昏睡在音閣,還有三個坐在正閣。
管宛被玖笙的冒犯驚嚇得不輕,躲在房裡一直沒敢出去,不料天黑了,又被莫崇暘差來的人叫過去侍酒。
從眼線淪落爲正式的侍酒小童,也是夠夠的。
管宛無奈的整理整理衣服,又去了正閣。
莫崇暘這個交際花,正閣裡就沒清閒過。
她心裡這樣吐槽着,便見裡面坐着伯倫,還有早前見過的洛祺。
洛祺瞥見管宛,隱約還記得她,不由笑將起來,望着管宛感嘆:“是你?!”
旁側的伯倫好奇問:“你們認識?”
莫崇暘不語,耳中默默聽着他們的談話。
“算認識吧,之前有緣見過一面。”
伯倫聽說認識,冷淡的表情立刻警惕起來,不友好地瞄一眼管宛,冷聲問洛祺:“哪兒見過?我怎麼沒見過?”
洛祺捂嘴淺笑:“我在招募大會上遇見的,你怎麼會見過?”
“……”
“你們都是大忙人,像招募大會這種小事,素來也就我這閒人管一管了。”洛祺端起酒杯,有些醋意似的說着。
“招募大會是給軍團輸送新鮮血液的大事,怎麼能叫小事?”伯倫覺洛祺有點不開心,立刻討好似的朝她奉承,“你素來聰明,這種動腦子動嘴皮的事,當然是你來做的好!”
洛祺含笑睨一眼伯倫,眼底油生的一點醋意,很快便沒了。
管宛見氣氛融洽,便走過去各行了一禮,見過各位長老。
又聞洛祺笑着說:“好好輔佐莫長老,切勿二心!”
管宛訥訥擡頭,聽得雲裡霧裡,不知洛祺是在暗示她什麼,便聽話先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