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熱的像蒸籠,秋薇坐在趙府東花園的一張石凳上,仰頭看着葡萄架上那累累的青葡萄,手裡的團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扇着。天兒真夠熱的,扇出來的是熱風,知了叫聲響的也刺耳。秋薇昏昏然的,幾乎要睡過去……吱吱扭扭的一陣聲響,越來越近,她忽然驚醒,急忙站起來,一看,果然一臺小轎已經進了園子。
“姑太太。”秋薇跑過去行禮,大聲叫道。兩個婆子擡着竹矯,轎上一把陽傘,傘底坐着一位富態的中年貴婦。正是這家的女主人,趙太太程芳雲。
“是秋薇啊,你這麼大聲兒幹嘛,這嚇我這一跳的……天兒這麼熱,你怎麼不在屋子裡?好歹屋子裡有冰桶有風扇。”趙太太問。
“回姑太太,這陰涼地兒通風,暢快。”秋薇回答。
“她們姐妹和靜漪在一處兒呢?怎麼這麼靜。”趙太太看了眼上房,問。她雖是閒閒的問着,跟着的老婆子卻悄悄的往上房去,隔着紗簾,看看裡面,影影綽綽的人影在動,便又悄悄的走下來了。
“是,和我們小姐在一處兒呢。”秋薇低着頭,“過晌就午睡,剛起。三小姐讓我們小姐給描個花樣子,說是要繡什麼……小姐們商議呢,我也鬧不明白,回頭姑太太您自己個兒問吧。”她說着,有着團團稚氣的面孔上,露出憨態來。
趙太太笑着,說:“無垢要動針線?這真是稀罕了。先讓她們姐妹頑吧,我後面去陪陪老太太。”那老婆子回來,侍立一側,輕聲的說“頭碰頭的在說什麼梅花好芙蓉嬌的”。趙太太聽了,微微含笑,手裡的帕子一甩,擡轎的婆子便吱吱扭扭的往花園深處走去了。
秋薇等趙太太的轎子走遠了,長出了一口氣,跑到房門外,叫了聲“小姐”,等裡面說“進來”,她纔打簾子走進去。
“姑姑走了?”正在拿着畫筆的女子低着頭,問。
“是,往後院去了。”秋薇笑着回答。
“哎喲,可嚇壞我了。”那女子投了畫筆,坐回椅子上,撫着胸口說:“三姐真英明,怎麼就猜到姑姑一定會問起?”
她重新拿起畫筆來,把剛纔沒畫完的一筆添上。
坐在一旁看着她畫畫的粉色洋裝小姐聽她說,一笑,道:“老三早就摸透了媽的脾氣,不然她怎麼敢出去?只可憐了咱們,費勁替她遮掩。”她說着,看着綠衣女子,伸手去摸她的手臂,“真格兒的,靜漪,你是冰肌雪骨麼,這麼熱的天兒,也不見你出汗。”
“癢。”靜漪躲避着。她穿着一件湖水綠薄紗裙褂,襯的她越發肌膚雪白。
“三小姐什麼時候回來?萬一姑太太回來再問呢?”秋薇問。既緊張,又興奮。十足的頑童模樣。
“她一出去,可就沒譜兒了。不過媽是不會再問了。”粉衣女子笑道,“這都是託你家小姐的福,但凡是跟她搭了界兒,媽是再沒有不信的。”
靜漪笑問:“怎見得我就是個靠譜兒的呢?”
“媽還不知道你那些事兒唄。”粉衣女子促狹的笑着,“不過,也不知媽是真不知道呢,還是假不知道,你自打住進來,這些丫頭婆子看着老三也順道看着你,你也甭想輕易離了你這客居小院半步去會你那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