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5—小小的惡作劇】
大概是因爲對環境適應得十分快的體質, 所以一騎是頭一沾枕頭就迅速睡着的類型。
可總士不是。
近距離仔細地凝視着一騎平靜的睡顏,安安靜靜的總士只覺得內心一陣柔軟。
總士想起在世界重置之前,自己無數次隔着維生裝置, 凝視沉睡中的一騎。
很多時候都是在夜深時分, 其他人都已經睡去的時候……總士就會過去一騎所在的專屬病房, 循例給一騎做檢查, 之後是跟一騎說說話, 有時候是什麼都不說,只是靜靜地看着他,到時間就跟他道晚安。
風雨無阻, 日復一日。
那個時候,無論總士說什麼, 一騎都是沒有反應, 始終在亮紅色的同化抑制劑中, 無知無覺地安靜沉睡着。
大概看到現在的一騎也是睡得如此熟,察覺到自己小小地有些心慌, 一直抱住對方的總士稍稍側過頭,輕輕地朝一騎的鼻尖兒小小地咬了一口。
意料中地,被鬧的一騎隨即皺起眉頭,抗議般地小小嗚咽了一聲。人是沒有醒過來,只不過卻是更往總士的懷裡鑽進去, 末了還感覺舒適地蹭蹭, 之後繼續睡得乖巧安靜。
有見及此, 不僅是沒有絲毫施行惡作劇的愧疚之心, 總士甚至是因爲一騎這一連串可愛的反應, 忍不住露出略帶鬆了口氣的微笑。
——忽然覺得這樣的自己有點過分呢……
毫無誠意地稍微反省了一下自己先前的惡作劇,總士緊了緊原本就擁着一騎的懷抱, 合上雙眼。
——終於,自己可以不帶任何壓力、期待或者苦守的心情,去說出這句話了。
“晚安,一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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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大程度上是因爲低血壓的緣故,所以總士在通常情況下是早上不容易醒過來的類型。
可一騎不是。
張開睡眼,總士難得放鬆的睡顏就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一騎只覺得自己的心律當場狂跳,臉也隨即隱約有紅熱騰起的感覺。
察覺到自己這一連串不成熟的反應,一騎有些苦惱地無聲嘆了口氣。
——要是讓總士知道……自己大概會被對方笑話吧?
因爲最喜歡最重要的那個人就在自己身邊——在這種近距離中,一騎宛若情竇初開的少年那樣,難以剋制自己臉上的微紅、心跳的加快。
——大概……永遠都習慣不了吧?
略帶苦惱地這樣隨意想着,雖然對熟睡狀態中的總士戀戀不捨,但一騎還是輕手輕腳地下了牀鋪,打算到廚房準備早餐去。
然而,纔剛走開兩步,一騎就像是猛地想起什麼那樣停住了腳步。
低下腦袋,認真地想了想。
迅速就下定了決心那樣折回到牀邊。
最後是俯下身,啾地一聲,親了親總士的額頭。
偷摸着擡起身後,見到對方依然是睡得完全不省人事的模樣,一騎微妙地感到一種類似惡作劇得逞的小小愉悅,自然而然就眯起眼露出了笑容。
——果然是很難起牀的類型呢,總士。
總士是在早飯的溫馨氣息中醒過來的。
慢吞吞地挪去洗漱之前,還有些犯蒙的總士在出了房間後又忽地停下腳步,然後特意繞去廚房那邊。
直至見到一騎穿着圍裙在竈臺前煮着東西的背影,在美好的早餐香氣中,總士內心的不安逐漸化爲泡影煙消雲散。
——自己最喜歡的那個人就在這裡。
總士滿心愛意地想。
其實,跟一騎擔心“是不是夢而已”一樣,總士也有這樣患得患失的心情。只不過,跟一騎不一樣的是,總士基本是不會把自己的軟弱說出口。
比起一騎那種實誠的表述,總士是更習慣、也更傾向,把自己的心情消化在行動當中。
正如最開始自己的義姐妹-藏前果林說的那樣,總士就是因爲害怕,纔會急切地希望初戰迎擊的是一騎,迫切地希望一騎就在自己身邊——只有這樣,總士才能感到安定。
也因此,這時候的總士纔會在篤定地跟一騎說“不是夢”的同時,卻又忍不住時不時要看看一騎是不是就在這裡——當親眼確定過後,總士纔會安心下來。
在這一陣心滿意足中,總士準備拐去刷牙洗臉。
然而敏銳的一騎察覺到來自背後的目光,於是回頭看去。“總士?”沒等總士迴應,他又繼續微笑着繼續說,“快去刷牙洗臉吧。早餐快要好了哦。”
總士幸福地回以微笑,應道:“是是。”
在一騎照常去[樂園]上班的同時,第二任務是研究的總士則是要抓緊時間,把自己所負責的研究項目的資料整理好,以方便之後的交接工作。
由於在世界重置之前已經做過一次相同的工作,所以總士這一次也是做得駕輕就熟。饒是如此,出於性格上的認真嚴謹,總士還是全程不作任何輕慢。
只不過……
目光落到自己手中已經整理了大半的資料,忽地想起什麼的總士若有所思地停下動作。
在默默思揣了五秒之後,總士面不改色地作出決定,直接把自己在世界重置前已經得出的研究結果,以儘可能合情合理的方式,整理到這批資料當中。
——安分地不打亂世界原有發展的進度?
這種事情,想也知道,絕對不會是[皆城總士]這個其實有賭徒屬性的人會做的事情。
潛在風險並不是阻礙——總士雖然知道有[蝴蝶效應]的存在,也暫時不清楚這次的這個效應到底能做成多深遠的影響,但這一點還不足夠構成他停下腳步的理由。
因爲是自己經手的研究,所以總士十分清楚這些成果的細節和價值,也相信這些成果將會爲目前整個世界的研究進度帶去令人期待的可能性。
在總士看來,反正萬事皆有風險,既然有便利在手,感覺實在不用白不用。
“浪費可恥。”如同結尾那樣小聲地自言自語了一句,結束考量的總士有條不紊地連上便攜終端,然後關好電腦,走出研究室。
已經差不多到午飯時間,總士要去吃飯。
總士是直接去[樂園]報到。
“最近遠見前輩很少過來店裡啊……”因爲總士在[樂園]的頻繁出沒而聯想起出勤減少的、最憧憬的那位前輩,當班的暉無精打采地嘆了口氣——這種不專業的態度,自然是被看到的一騎難得呵責一句。
一邊熟門熟路地給自己套上[樂園]的工作用圍裙,顯然是打算又一次充當幫工的總士隨口閒聊了句:“遠見她最近也有夠忙碌的,因爲對應新國聯的外交團,就是由她帶隊。”
聽到這話,暉神情一震,雙眼明亮地憧憬道:“真不愧是遠見前輩!”
見到這樣子的暉,總士面不改色地轉了個話題:“對了,暉,你有沒有想過,從駕駛員崗位上引退下來後,要選擇往哪個方向轉職?”
“誒?”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忽然提到這件事,暉十分狀況之外地頓時愣住了。
總士板着臉認真地說:“如果想要追求遠見的話,不趕緊成長起來可是不行啊,西尾君。”
雖然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忽然被說教,但被人猝然點破心思,這點已經足夠讓暉瞬間方寸大亂結巴起來:“誒誒!?等……前、前輩!”
“在聊什麼呀?這麼熱鬧的。”劍司的話音伴隨店的門鈴忽然而來。
聽見店門被推開的鈴響,對因爲話題而臉紅得幾近爆炸的暉置之不理,總士和一騎朝入口方向精神奕奕地喊道:“歡迎光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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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是一騎和總士都不是輪到晚班的時候,晚飯就會在器屋那邊吃。
理由很簡單。
那就是,一騎真的很擔心自家父親的吃飯問題。
這應該算是一騎對自家父親的關懷方式吧?
畢竟大家心裡都清楚明白:真壁司令老大老大的一個成年人,有手有腳的,就算不會自己做飯,找人搭餐這種事情他估計還是能搞定的——再不濟也還有Alvis的食堂啊,更不用說還有遠見千鶴醫師呢。
不過既然是一騎的堅持,這也不是什麼壞事,而且等到派遣團出發後這樣的家人聚餐機會就更少了……心明如鏡的總士當然是會對一騎聽之任之。
晚飯之後,總士和一騎是散着步回去皆城宅。
在路上,一騎忽然開口:“你今天這樣嚇暉,真的好?”
“嗯?”總士投了個疑問的眼神過去。
一騎提醒他:“進路考慮的事情。”
“因爲這本身就是一件需要嚴謹考慮的事情,我不過是順勢提個醒而已。”總士毫不意外,“再說,當初之所以說遠見是我們的地平線,就是因爲她是一個堅定的人。如果暉再不加把勁,多半會被遠見她一直當成弟弟看待的份了。”
“說來也是。”一騎點點頭附和道,旋即忍不住輕笑,“真難得你也會有在這方面提出建議的時候。”
“原本我也認爲自己沒有在這方面提建議的能力。”迎上一騎疑問的目光,總士似笑非笑地把話說完,“但有在你身邊,我忽然又覺得自己在這方面還是有點話語權的。”
聽完總士的說話,明明是聽得一陣似懂非懂,但一騎還是不自覺地微紅了臉移開了目光。
安靜地又走了一段,總士最後還是忍不住心虛地補上一句:“不要告訴遠見……”
沒想到一騎竟然微笑着,輕快地甩出一句:“太遲了哦。”
“嗯!?”話音剛落,總士當場如遭雷擊——啊啊、絕對又要被遠見狠狠地教訓了……絕對會的!
“開玩笑的啦。”被總士的那下驚慌逗樂,一騎笑着安撫他,“我沒說啦。”
——只是不知道暉會不會在緊張的時候不經意說漏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