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帶走東西的未必是我們,就算真的是我們,本座又憑什麼把東西還給你?不過是個白竹,你真當你是什麼大人物?”銀麪灰衣人諷刺地眯着幽光閃閃的眼睛,一聲冷笑:“入不了天竹就不可能對本座造成任何威脅,不自量力的小鬼,如果今天不是突然冒出個幫手,連那雪蓮你也保不住!這種話,你師父同本座說還差不多。”
師傅?雲狂心中暗暗有數,看樣子他對自己的瞭解並不深刻呢,居然以爲月雲仙子是自己的師傅,他不敢輕易動對自己動手,也是忌憚那個子虛烏有的師傅吧?
“非也非也,本公子得糾正你一個錯誤,如果不是我這方突然冒出這樣一個幫手,你現在很有可能已經見到閻王了。”雲狂緩緩踱步上前淡淡說道,漫不經心地搖着扇子,渾然不覺得自己所言有點兒駭世驚俗,匪夷所思。
那牆頭的一排黑衣人不由得豎直耳朵,瞪直眼睛,幾乎以爲自己產生了幻聽!
她說什麼?她竟然信誓旦旦地說要一個天竹高手去見閻王?
銀麪灰衣人一愣,仰頭髮出一陣響亮至極的長笑,被雲狂這句話氣得樂了:“你倒說說看,你一個小小的白竹憑什麼讓本座去見閻王?這種鬼話,你說出來也指望有人相信?”
“嘿嘿,我說給別人聽,他們自然是不信的,但說給你聽,卻不一樣。”雲狂神秘兮兮地往前又踏了兩步,慢悠悠地說到:“尊者,那鍋子下面我做了一個小小的機關,埋了包東西,是一份硫磺,兩份硝,三份木炭的混合物,鍋子下面墜了根鐵鎖,連着這包東西,尊者你若是將這口大鍋擡了起來,下面的這包東西自然會見火,本公子在再後面補上一招,嘿嘿嘿……”
銀麪人心神大震,瞥過那口大鍋,像是突然被毒蛇咬了一口,竟是不由自主便向後連退三步!似乎對雲狂口中之物相當的忌憚,額角隱隱沁出了冷汗,彷彿還在後怕。
見他這般反應,雲狂一雙閃着灼灼精芒的眸子瞬間逼視着他,愈發肯定自己的猜測,好看的紅脣微微上翹,氣度悠然。
那三樣東西按照這個比例的混合物,只有現代之人才會知曉,名曰“黑火藥”,四圍衆人聽得是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二人在說什麼,可他卻驚駭後退,因爲他知道火藥的厲害。
在端起雪蓮湯的時候,他肯定不可能有太大防範,甚至要小心翼翼生怕雪蓮湯出什麼意外,這個時候突然來個大爆炸,後果可想而知。這玩意兒可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利器,任你是白竹天竹也只能躲閃,出其不意被炸上一炸,下場只有屍骨無存!
作爲玉石部中藥,硫硝早在春秋時期就已在民間廣爲流傳,這個世界的發展比之春秋時代先進得多了,材料不難尋到。不過硫磺的開採技術太差,數量極爲有限,完全無法大規模配置生產,否則光憑這玩意兒都能橫掃大陸!
壓箱底的東西,雲狂還是第一次拿出來。
銀麪人警覺自己的反應泄露了某些東西,死死盯住雲狂,好像發現了什麼驚天動地不可思議的大秘密!
銀麪人心思轉動,恍然大悟,她一直在找的人,沒想到竟然就是她本人!那月雲仙子也一定是她的另一重身份!這個柳雲狂,竟三言兩語就試探出了自己的來歷,那話語中的陷阱幾乎讓人防不勝防,一個不小心便落了進去!連他這樣謹慎的也脫不出她的算計,世上還有幾人能跑得掉?
一個照面,二人心裡對對方的身份各自有數了許多。
面對雲狂頗有深意的目光,銀麪人對自己的上當受騙相當懊惱,憤憤咬牙道:“好!很好!縱然那東西能傷到本座,也只能讓本座空手而回,與我將不將兵器還給你又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而且關係還不小!”
雲狂呵呵笑了起來,一本正經地眯着眼:“醫者,亦毒者也,我‘師父’醫術冠絕天下,毒術縱不敢稱第一,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這世上感覺得到天竹靈氣的高手衆多,我師父怎能輕易放心?那四樣被盜走的兵器上我師父均做了手腳,若不將毒素解去,每用一次,毒素就會傾入人體一次,不超過三次,任你是大羅金仙也要乖乖去向閻王報道,那毒素除了我門中人,沒有任何人能解得了,是與不是,尊者試試便知。”
傲然地挺直身子,胸有成竹地搖着銀扇,嘲諷的笑意掛在脣角,白衣少年的神情就像是一隻成了精的狐狸,已將一切計劃妥當,坐等獵物上門。
銀麪灰衣人聽到這裡不由再度駭然,心中的震撼簡直不能用言語來形容!
好可怕的心機!此子真乃心腹大患!
仔細想來,她竟是步步算盡,事事皆有準備,每一個可能的意外都掌握手中,防患於未然,任自己是天竹高手,竟也得落入她的圈套之中,任她擺佈,好像她在事發之前,便已寫好了一個相當完整的劇本,而此時所發生的一切,幾乎都在她的劇本之內,除了那個突然冒出來的黑袍美男子。
就算沒有這個出手相助的天竹高手,柳雲狂又會吃虧麼?
不!她根本不會吃虧,一鍋千年雪蓮湯換得一個對她來說站在“敵人”位置的天竹高手性命,這生意未必划不來!
那批兵器,不被人盜走固然好,縱然被人盜了去,若她所說是真,那隻會讓那方人損兵折將,大大吃虧,不論是被盜還是不被盜,最後獲利的依然是她。怪不得那處天星大陣雖然厲害,但卻沒有太多的防衛機關呢,以她真正的手段,想要保住這幾件東西,又怎會如此輕易就讓人盜走?這完全就是一個誘餌,她根本是故意的!
“你……爲什麼又改變了主意?”銀麪人像一隻敏感的豹子,警惕地看着雲狂,再不敢輕敵大意,這個未滿十七歲少女的身體裡,彷彿蘊着無窮無盡的力量,那鋪天蓋地的詭計陰謀,隨時都可能將人吞噬,連根骨頭都不會給人剩下。
雲狂扯了扯脣角,明亮的眼睛回望一眼花夢影,輕描淡寫地笑了笑:“我答應了夢影哥哥要送他一把好琴,怎能食言?飛瀑流泉琴,我要定了!”
堅定的語聲,威嚴的氣勢,皎潔月下,白衣少年一雙犀利黑瞳,莫名地懾人!
花夢影聽到這裡,不由又是一顫,清眸中頃刻充滿了感動,狂兒,說你聰明,你聰明得可怕,說你傻,卻又傻的可愛。你總是這樣執拗,僅僅爲了我一句話,不惜打亂自己的佈局,這個人以後很可能是你的敵人,放過了這樣好的機會,值得麼?
好像看透了花夢影的心思,雲狂笑着對他眨眨眼,轉首朗聲又對銀麪人說道:“尊者,不論以後如何,據我所知,我們此時似乎有相同的敵人,俗話說,敵人的敵人也就是朋友,既然如此,你我縱不合作,也不能先窩裡反吧?這樣好了,那四件兵器,公平一點兒,我只要兩件,飛瀑流泉琴和軒轅大斧,那風霜劍和百鍛七折劍就交給你們,你看如何?”
那友善親切的溫和笑語流利說出,好像當真問心無愧,灰衣人一聽,卻是差點兒把銀面下面的鼻子都給氣歪了!
她倒不壞,專揀好的挑!
異種兵器集天地靈氣最多,刀劍類武器若非通天神器反而屬雞肋兵器,她一早就把孔雀簫帶在身邊,斷腸刃又送了葉少秋,此時居然還獅子開大口,“只要兩件”,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勒索!虧她還敢大言不慚地說“公平”,見鬼的公平!
“你這個……”銀麪人不得不承認,這柳雲狂的確乃曠世奇才,連天竹高手超出塵世的心境都快被她氣得破功了。
“我這個心地善良的公子是嗎?不用誇獎我,我知道尊者很感激我將事實真相道出,沒有令尊者損兵折將,不過太多的美言會讓我驕傲的,尊者心裡記着我的好就行。”雲狂羞澀地低下頭去,很是靦腆地笑了笑。
衆人齊齊打了個寒戰,抖了一地雞皮疙瘩。
銀麪人眼睛瞪直,呼吸不暢,千算萬算沒料到竟然有一天自己也會被別人給耍的團團轉,心道,我一定會“深刻”地記着你的“好”的!你放心好了!
“去把武器拿來,讓天雲太子除毒。”銀面的臉色很快恢復了僵硬,面無表情地對旁邊的黑衣首領說道。
黑衣人應了一聲,飛速而去。
經雲狂話語“提醒”,銀麪人權衡利弊,帶着四樣要命的廢物,當然不如拿回兩件絕世武器,柳雲狂重視自己的親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只要天柳還在龍洲大陸上,不怕她玩什麼花樣,她所言的真真假假銀麪人不愚,尚能分辨。
排除她能氣的死人的說話方式,她倒也是個不錯的合作“朋友”。
很快,那四樣兵器再度擺到了衆人眼前,在朦朧月色下,散發着淡淡的熒光。
“夢影哥哥,這把飛瀑流泉,日後就是你的了。”舉起半個人高,紅木象牙所制的飛瀑流泉五絃琴,輕輕對着親身一拍,功力掃過,雲狂這才微笑着將之送到了花夢影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