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驚羽離開水塘旁邊之後,那院牆外高聳的大樹枝頭一陣抖動,白雪壓着光禿禿枯枝上,變戲法似的憑空多出三個人來,雲狂躍下地,看看白雪上的一層花泥,搖頭一嘆。
“每次看到這樣的事情,就會讓我覺得,雖然危機重重,但能生在柳家這樣的地方,有這樣一個溫暖的家庭,真是我的幸運。”
“很多時候,人都不懂得滿足,只能看到自己的劣勢之處,看不到身邊的美好,卻不知道,自己還是被很多人羨慕的。有一句話說得好,千萬莫要以爲自己是世界上最慘的人,在這個世界中,還有許多比你更慘更悲哀的人存在,縱然是燕驚羽,的確身世悽苦,但若相較街頭被世態炎涼摧殘得麻木的乞丐,污泥中打滾的無知稚子,依然要幸運的多了,起碼,他有了一個‘人’的思想。”葉少秋若有所思地感慨着,看了雲狂一眼,桃花眼中笑意滿滿,摟着她柔聲又道。
“我也很慶幸,上天能送一個狂兒給我,和這個幸運相比那些苦難便都不值一提了。”
“大世家中的勾心鬥角,有時候比明刀明槍還可怕,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誰會提防得了,這些親人在出其不意的時候給你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麼,眸光閃動間,雲狂復又嘆道。
葉少秋心知她想到了前塵舊事,心中一疼,伸出去的手臂細心地將人抱緊了些,身體上毫不吝嗇地傳過去一絲絲的溫暖。
“燕國有這種內幕,或許可以利用一下,妹子,那個燕驚羽已有了反叛之心,不如我們幫他一把,然後拉攏他作爲燕國的內應,說不定會奇兵突出,有效得多。”夜離天凝望燕驚羽離開時的背影,提議道。
“他對他兄長起了殺心是不錯,可是焉知他對我天柳就沒有敵意?縱然這個反間計的可能性很低,但小心謹慎總是好的。反正我們知道了他們的計劃,天魔迷魂大法對我無效,又有大哥在,決計不會對我們造成太大影響,兩日之後看看他擇事的態度,再決定是否要與之合作吧。”雲狂沉吟一聲,周全考慮後緩緩說道,感情上雖同情燕驚羽,也很承他早上的相護之情,但他面對的畢竟不是柳雲狂,對敵,雲狂依舊保持着最清醒的理智。
她頗爲狂傲地淡淡笑道:“燕驚瀾要天柳在諸國面前顏面盡失,我就要讓他睜大眼睛瞧瞧,究竟是誰拿誰立了威,是誰用誰開了刀,是誰將爭霸天下的主權握在手中,是誰最後得了天下!亂世一統趨勢既不能改變,與其讓別人來領路,不如由我自己來!”
凜凜寒風拂過,園中那一支寒梅,傲雪迎風,盛開怒放。
大會第一天就這樣草草過去,三人溜到向婉兒寢宮換好衣服,一併歸太子府,葉少秋二人馬上招徠衆多男人眼紅紅的一頓痛揍。
夜離天一看勢頭不對,馬上腳底抹油,一閃身不見了,入了天竹之後他溜起來都快了許多,葉少秋不禁大罵夜離天不講義氣,被花夢影和雷簫兩個白竹逮着圍攻,還好他們是剛剛晉升,憑着血龍紋,以一敵二也可以勉強打個平手。
“狂兒,明天我們也要一起去!京城名流不是都可以麼,我們去也算不得什麼大事吧?”
“是呀公主,那個元宵燈謎大會好像非常熱鬧,小風也想去看看呢。”
聚衆吃飯的時候,雷簫和柳風一大一小兩個一併起鬨道,這些天他們屁股都快坐出痔瘡了,好不容易消化了千年雪蓮的藥力,精神極爲暢爽,一聽有這等盛會七嘴八舌搶着要去。
雲狂笑道:“你們要去可以,不過都不能破壞我孃親的計劃,否則我的美貌孃親發起狠來,那後果你們也是知道滴。”衆人想了想向婉兒夫人溫柔表象下的彪悍,各自打了個冷戰,未免被夫人用菜刀砍死,急忙各自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於是,第二天的傍晚,太子府府中殺出一大隊浩浩湯湯的俊男美女,禍害了街頭百姓,眼珠子掉了一地。
葉少秋,夜離天,花夢影,雷簫還有邊走邊睡面癱的七殺,暗夜七星,琴棋書畫梅蘭竹菊,連雲十八騎,連血衣這個麪皮較薄的漢子也無語地被衆人一併拉走,換上了一堆金縷錦衣,人模人樣。
繞到張燈結綵的雲翔大廣場,面對華燈美景,嚷嚷人羣,千帳燈後的重重剪影,衆人各自驚歎陣陣。
自從楚國宮中驚變以來,皇宮內已十幾年沒有這樣熱鬧過,宮女太監個個興奮得臉上通紅,興高采烈,千層紅紅紫紫的紗帳將一盞盞高懸明燈一一隔開,明燈照得紅紗透亮,華彩炫目,走在燈下如入幻境,像是會將自我也迷失於其中。
燈謎對聯的題目條條,掛在彩燈下方,由紅繩拴住,橫橫豎豎拉慢整個廣場,連天邊的皓月似也被這瀰漫的奢華燈光給照得失去了光彩。
前方的大桌上擺着各式各樣的獎勵之物,猜出多少條几等的燈謎就能得到何種東西等等,還有專門爲了某個難度較高的燈謎而設的朱釵玉簪,上好制裁做成的文房四寶,各種珍奇物品應有盡有,很多都是各地對天柳俯首稱臣的小國進貢上來的貢品,不管價值如何,總還是能讓人興奮不已。
賓客各自到齊,前方的大紅地毯披着一方高臺,上面正有一羣戲班子在唱戲,下方圍坐了一羣觀衆,柳賢王和賢德皇后同樣是剛剛到場。
這場燈謎大會是由這二人親自主持,各方公主躍躍欲試,能讓這兩位留下好印象,對太子選妃一事多少有點兒影響,而且,智慧出衆,搶了風頭,天雲太子無論在哪裡無論做了什麼喬裝打扮,都絕對會看見的。
情可動人,景可憾人。
夜離天撓撓腦袋,拔開酒葫蘆的瓶蓋兒,灌了一口酒笑道:“原來本尊還是參不透紅塵,自以爲已經超脫境外,登上天竹,真正到了這樣的場合裡卻依舊會開心,依舊會高興,喜悅之氣照樣能讓本尊心有所動啊。”
“那當然,你可是一個人,只要是人,有誰能夠脫離了七情六慾?”葉少秋在他身旁輕聲笑道,今日他恢復了男裝打扮,白衣勝雪,面如冠玉,氣質出塵,真個兒一個神仙公子,再加上一個俊美得不像人的夜離天,幾乎成了整個大廣場上女子視線的焦點。
夜離天眼睛微微一眯,有些驚愕恍惚地說道:“天竹之境在超脫世俗之外,但是真正超脫了世俗之外又讓人覺得空虛難言,莫非超凡脫俗或許並不是武道的最高境界……”
話未說完,雷簫疑惑四顧的聲音卻打斷了他:“咦,狂兒呢?怎麼不見她的影子?”
葉少秋挑眉道:“她從早上就去了宮內,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說是要給我們一個驚喜,我看這小妮子又要不安份啦……”
話音未落,西面的宮牆內已傳來了一陣陣的絲竹之音,正是向婉兒的風華殿。
臺上的戲班子聞音收兵,像是串通好了似的,飛快將手中的東西通通撤了下去,但見一片紅光閃動,十餘名玲瓏嬌俏的丫頭手提紅紙燈,身着粉色長裙,如一隊仙子,嫋娜而來,很快便繞上了戲班子的高臺,分爲兩排,輕輕揮裙坐於紅毯之上。
兩排少女正中,一位身着鵝黃短衫淡藍千水裙的蒙面少女,尤爲突出,身姿華貴,更在衆佳麗之上,縱是看不見她的真實面貌,也會被那股如天上而來的凜凜悠然之氣震懾,少女緩步而來,如漫步雲端,優雅高貴,出塵脫俗,好似廣寒仙子,驟然降臨人間。
葉少秋等人紛紛捏了把冷汗,賢德皇后也太能胡鬧了吧,這不是在給他們製造大批情敵嗎?還嫌這鍋粥不夠亂是不是?
四座震驚,鴉雀無聲,唯有向婉兒目光掃過四周,眼露得意之色,越發佩服自己的絕妙主意,看吧看吧,我閨女就是這麼落落大方,美麗動人,今天便叫你們都看個清楚,誰纔是天下第一美女!
臺上的雲狂眨眨眼睛,無奈地聳聳肩幫,這回的出場,可真是出盡了風頭呀!
柳劍對着這個看上去似乎有幾分眼熟的少女瞧了又瞧,問道:“婉兒,這是怎麼回事?千幻公主怎麼到上面去了?”
“嘿嘿,劍哥,千幻公主今天是專程爲我們助興來的,千幻公主的歌曲可是天下一絕,在這大喜的節日裡,想讓劍哥也聽聽呢。”向婉兒獻寶似的向丈夫推薦着,讓柳劍愈發地產生一個錯覺——她這是向自己推薦兒媳婦!還沒過門就來討好他這個公公了!
柳劍很有成就感地大樂開懷:“好好好!難得公主有這個心,就請公主唱吧,無論好壞,我等那個……洗耳恭聽!”
面對老爹詞不達意的話,雲狂哈哈一笑,也不扭捏,眸中帶着欣喜之色,趁着這喜慶氣氛,以掌擊節,瀟灑朗聲道。
“對酒問人生幾何
被無情日月消磨
煉成腹內丹,心頭火
葫蘆提,醉中閒過
萬里雲山入浩歌
聽任旁人笑我。”
詞方一出,夜離天與旁邊的葉少秋同時精神一振,自覺一股雄渾大氣涌入心中,又有瀟灑不羈狂放之態蘊於其內,不由暗自笑嘆,和雲狂自己的形象確實貼切十足啊!
氣宇軒昂,快板念過,緊接着那十個小婢便站了起來,手持大紅燈籠來往走動,雲狂穿梭其間,歡喜笑歌。(《樂逍遙》溫兆倫)
“紅塵俗世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沒有什麼事我做不到。人嘛,但求開心好過整天來計較,你說誰能爬得比天高?世事難料總讓人來想不到,凡事別高興得太早。
樂逍遙,樂逍遙,樂逍遙呀不得了,名利富貴我都不想要。乾一杯,白酒燒,精神爽就心飄飄,美酒好將俗事全都忘了。樂逍遙,樂逍遙,樂逍遙呀不得了,愛恨情仇是自尋煩惱。花兒美,雲縹緲,酒照喝呀舞照跳,這一刻是千金也買不到,買不到。
喝吧,清酒黃酒老酒米酒,淡酒烈酒通通是酒,幹吧,甜酒苦酒白酒紅酒,幹了,所有愛恨情仇,紅塵風塵灰塵沙塵一身是塵,擦了妄塵貪塵心塵情塵
原來人生如夢。”
今天特殊情況,回來補,不一定能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