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間,藍珞楓覺得眼前的一切是那麼滑稽可笑。
——舒冷琴一介國師,竟能翻雲覆雨,顛倒是非;而他一個王子,竟全然不是他的對手。或許一切,從一開始就是一場預謀——從他在街上把昏迷的舒紅袖救回來的時候起。
“驚雷,聽到沒,那個女人是狐妖!”石映霞尖聲對自己兒子道。“你以後也不許再提她!”
藍驚雷口頭上唯唯答應,心中也是不相信。
清晨,在景陽殿的後院中看到她,吹曲起舞,猶如仙子臨凡,那樣高潔不染紅塵的清純女子,又怎會是妖?
“幽蘭,扶大王子回去休息。從今日起,沒有朕的命令,不准他走出景陽殿一步。”藍錦南肅然道,又加了一句,“楓兒,你若膽敢離開皇宮去找那妖女,朕就當沒生過你這個兒子。”
一道無情的命令,禁錮了藍珞楓的自由。
舒冷琴悄悄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石映霞再次以手絹掩嘴,遮住了脣邊逸出的一縷幸災樂禍的笑。
只有受了操控的舒紅袖和全無心機的藍驚雷臉上均沒什麼表情,像是事不關己。
***
午後,藍珞雅來到景陽殿探望藍珞楓。
“怎麼回事,好端端的,雲兒怎麼就成了全國通緝的妖女?”
藍珞楓說出了自己瞭解的部分事實:如何舒冷琴拿出所謂的照妖鏡照出了陸雲裳的“原形”,如何韓子夜與舒冷琴兩劍交峰震死數十士兵,如何舒冷琴顛倒黑白,將罪責全部推到陸雲裳身上。
藍珞雅聽得心頭悸動,顫聲問:“雲兒她,當真是妖麼?”
“不,她不是!在桃源村,她曾以她的仙術,收服了製造瘟疫的樹妖,救了村民們;在蘭陵鎮,她曾渡化了一個女鬼,爲鎮上除去一害……”
“那麼,國師爲何要這樣誣陷她?”藍珞雅推敲道,“難道,就只是爲了幫紅袖出一口氣?”
“事情,絕對不是那樣簡單。”藍珞楓道,“姐姐,你幫我勸父王當心舒冷琴,我覺得,他有很大的陰謀。”
藍珞雅嘆息着搖頭,說道:“沒用的,他來南詔八年,父王早就視他爲心腹,他生場小病,父王竟勞師動衆,命令鎖城。這件事,你不也是知道的麼?剛纔,我已經去過軒轅殿,父王很固執,根本不聽勸。”
“姐姐。那楓兒只有對不住你了。”藍珞楓一掌擊向藍珞雅玉頸,準備將她擊昏。
***
玄冥劍載着韓子夜、君陌顏、陸雲裳三人,進逍遙宮方向飛去。
臨近揚州時,天邊一個黑影徒然逼近。
那人相貌奇醜,兩顆尖利的門牙暴露在嘴外面,身後,兩片巨大的黑翅一張一合。
“陌顏,是隻蝙蝠精。”韓子夜的傷不是要害,但流血過多已傷了元氣,面色慘白,說起話來有氣無力。
“子夜哥哥,我來對付他!”君陌顏從玄冥劍上跳起,長鞭舞成一團流雲,抵擋蝙蝠精的進攻。
蝙蝠精兩顆晶亮的牙齒閃過一道嗜血的邪光,韓子夜身上的血腥味引起了他濃厚的食慾。
玄冥劍繼續飛着,蝙蝠精緊跟不放,君陌顏用盡平生所學,騰雲速度比之蝙蝠精仍是差了一截,眼看韓子夜就要被追上,君陌顏情急中使出父親教的道家法術,一道定身符在空中畫成,直直朝蝙蝠精擊去。
蝙蝠精被定身符打中,一下子便一動不動了。
君陌顏見制住了蝙蝠精,忙趕上韓子夜,直朝逍遙宮方向飛去……
玄冥劍不久後到達逍遙宮上空,立馬便要降落,一片巨大的黑影鋪天蓋地而來,黑壓壓的模糊了視線。
君陌顏一回頭,看見了數不清的吸血蝙蝠聚集而來,爲首的,正是那個剛纔被她定住了的蝙蝠精。
“丫頭,憑你那點小小道行也能跟我鬥?”蝙蝠精陰陽怪氣地一笑,“孩兒們,吸乾這丫頭的血!”
成百上千的蝙蝠轟然向君陌顏飛來,她舞起長鞭,打退了一撥又來一撥,漸漸疲累,不知鬥了多久,手臂一涼,一縷鮮血逸出,原來手臂竟不覺間受傷了。蝙蝠嗜血,這時席捲而來之勢讓君陌顏心底一涼——這一劫,或許她逃不了了。一猶豫,手上動作遲緩了一下,幾隻蝙蝠便聚到她的傷口處,貪婪地吸起她的血來……
一道聖光射來,擊退了正在襲擊她的幾隻蝙蝠,再之後,一雙溫暖的手托住了她將要下墜的身體。
君陌顏驚魂甫定,扭頭一看來人,卻是自己的母親,喜道:“娘!”
水凝心一手攬住她,一手結起手印,施展玉蓮仙咒,一片聖光轟然襲出,打退了一片蝙蝠。
“娘,子夜哥哥和雲兒姐姐……”君陌顏憂心忡忡地望過去,卻見自己的父親正在力戰蝙蝠精。玄冥劍載着韓子夜與陸雲裳,已安全向逍遙宮方向下降。
君暮川長劍一挑,一道靈符畫出,再喝了隨身酒壺內一口酒,往符上一吐,運氣凝神,長劍回鞘,雙掌齊出,“呼”,風聲隱隱,似有雷霆之音,蝙蝠精初時小覷了君暮川,對他的出現並不放在心上,此時待要逃跑,已來不及,那符像長了眼睛,如影隨形,任他怎麼閃避也是擺脫不了,直累得他筋疲力盡,終難逃一劫,被符貼上。
起初被君陌顏貼上定身符,蝙蝠精只是被定了一小會兒,不自覺地就沒把這符放在眼裡,沒曾想,這符換了個用出來,效果也是天壤之別——被君暮川的定身符打中後,蝙蝠精身上如烈火焚燒,莫說動彈,根本連呼吸都困難,完全不能自主,任由君暮川一手指着他,靈活地運用道術,將他從空中引到地面上。
“凝心。”
從來沒有想過,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重逢。
她一點沒有變,麗色出塵,秋波無痕。平和的面容上沒有悲喜。
反而是他自己,憔悴了許多,亦蒼老了許多。
水凝心見到君暮川,也頗感意外,淡然道:“十五年了。”
十五年。水凝心益發沉靜內斂,喜怒無形;君暮川的回憶裡,卻是塵煙人世,風霜雨雪,相思伴着辛酸,濃情伴着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