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颯飛身追出殿外狹長的雙眸凝滯在殿角,正撇到那紅影瞬閃而逝。
他隨手奪過一把勁弓飛身便追了上去,而被罄冉扔向這方的曲東平,他竟連撇都不曾撇上一眼,直直便從屍體上橫跨而過。
大殿之中的衆人耳聽外面腳步聲向後方而去,紛紛四散。嬪妃們更是在禁衛軍的護送下向戰英帝退往的側殿退去,殿上頓時一片混亂。
鳳瑛從御前紅階上走下,回眸掃了一眼殿中的狼藉景象,嘴角勾起一抹清淡淺笑,趁着回視的工夫,他已經幾不可察地放慢了腳步,微微落後藺琦墨和燕奚痕。
待到前方二人步出數步,他環視四周,微微彎身,俊逸之姿從地上挽起一縷秀髮,卻是罄冉跟狄颯交手時,被他金輪削掉的那段青絲。
他擡步間將那縷黑髮湊近鼻息,輕扇幾下,從那髮絲竟幽幽有不明晰的蘭草香味傳來。他眸光微閃,脣角輕勾,負手身後掌心一動,那縷髮絲便再次悠悠盪盪落在了殿中。
藺琦墨走到宮門前,發現鳳瑛並未跟上,他微微驚疑,眼角餘光回撇正見鳳瑛輕嗅着一縷絲髮。他心頭一滯,面有所思,旋即,眸中閃過一道精光,脣角更是笑意連連,燭影下越發顯得面容不凡。
見鳳瑛舉步而來,藺琦墨對他輕輕一笑,眸中色彩耐人尋味,鳳瑛面上卻沒有絲毫不適之色,回他一個清爽笑容,深眸點點星光流暢而出。
他輕笑着從藺琦墨的身旁大步而過,在燕奚痕碩長的身姿旁站定,燕奚痕淡笑着望了他一眼,剛毅的嘴角擒住一抹戲謔,隨即饒有興致地遙望着宮中雜亂之景。
藺琦墨又望了眼那地上的一抹墨色,燦若繁星的眸底閃過一絲光影,扭頭間身影一動竟又輕輕後退了兩步。
回望殿內紅紗,那紗幔之後一抹清秀的身影若隱若現,那身影看上去弱不禁風,但是卻蘊含着淡定、沉穩之色,藺琦墨眼眸一亮。姐姐果真尚未離開,他不動聲色地衝那邊微微擡手,淺笑一下舉步出了大殿。
月妃將他的動作收入眼中,心中有些想法破土而出,她招手衝身邊宮女微微點了下頭,那隨身宮女便輕移蓮步,從側廊而出,沒一會便到了殿外。
藺琦墨正移步廊下,那宮女從側廊閃身而出,正巧和他撞在一起,藺琦墨忙假裝去扶她,低頭間在宮女的耳邊低語幾句。接着擡頭輕笑一聲,舉步向前方不遠處站立的鳳燕二人走去。
鳳瑛轉頭望見藺琦墨的動作,輕聲一笑看向燕奚痕。
“風流藺少將,果真不錯。在這戰國皇宮中竟也不見收斂,鳳某望塵莫及啊。”
燕奚痕淡笑回首,正見藺琦墨一臉偷腥般的笑意舉步而來,他微微搖頭看向鳳瑛。
“四郎少年心性,風流天成,也無可厚非。”
“怎麼?汣乾王嫉妒四郎比你受美人青睞?”
藺琦墨話語圓潤溫和從身後傳來,不禁令人心神盪漾,燕奚痕朗笑一聲,便又轉眸望向火光大勝之處,卻見到大隊的皇宮守衛朝後宮奔去,燕奚痕回頭間正聽鳳瑛朗笑道。
“四郎風采鳳某可比不得,後宮我們怕是去不了了。哎,可惜了那美人,被這麼多禁軍追着又身受重傷,想來是凶多吉少了。”
鳳瑛說罷,笑望四郎一眼便舉步向側殿而去。
藺琦墨微微聳肩,擡眼望了下後宮的方向,果真火把大盛,怕是整個禁軍已將後宮團團包圍。
此時,燕奚痕也已回身:“今日戰英帝顏面盡失,四郎不去表示一下?”
藺琦墨聽他話語中帶着分明的嘲弄和打趣不免一愣,燕奚痕此人雖是隻比他年長四歲,可難得的性情極爲沉穩,這般打趣他倒是首次得遇。隨即想到戰旌兩國態勢,想來女子這麼一鬧,倒是令旌國得意了。
他爽朗一笑,眉宇一挑:“去,怎麼不去。四郎尊老愛幼,戰英帝受此驚嚇自是要去安撫一下的。燕兄請!”
燕奚痕會意而笑,兩人舉步間卻見一個宮女急急從側殿奔出,待見到藺琦墨的身影忙奔了過來驚呼道。
“藺將軍,您快去看看娘娘吧,恐是方纔受了驚嚇,突然便氣喘不止……”
藺琦墨神色大變,忙疾呼一聲,在宮女的帶領下連招呼都沒打便匆匆朝側殿跑去。
身後燕奚痕目光深沉,腳步也慢了起來,低頭微思。
藺琦墨的姐姐乃是戰英帝的月妃娘娘,這事他是知道的。聽說姐弟兩人失散多年,藺琦墨去年出使戰國在宮宴上兩人才幸得重逢。月妃受寵,這次藺琦墨前來賀壽進宮看望其姐豈止一次?這對於後宮女子來說可是萬般恩寵了。
只是這月妃既這般受寵,便萬萬不是尋常女子,又豈會被方纔情景嚇得失常?想到方纔殿中藺琦墨和鳳瑛的種種異常,燕奚痕腳步微沉,側頭又望了眼後宮方向。
那女子到底是何身份,竟能牽動這般大的動靜……他這個從來都缺乏好奇之心的人也不免勾起興趣了。
藺琦墨跟着宮女匆匆奔入側殿,宮妃早已被安置妥當,他只聽殿內明黃的帷幕後隱隱傳來痛呼聲,宮女帶着他直接進了內殿。
戰英帝正一手摟着月妃低聲安慰着,卻聽月妃一聲聲喚着。
“小四……小四。”
藺琦墨忙閃身到了牀前,戰英帝擡頭急急道:“藺將軍,你姐姐這是怎麼了?你不來她不願就醫,你快勸勸她。朕真是沒了主意了。”
藺琦墨只見月妃臉色煞白,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滾而落,她一雙手更是緊緊地揪着胸前衣衫。藺琦墨大驚,忙在她胸前幾處大穴驟點,從懷中取出一個白色瓷瓶,湊近她鼻翼讓她深深嗅了兩口。
月妃這才緩緩放鬆了表情,慢慢地臉上也恢復了紅暈,她似有虛弱地望向戰英帝:“臣妾讓皇上擔憂了。”
戰英帝見她顯然已經無事,安撫幾句蹙眉望向藺琦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姐姐她生來體弱,素有舊疾,已經多年不曾發病了。可能是方纔受了驚嚇,竟引發而出,已經無事了,只是這幾日需要好好休息。陛下能否容藺某送姐姐回去?有些要注意的還需交代宮女留心。”
“快,送月妃回宮。愛妃,你回宮好好休息,朕處理好事情就去看你。”戰英帝溫聲安慰,復又看向藺琦墨。
“琦墨代姐姐謝過陛下厚愛,陛下也需好生歇息纔是。”藺琦墨笑着說罷回身便跟着宮女匆匆出了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