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何念瑤都知道,面前的男人是魔鬼,是專門行走在午夜的幽靈。
可是,她怎麼都沒想到,他竟然殘忍到。對她的血、她的疼以及她對他與生俱來的恐懼,全然沒有一點反應的,只是用那雙病態白的手。
捏着那把小剪刀,一下下的剪着。
不可否認,他醫術奇高,同樣繪畫天賦也是頂尖。
一把再普通無奇的小剪刀,刀尖還有些鈍,就那樣殘忍至極的在手背上生生剪出一顆樹。
樹的種類,何念瑤早已經疼得無暇理會,可是威廉偏要問。
一刀下去,就是一片‘枝葉。
“什麼樹?”
“連,連先生,我疼……,真的認不出。”她極力咬着牙,艱難的吐出這句話。在那隨時隨真的都要暈厥的意識裡,她只知道手背一片模糊。
像是火紅的楓葉,正‘枝繁葉茂’……
威廉撇了一眼,“認不出?那就是不夠清晰!”
眼看剪刀又要落下,她忙答,“啊,楓…楊…柏…樺樹,是樺樹,我……,”說到這裡,何念瑤像明白了什麼,一下子頓住了。
一雙原本半垂的眼簾,瞬間瞪大。
她驚恐又失望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原來他救她,不是因爲她還有用,不是因爲她有多麼重要。而是……,僅僅因爲那個女人。
那個白衣長髮的女人!
呵呵,想想也是,目前再沒有人比她更清楚。
一直以來,她授命進入顧家,爲的就是查清那個女人的死因和極有可能的下落,卻是沒想到,婚禮上她還真的就見到了她。
驚訝她真的還活着的同時,又驚訝於顧亦朗,真狠心。
狠心派人下了毒手,讓她再一次死在那場大火裡,時至現在,何念瑤還能很清楚的記得。當時顧亦朗是多麼的興奮。
興奮到,一天沒去上班,跑到臥室裡一連要了她兩次。
就在死而復生的亡妻,又一次身亡的時候,他竟然那樣的興奮……
突然,手背又是一陣鑽心的疼痛,打斷了何念瑤的回憶,擡頭對上一雙充滿戾氣的琥珀眼,她後怕的嚥了咽口水,“連,連先生,她真的死了!”
“什麼時候?”
“就是20年前!”
威廉眯眼,“確定?”在何念瑤毫不猶豫的點頭時。他手指赫然捏住她的脖子,“何念瑤,看來這麼多年,你還不知道欺騙我的下場!”
說着,一甩手,啪的一聲,何念瑤就被生生摔倒在地。
不等她爬起來,司機邁克手裡忽然多了支針管,那泛黃的液體,想都不用想,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不過,卻就是在這樣極度驚恐下,何念瑤還是死咬着,艾青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她絕對不會承認婚禮上見她。
要是讓這男人知道。那女人間接性的因爲她而死。
那……,“啊!”後頸動脈一疼,何念瑤感覺有什麼東西被注入體內,“連先生!”
威廉似乎累了,閤眼不再理會。
邁克向一步,解說,“別激動,只要你在接下來的一週乖乖聽話,這東西就不會有毒,回去好好想想,是不是還有什麼遺漏的事,沒交待!”
“……”
就這樣,何念瑤不知道,她被注入什麼液體,帶着左手的傷,回到顧亦朗爲她修建的城堡,夜裡,電閃雷明,好不容易天亮了,邁克又來接她。
這次的懲罰,更直接。
也不用再借着換藥了,進病房直接拿剪刀過去。
一連七天過去,手背和胳膊以及在胸前,全部刺上一棵棵樺樹。
出奇的是,除非了第一次詢問,之後的六天裡,威廉只是拿剪刀,弄出一棵樺樹後,就擺手示意她可以離開。
僥倖的心理,這樣一點點滋生,如果何念瑤早知道第八天以後的處境,她想或許早在看守所的時候,已經自盡了。
第八天夜裡,天黑,伸手不見五指。
她癢,全身都癢,特別是已經開始結疤和凝血的傷口,越撓越癢……,撓爛了見血後更癢,再到第九天早上的時候,她已經沒有人樣了。
再到晚上,不止是癢,還有疼和熱,腫脹…… ,終於第十天,她再也受不了這樣的極刑,幾乎一路爬到威廉的面前。
那個時候,經歷了車禍的他,已經藉着柺杖,勉強可以下地。
彷彿對於真像沒有多少心思去聽,直到她帶着恨和憤怒,一股腦的說出婚禮當天的見聞,威廉一下子像醒了似的轉身。
那雙琥珀色的眼,戾氣、血腥外加凌冽,低吼了聲,“何念瑤!!!”
終於,她知道自己死定了,果然那把簡單就插入她的心臟,只是長度彷彿不夠,不能要她的命,卻能讓她一下下的更疼。
隨着呼吸,那把剪刀一點點的在動。
血腥裡,她聽到威廉冰冷至極的說,“邁克,一天一點,拿她祭奠她!”
起初,何念瑤不怎麼明白,一天一點是什麼意思,直到眼睜睜的看着她身體的肉和肢體,當真一天一點,會疼又不會讓她死的取下,原來……
一週後,負責看管顧家墓園的守墓人發現了異常,把這詭秘而又恐懼的現象告訴了顧子墨,當天夜裡,他就去了母親艾青的‘墓碑’前。
果然如守墓人說的那天,第七根腳趾了。
帶着血淋林的顏色,上面還塗抹着肉色的指甲油……,當場,他就有些反胃,接到黃醫生的電話後,顧子墨連夜又駕車趕過去。
彼此,躺在圓形大牀之上的母親,睡得極其不安,雖然精神方面一直時好時壞,可是從來沒有高燒不退的時候。
整整一夜,有着多年行醫經驗的黃醫生,都沒能有辦法。
卻是離奇,隨着天亮燒就慢慢退下來……
這天已經是六月的第二週,轉眼月底即到,天氣一點點的炎熱,而莫唸的肚子也在一天天的變大大,再出門散門,明明才七個月,已經有人問她該生了吧!
最近都不知道顧子墨在忙什麼,不准她去公司不說,散個步都要三五個人陪同着,整得神神秘秘的像是有什麼事要發現。
產檢,也由原來的去醫院,改成現在的上門……儼然,她就成了真正的不會飛的豪門金絲雀。
早上醒來的時候,難得那男人沒去公司,莫念各種的纏他,誓要藉着產檢去醫院一趟不可,都兩個月不見兒子了,她想他。
誰知道就這樣,他還是不準。
莫念有些生氣,天知道每月一次的探視兒子,現在是她最重要的事嗎?撅着嘴,就是各種的不願意,起初顧子墨在想,哄一鬨。
可是一連幾個小時過去,這女人就是鐵了心。
他捏了捏眉心,該怎麼和她說,母親‘墓碑’前,發生的怪事?整整一個月,一天都沒停,無論多大的風雨,那東西準時準點的都會出現。
同樣,在這一個月裡,母親也是反覆的發燒,各種的透着詭異。
其實,他隱約能猜到這事與威廉有關,所以纔會在他侄女夜子彧前來產檢後,再另請醫生重新檢查,卻是結果和夜子彧一樣。
本以爲,就這樣直到生產,誰曾想這女人非要去醫院!
“好吧好吧!”被她吵得不得,顧子墨唯有答應。
再躺在b超室,莫念是興奮的,想着上次見兒子的時候,他最多隻能走一百米,不知道兩月過去了,他是不是能走更遠,會了更多的本領。
顧子墨永遠都料不到,這次不情不願的帶妻子前來檢查,竟然會聽到兒子開口叫‘爸爸’……,纔多大,一歲四個月?
對此,莫念撅了嘴,她還沒親耳聽到過兒子叫媽媽呢。
於是,不服氣似的挺着大肚子,隔着隔離窗,晃着一早讓顏青幫忙給買的各種小玩具。
那個時候,她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給他,只是因爲傳熱,什麼東西都不能帶進去,再離開醫院,夜子彧又像之前那樣,不停的叮囑着,“雖然看着一切正常,但你自己還是要多注意,外出散步或在家的時候,一定要有人陪着!”
“知道了!都快成了重點保護動物!”莫念笑笑,又問了一些注意事項,這才道別。
其實有兩次開口的時候,她都想問問威廉醫生現在的病情怎麼樣了,卻是到嘴的話不知道爲什麼又收了回來。
“他很好!”七竅玲瓏的夜子彧,簡直就是莫念肚裡的蛔蟲,趕在電梯關門前,忽然冒出這麼一句。
“子彧,他……”莫念剛開口,這時有護士跑過來,急切的說,“夜醫生,b血緊缺,您方便嗎?”
夜子彧一頓,擼了下手腕,“好吧好吧,都成了血庫了!”說着,擺擺手和莫念再見。
莫念被顧子墨攬着,隨着電梯門合攏,離開了醫院,
回老宅的路上,想着夜子彧鮮血的樣子,她就不由自主的想到彭媽病危,需要鮮血時的過往,那時彭杉真的崩潰到了極點。
一方面因爲彭媽的病情,另一方就是她的血型不符……
彭杉,彭杉,都已經七月了,你都離開近四個月了,天涯海角找到了嗎?送走彭媽還不回來嗎?
靈犀,即便是隔着千山萬水,都靈犀的人,都會有感覺。
彭杉記得很清楚,媽媽曾說過,她最喜歡巴黎的風土人情,能和愛人一起遊覽巴黎,是她一生的願望,也正是因爲如此,在爸爸出事前一週,他們辦好了護照。
只是這個願望,卻因爲爸爸的出事,而成了永遠的遺憾。
所以,她纔會在媽媽彌留之際,帶着她離開……,如今剛好是她帶着媽媽的骨灰,在巴黎生活的第一百天。
站在高高的懸崖處,看着一望無際的大海,她做了三年前同樣的舉動。
那是爸爸出事後,按媽媽的交待,就在這裡,就是這個懸崖邊,她海葬了爸爸,而今又海葬了媽媽……,會相遇嗎?以縱討技。
爸爸,媽媽,你們會相遇嗎?
會吧,應該會的,你們平淡卻那麼相親,一定會的。
有風吹過臉頰,耳邊好像傳來那遙遠記憶裡,爸爸熟悉的嗓音和媽媽的笑聲……,果然,果然你們是在一起了。
溼鹹的海水,吹了多久,彭杉便站了多久。
再轉身,迎面卻撞上了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