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醫院的路上,何歡一直叫着孩子。
她想保住,想留住,想要用命,來換取她的安康,甚至會傻傻的在想。電視劇裡不是常有,保大保小的劇情嗎?她好像告訴醫生:保小,保小!
一旁,看着何歡的痛苦。羅斯心疼的要命。
他說,“何歡何歡,一會就好了,馬上就到醫院。何歡,有我在!!”
對,有他在,這段時間以來,他想清了,也想透了,只要她願意,只要她點頭,過往的一切他都不會在意,只想和她在一起。
到了醫院後,何歡很快被推進手術室。
羅斯作爲唯一的親屬,一直陪伴着。
對醫生來說,或許宮外孕只是一項極其簡單平常的手術,但等待的時間,羅斯才第一次體會到煎熬和漫長,腦子裡很亂。生怕裡頭的女孩會大出血。
所以在這個期間,他諮訊了幾位相處不錯的朋友,得到再三保證,這才稍稍放心。
到了日落,黃昏漸濃時,羅斯終於見到了手術結束的何歡,那時。她臉白,脣紫,本就消瘦的身軀,蓋在白色的薄被下,看上去更加虛弱。
按醫囑,整個晚上,他都守着。
人就坐在牀前,拉着她的手,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
許是查房的護士聽不下去,只說,“先生,您女朋友只是麻藥未消,又不是怎麼了,瞧您現在的樣子。就不怕打擾她休息?”
“…也對!”
羅斯楞了楞,回味着‘女朋友’這三個字。
他的女朋友,他喜歡這個稱謂,“謝謝你,我就是太擔心女朋友了,所以激動了些。”
護士笑笑沒再說話。
病房裡,羅斯嘴角飛揚,望着昏睡的何歡,情不自禁的他起身,理了理她額前的碎髮,低頭帶着激動、緊張和微重的喘息,他吻向了她。
原本只想吻額頭,可是在接觸的一瞬,那感覺太美好了。
美好的要他情不自禁的移向眼睛,臉頰,再到鼻樑,最後落在那蒼白的脣上,用他的溼潤一點點柔化她的乾裂……
方天揚是趕了最快的航班過來。
一路打聽直奔病房,誰料,急匆推開病房的剎那,看到了這樣的一幕,腦海中又不由得記起一月前,他們擁抱在一起的畫面。
錯了,或許他真的錯了,不該來。
握着門把的大手,一根根鬆開手指,僵硬的腳步和臉上的沉穩,形成可笑的對比。
方天揚啊方天揚,你真的是愚蠢至極,明明那瓷器裡的果子,是用來壯陽的,明明一切都是報復,你又爲什麼還要這樣?
丟下海城的一切,都忘記了自己肩上的使命,就這樣來了?
有苦澀在臉上漾出,笑意也變得那麼僵硬,轉身他剛準備離開,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一聲,“這位先生,你…是喬爾讓你來的吧!”
方天揚頓了下,“是,他沒空,要我過來看看!”他說,“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哦,麻藥還沒消退,不過醫生說休息休息就好了,就是人有點瘦!”說着,羅斯沒擡頭,替何歡蓋好被,又理了理她的發,這才轉過頭。
面前的男人,沉穩又從容,氣場強大到不容忽視,好熟悉,像是在哪裡見過。
方天揚向前走了兩步,遠遠的看了眼蒼白的何歡,自錢夾裡拿了張黑卡,“密碼是六個零,是…是喬爾要我交給她的,醒來後,麻煩了!”
說完,他不再停留。
一刻都不能再待下去,轉身大步離開。
---何歡,祝你幸福。
病房裡,何歡好像又回到羅斯生日那天,她捂着肚子,不停的追逐那離去的男人,卻是無論她怎麼跑,怎麼追,他依舊的走了。
她命的喊,想要留住他。
又因爲情緒激動,不經意扯到了傷口,手術後的疼,讓她猛地睜開眼。
“天揚,方天揚!”何歡掙扎坐起來,卻是全身的痠軟和撕痛的小腹,又重重跌回病牀,那耀眼的燈光,刺鼻的消毒水,還有頭頂的鹽水……
孩子,孩子,她的孩子!
手往小腹一摸…
轟!世界塌了,她的天使沒了。
“沒了,她沒了……”
一雙被淚水包裹的眼眸,空洞,木訥,淚水在打轉。
一旁,羅斯正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剛纔的吻,看到何歡的樣子,他輕聲叫了幾次,沒有反應後,嚇得他牀頭的警鈴都忘記了,人衝出病房。
大喊,“醫生醫生,快來看看何歡,她是怎麼了!!”
長而空寂的走廊盡頭,那將要邁進電梯的方天揚,在聽到呼喊後,很明白自己該走,不該返回,但身體先思維的快了一步。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到她牀前。
黑影遮蓋,何歡空洞的眼,動了動,模糊的視線中,她竟然看到了心心念唸的男人。
不可能,怎麼可能?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先,先生……”
她擡手揉了揉眼,想要確定他的存在,卻不知她的虛弱,顫抖的聲音,目光裡的痛心,像一把凌冽的刀子,直扎方天揚的內心。
外頭,腳步聲響起時,醫生和護士隨着羅斯的催促趕來。
檢查的過程中,她的視線膠在他身上,那小鹿般的眼神,彷彿是挽留,是哀求,怕閃神之際他就會偷偷離去似的緊粘着。
方天揚無奈,“安心檢查!”
“……”何歡還是隻望着,都不知道去配合醫生。記以狂圾。
“聽話,我不走!嗯?”挑了挑眉,他保證似的拉開椅子坐下,那是剛剛羅斯的位置,椅背上還搭着他的外套。
剎那間,羅斯似乎懂了什麼。
眼底的黯然,對何歡眼裡的亮光,他聽到了心碎的聲音。
羅斯什麼話都不說,只是默默的退出去,甚至還在醫生和護士出來時,體貼的帶上了房門。
即使他不知道病房裡的男人是誰,和何歡又是什麼關係,但在何歡的素描本里,他見過他,難道剛纔感覺熟悉,原來是他。
是他,都是他,都是!
良久,病房裡什麼聲音都沒有。
護士說,小產要注意休息,不能哭,不能太激動,更不要起身,可何歡忍不住,燈光下的他,從容、睿智又沉穩,偉岸的身影,溫暖的懷抱……
一切的一切,要她好懷念,她想,剋制不住的想。
張了張嘴,不等她說話,頭頂傳來方天揚的聲音,“喝水?”
何歡搖了搖頭,聲音又碎又啞,“…能不能…抱抱我?”她鼓起勇氣,用裹滿淚水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目光裡全是思念。
“……”
方天揚沉重的心,彷彿一下子放空。
下秒,他低低的笑了一聲,那麼莫名其妙,弄得何歡都不知道他是拒絕還是默許。
咬脣,剛要開口,猛地頭頂光亮一暗,人被拉進他溫暖又強健的懷裡,那穩健的心跳,熟悉的氣息,還有略有些扎人的胡茬,眩暈幸福的不敢相信
何歡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人像傻了一樣,擡手咬住自己的手背。
她吐舌,“好疼!”
“…傻!”
“先,先生…”術後的疼,沒讓她哭,孩子的意外,只讓她眼框沾滿了淚,人空洞得不行,可是他的一個傻字,卻讓隱忍的淚水,嘩的一聲滾落了。
這樣的哭泣,方天揚不知道說什麼纔好,嘆了口氣,又是一聲無奈的低笑,他撥弄着她略長的黑髮,將腦袋往胸口裡按了按。
柔下聲音,“別哭了!”
或許人就是這樣,越安慰,哭得越兇。
要是任由了,或許哭兩聲也就拉倒了,就像此時的何歡,因爲方天揚的抱緊,因爲他的話語,那淚水自發的就像決堤了一樣,止都止不住!
方天揚無奈,“很委屈?”
何歡撅了撅嘴,“我……”她又像做錯事的孩子,腦袋耷拉着。
方天揚大掌乾燥,常年把槍和摸刀,又粗糲的很,支起了她柔白的下巴,“很疼?”
四目相對,她快要陷入他的黑眸裡,話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聽到了他說,“手術沒有不疼的,好好休息,我明天的飛機。”
“……”那就是,現在不走?
她哽咽的吸了口氣,像是擁有了全世界,不敢多問,只是藉着虛弱,賴在他懷裡,只想祈禱時間能靜止,能慢一點,再慢一點。
一夜,對於孩子是誰的。
他沒問,她也沒說。
到了早上方天揚出門,打算找醫生了解病情時,意外遇到了羅斯。
還是昨夜的走廊,清晨人少,狹長又寂靜,聲音輕得清晰又扎人,“大哥好,我是羅斯,她同學,我…我們在一起很久了。”
說着,羅斯看似難爲情的撓了撓頭,帶有歧視的眼神掃過方天揚左腿的假肢。
他說,“我想娶她!”
“……”一切來得太突然,險些讓方天揚不能淡定,“你說什麼?”
“我說我想嫁她,我愛她!”
羅斯講着他們的相遇,相識以及後來的相處,末了直白的說,“我和她年齡相防,還請大哥成全!您是過來人,一定能明白,理解我們的,對嗎?”
不等方天揚再講話,羅斯舉手,發誓,“我保證只對她,這輩子只愛她一個人,絕對興真的耽誤學業,無論生活和學習上,都以她爲重,行嗎?大哥?”
他一句一個大哥,用健全的身軀,來表達着他可以更好的保護好她。
忽然,方天揚笑了下,“說完了?”
“大哥,您不願意?”羅斯看上去很謹慎,帶着尊重,“大哥,我知道何歡現在還不能接受我,因爲她自卑,她以爲配不上我,可是我不在意,我真的不在意,我是真的喜歡她,如果……”羅斯左右看了看,“如果您不相信我,我就……”
“你找錯人了!”
他不是她的大哥,不是!!
呼了口氣,方天揚不想過多糾纏,就此打斷,轉身去了醫生辦公室。
“先…羅斯?”
病房裡,何歡聽到開門聲,以爲是方天揚,卻是羅斯。
眼眸不由得暗了暗,“你怎麼來了?”
她拿疏離來對待,想要藉口趕他走,誰知道羅斯放下保溫桶後,忽然單膝跪地,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首飾盒。
他說,“何歡,嫁給我!”
何歡一下子笑了,“羅斯,你是不是瘋了?”
羅斯表情認真,半跪着,向前一步,“我喜歡你!”
何歡簡直不能理解了,指着頭頂的房卡,“婦科,宮外孕,你懂不懂!羅斯,你是不是病了?不然怎麼會…怎麼能求婚?”
太可笑了!
她說,“是不是我哪裡做得不對,讓你誤會了?”
羅斯表情有些痛苦,“何歡,我愛你!”
“可是我不愛你!”
“我知道,但我不在意,嫁給我吧!”
“我在意!”何歡說,“羅斯,我愛的人不是你,更不可能嫁給你!”
“何歡!!”
僵持的病房,好長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羅斯依舊的半跪,何歡靠在牀頭,想着方天揚爲什麼還不回來?
難道已經走了?
不應該,就算要走,也要說一聲吧!
捏了捏眉心,剛要平心靜氣和羅斯好好談談,就聽到羅斯說,“是孩子爸爸嗎?那個你喜歡,你愛的人,是不是孩子的爸爸?如果他心裡真的有你,出了這麼大的事,爲什麼不來?還有你懷孕爲什麼不告訴他?難道不是因爲你們之間出問題了?”
“我……”
“而且大哥也說了,他祝福我們,何歡,大哥都已經同意了,你還在猶豫什麼,我真的不在意,不在意你的過去!嫁給我!”
他向前,接緊她的手。
那閃着亮光的戒指,準確的套在何歡的手上。
“我愛你!”他說。
何歡楞在原地,不是因爲羅斯的意外求婚,更加不是因爲手上的戒指,而是羅斯剛剛口中的大哥,“什麼?你剛剛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就昨晚來的那個男人,他要我好好照顧你,說祝福我們!”
“…祝福…他祝福!”
淚水,一下子滑開。
何歡忽然笑了一聲,轉身機械的上牀,木納的抱着被角。
她在等,在等那個人回來,卻是之後的時間裡,方天揚沒再出現。
而何歡只躺在病牀上,原本閃爍着亮光的眼眸,隨着時光的流逝,再一次只剩下了空洞,對於外界的治療、打針、護理以及一日三餐,彷彿都無慾無求了。
想哭,沒有淚。
想笑,沒有開心的源泉。
最後也只能空洞了,無感的面對周遭的一切,就連中指處還戴着羅斯的戒指都沒有察覺,整個人就像失去了靈魂的木偶。
這樣的她,看在羅斯眼裡,是真的心疼。
在這一週的時間裡,他找醫生,又請高級護工,專門訂做可口的營養餐,只爲何歡能稍稍恢復一些,卻是再高級的湯水,再珍貴的物藥,都只是吃了吐。
吐了灌,最後還是吐。
這樣的情況,又持續了三天。
主治醫生前來,檢查以後只是搖頭,嘆氣說,“哀莫大於心死,應該是孩子的事,對她打擊太重了,再給她點時間接受吧!”
“…好!”
不然,他還能怎樣?
因爲照顧何歡,羅斯向學院請了半月病假。
按預計,本以爲在半月足夠,誰料,第二週結束後,何歡突然發燒了。
高燒不退,用了各種的藥物和退燒的方法,一直持續在39度,人昏昏沉沉的,虛弱到不能下地行走,只能無力的躺在病牀,看着窗口之外的天,發呆發楞。
羅斯絕望,“何歡,求求你,說句好嗎?”
“……”
“不想說,那怕看我一眼也好啊!”
“……”
“何歡,孩子以後還會有的!”
終於,提到了孩子,她有了點點反應,“沒了,再也沒有了!”他有所愛的人,而她不僅是賭徒的女兒,還是想要殺他,恨不得他挫骨揚灰的人。
曾經的四年裡,她許下無數個狠毒的誓言,都是針對他。
他們再也不會有機會了,再也不會擁有他的孩子了,“沒了,永遠的沒了!”嘴角一笑,終於有淚水跟着滑落。
“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那時羅斯是這樣以爲,也是這樣肯定,但事實卻是何歡更嚴重了,體溫都飆升到40度。
醫生下達了病危通知書,只說,“這樣的高燒,時間久了,必定對人體造成極大的傷害,目前該用的藥物,全部都用了,已經盡力了!”
是啊,盡力了,不管是醫生還是他都盡力了。
可她就像毫不留戀的天使,一心想要飛離人間,留都留不住。
到了晚上,面對滾燙的何歡,羅斯痛苦的閉上眼睛,撥通了喬爾的電話……
“什麼?!!”
海城半山山莊裡,喬爾簡直是暴跳如雷。
要是羅斯站在他面前,想都不想的立馬活剝了,“你不是她恢復的很好嗎?你不是說她很快就可以出院了嗎?爲什麼到了下病危通知書的地步,你給我說清楚!”
“對不起!”
“艹!”喬爾直接爆了粗,摔門就往市政府跑。
彼時,方天揚正在聽從首長的安排,接受新的委任,因爲保密,進門前手機一律扣電池,處於關機狀態,經過將近一小時的研討,有了進一步的發展。
最後軍區首長,指着方天揚斜對面的女警說,“這次任務,很重要,一丁點差錯都不能有,夏飛是特種隊裡最頂尖的人才,我派她協助你,以未婚妻的身份!”
方天揚沉默了下,“好!”
夏飛起身,“請多多指教!”說完,去了另個房間,不多會便換上便裝,以女兒裝的出現在方天揚面前,接下來他們將要出度一個很重要的慈善會。
方天揚一身剪裁合體的暗藍印花西裝,不變的高沿帽,出門的時候,對身旁的合作伙伴笑了下,轉而擡頭看了看天。
蔚藍,雲白,不帶一絲纖塵。
她應該出院了吧!就這麼想着,彎腰準備上車。
突然一聲,“大哥!”是等候了許久的喬爾跑過來,看了看特質的車子,以及身穿禮服的陌生女人,他搓了搓了手背,猶豫了。
方天揚轉過身,拉低了帽檐,“說!”
“……”喬爾又搓拇指,“借一步說話!”
“?”
“大哥!我想去巴黎!”憋了好一會,喬爾這樣說。
方天揚目光幽深的看了一眼,“理由!”
喬爾咬了咬脣上的死皮,“何歡媽媽因爲我而死,我在她墓碑前發誓,要照顧她的,像對待親生妹妹那樣照顧她,她…可能快不行了!”
方天揚身影一晃,“什麼?”
喬爾將羅斯的電話內容,快速說了一遍,“大哥,我……”
方天揚捏了捏眉心,“接回來,國外抗生素有限制,再說……”再說何歡從小體制不好,她說過十幾歲以前,每天泡在醫院。
“去聯繫吧!”
“…哦!”
很快,就在方天揚走慈善,攜‘未婚妻’亮相的時間裡,喬爾聯繫好了專機,又請了醫生隨行,一路將何歡接回海城。
拋開病因和醫療水平不談,或許是心結打開,當天夜裡何歡高燒減退,雖然還持續在38度多,但至少還在人體能承受的範圍。
方天揚忙完,是夜裡三點多過去醫院的。
巴黎一別,僅僅是半月,他怎麼都沒想到,原本只是臉色蒼白,略有些消瘦的女人,竟然會變成現在這樣。
雙眼深陷,臉頰瘦得突出。
那扎有滯留針的手背,瘦得只剩下骨頭和皮,蓋在薄被下的軀體,看上去也只剩下骨頭。
要用骨瘦如柴來形容嗎?站在牀前,他長長嘆了口氣。
“怎麼弄成這樣?”脫了外套,他擼了下袖口,露出半截散發張力的胳膊,隨着打溼毛巾的動作,那結實的肌肉,隨之緊了緊。
燈光下,沾着點點的水珠,看上去震撼感太強力。
事情總是這麼巧,原本昏睡的何歡,在方天揚走近的一刻,便幽幽的轉醒。
逆光裡,她看不清他的樣子,他的眼力,卻能嗅到他身上所攜帶而來的香水味,酸楚在心底盪漾的時,她動了動嘴角,“對,對不起!”
方天揚擰毛巾的動作頓了頓,轉身對着一雙微合的眼簾,晶亮的光芒裡,有隱隱的淚花在閃爍。
因爲長時間的站立,他左腿有點受不住,剛想拉椅子過來,這時衣襬忽然傳來一陣拉力,力度不重,很輕卻很粘人。
“…天,天揚。”
“?”他挑了挑眉,臉上帶着少有的溫和,“拿椅子!”他低聲說,磁性的嗓音裡透着溫柔,燒得何歡臉頰微微發燙。
忽然一隻大手,蓋在她額頭上,帶着清冽的氣息以及淡淡的菸草味,聲音醉人得不要不要,“還有些燙,擡胳膊再試下體溫!”
“……”薄被下,她只套着肥大的病號服,因爲高燒,一天差不多要換三五次,這會兒裡頭是真空,領口又大,面前的他,手拿老式水銀溫度計,要她擡胳膊?
何歡感覺自己臉又紅了,誰知道人家方天揚只是飛快的撇了一眼,放在她腋下,那胸口的白嫩,根本就沒多看。
何歡又有些失落,人呆呆的望着。
隨着他的動作,她眼珠子在轉,轉到最後明明打哈欠,都還是瞪着眼。
方天揚苦笑,“你這樣,我會出錯!”
他膝蓋上,放着白色的筆電,正在認真的處理着一些事,偶爾擡頭看她一眼,都會羞得何歡心跳加速,眼裡溢滿晶亮的光芒。
一連三天,白天何歡幾乎處於昏睡中,到了晚上卻是精神百倍。
開始的時候,喬爾還擔心,誰知道到了第四天,何歡體溫基本正常,這下可是把喬爾納悶壞了。
白天的時候,他都在守着,她除了睡就是睡,怎麼就突然好了呢?
第五天晚上,他才知道,原來老大每天晚上都在來陪啊,真是,他白天,然後老大晚上,還以爲老大忙得要死,沒時間搭理呢。
敢情兩人偷偷有情況啊!
對於喬爾的取笑,何歡只是笑笑不說。
其實她知道,方天揚這幾天很累,白天要忙,到了晚上又陪她,所以等他再來的時候,何歡伸着胳膊,做着散步的樣子,“你去牀上睡一會吧!”
“……”
“我不困,睡不着,等困了再換我睡!”吐舌,她笑了笑,自始至終沒問他那張照片裡的女孩是誰,自始至終也沒說,我有過你的孩子。
兩人就像形成了默契一樣,她不說,他一直不問。
方天揚是真的累了,差不多快一週的時間,每天只睡兩三小時,這會要不是想着何歡的病情,早就在家裡洗洗睡了。
既然她不困,那他休息會。
躺下後,瞧着何歡那雙晶亮的眼眸裡,散發點點喜悅,方天揚掀開薄被一角,胳膊墊在腦後,對她招了招手,“過來!”
“……”何歡心跳砰砰的加快,明明知道他有愛人,卻是控制不住的走過去,絞着藍白相間的病號服,幾乎沒怎麼猶豫的就坐到牀沿。
身後的眼神,像帶了十二級的電力,燒得她七葷八素,手握着薄被一角,緊張忐忑得不行。
狹窄的病牀,他們的氣息彷彿混合在一起,像一道推不開的魔障,籠罩在她身體的周圍,不敢動,不敢喘息的,手心、後背竟生出一身虛汗。
她嚥了咽口水,“先,先生,你,你怎麼不睡啊!”
“我是猛獸?”
“……”
“會吃了你嗎?”
轟的一聲,何歡腦門都熱了,他炙熱的氣息就在耳邊,輕聲說,“躺到我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