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魄當空寶鏡升,雲間仙籟寂無聲;平分秋色一輪滿,長伴雲衢千里明;狡兔空從弦外落,妖蟆休向眼前生;靈槎擬約同攜手,更待銀河徹底清。
望着天空那一輪明月,慕雲裳不飲也自醉,何況,在宴會上已經喝了十幾杯。好美的夜空啊!如果沒有那鼎沸的人聲,坐在花叢下,聞着淡淡的花香,欣賞着月色,倒是人生一大快事。
“公子,你瞧那人好生沒規矩,竟然坐在地上。”突然一個小廝高聲道。
“婁洋,休得胡言!”一個悅耳動聽的聲音低聲斥責道。
慕雲裳卻彷彿沒聽到主僕的談話,乾脆斜倚在了花樹下閉目養神,絲毫沒有收斂的意思。
“小姐,夜深露重,坐在地上可莫着涼了!”那聲音低沉悅耳,卻有些耳熟。
慕雲裳回過頭,醉眼迷離地看着他。
“王爺?”來人一臉驚奇地看着慕雲裳。
“你認識我?”慕雲裳扶着樹幹,踉踉蹌蹌地站起身,一雙墨色的眼眸毫無焦距。
“王爺喝醉了!”來人看着她有些蹣跚的腳步,漸漸瞭然於心,“你的隨從呢?”
慕雲裳走到荷花池畔,蹲下身子,取了絲巾沾溼,隨意地敷在了眼睛上。
“王爺小心呢!”來人急忙拉住了她的衣襟,生怕她酒醉之時,跌下池塘。
取下臉上的溼巾,慕雲裳的眼中已經恢復了些許的清明,看向來人,不禁微微一驚:“原來是你?你是隨母親進宮赴宴的?”
原來來人正是前日在街上遇到的少年。
“我——”
“藤忻,我們該回府了!”這時,左太傅突然走了過來,“原來,端親王也在這裡啊?微臣參見王爺千歲!”
“左太傅客氣了!”慕雲裳伸手用力地揉着自己的太陽穴,“借問一句,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已經是子時了,王爺!”左太傅答道,“王爺怎麼會和小兒在一起?”
“左公子?”慕雲裳有一瞬間的晃神,“哪位啊?”
“原來王爺還不知道!”左太傅淡笑道,“王爺身旁這位就是我家小兒左藤忻。”
原來竟然是他!
墨色的眼眸似醉非醉地看了他一眼,臉色驟然沉了下來。沒想到啊,真是沒想到啊!她竟然也有被人算計的一天。
“藤忻見過王爺!”左藤忻微微一福,嬌嫩的脣瓣微微揚起,帶着魅惑人心的笑容。
可是,刺客的慕雲裳顯然沒有欣賞美色的心情,她的心中滿是被人算計的懊惱。
“王爺怎麼了?”對於慕雲裳不佳的臉色,左太傅和左藤忻都是一臉的疑惑。
“沒什麼!看來本王真是喝多了!”慕雲裳揮揮手,裝作步履蹣跚的樣子走了幾步,“本王先行告辭!”
“王爺慢走!”左太傅心中滿是疑惑,卻沒有問出口。
“母親,王爺這是怎麼啦?”左藤忻訝然地望着左太傅,希望母親可以爲自己解惑。
“外面傳言,王爺生來性情古怪,也未必是空穴來風的。”左太傅嘆息道。
“母親的意思是孩兒剛纔有什麼舉動犯了王爺的禁忌?”
左太傅若有所思地看着慕雲裳離去的背影:“未必是你犯了王爺的禁忌,而是因爲她知道了你是我的兒子。”
“孩兒不是很明白!”左藤忻一臉無辜的模樣,讓左太傅心中一陣憐惜。這個兒子可以說是晚年得子,她一直鍾愛有加。現如今她聽了皇夫和太皇女殿下之言,好心想要將兒子許配給端親王。要是這個端親王不識時務,她不介意讓她明白她這個太傅在雲隱國的勢力。
離開左氏母子的視線,慕雲裳的步伐也變得穩健起來,臉上卻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小阿姨,原來你在這裡啊!”慕琪茗一蹦一跳的走到了,慕雲裳面前,“剛纔我與母親前去覲見祖母的時候,聽皇夫殿下說,小阿姨要擇日成親了。”
聞言,慕雲裳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
“小阿姨,我可聽說你要娶的是咱們雲隱國的第一美男啊。”慕琪茗絲毫沒有意識到慕雲裳的不悅,“我聽說啊,茗奕一直很喜歡那位左公子呢!可是,左太傅始終覺得茗奕不夠穩重,難成大器。不肯把兒子許配給她。”
先前慕茗奕那一臉的嫉妒原來是爲了那位左公子啊!慕雲裳臉色稍緩,只是還有些不明白。既然,慕茗奕喜歡那位左公子,爲何父君和大皇姐還要一力促成她與左藤忻。
左藤忻!初次見面,她還以爲那是個單純的官家少年,卻不料——
墨色的眸子驟然一黯,那個左藤忻恐怕不如他的外表那般單純。或許,昨天的那場偶遇也是他特意安排的。
“小阿姨,你好像不是很高興啊!”
“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嗎?”慕雲裳撇過頭,反問道。
“小阿姨要娶第一美男啊!”慕琪茗嚷嚷道,“這難道不值得高興嗎?”
“本王身邊不缺美男!”慕雲裳一甩袖,恨恨地離開了。
“小阿姨生氣了?很難得啊!也不知道是什麼人竟然能夠惹得狡猾如狐狸的小阿姨生氣••••••”慕琪茗自言自語道。
慕雲裳回到王府就病倒了,大家都說她是因爲在宮中喝醉了酒,受了涼。可是,子車君浩卻明白她的病是自己氣出來的。她一向精明,從來都是自己算計別人,卻不料今日竟然爲他人所設計。
又或者,她真是是喝醉之後,受了地上的涼氣。慕雲裳不禁病倒了,而且舊傷復發,一病不起。太醫院的太醫在端親王府一字排開,卻沒有一個人能夠想出救治的法子。
“雲霓,那個鬼丫頭該不是爲了逃避婚事,裝病吧?”習憶楓緊皺着眉頭問。
“不大像,太醫說是舊傷復發——”
“舊傷復發?”習憶楓狐疑地望着慕雲霓,“裳兒什麼時候受過傷了?”
“那個••••••父君,去年皇妹在途經離龍鎮的時候,被人暗箭所傷,幾乎殞命。母親怕父君擔心,故而吩咐女兒瞞下了此事。”慕雲霓訕笑道,“兒與母親一直懷疑是二皇妹手下的錢乙所爲。但是,苦無證據,難以將錢乙治罪。”
“那個慕雲平,本宮絕饒不了她!”習憶楓恨恨道。
“只是女兒還不是很明白。小皇妹爲什麼會在這個時候舊傷復發?”慕雲霓思索道,“難道真的是爲了逃避婚事?”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件婚事就該提前!”習憶楓道。
“提前?”慕雲霓有些意外,“可是王府傳來消息說,小皇妹已經臥牀不起了!”
“所以,纔要給她沖喜啊!”習憶楓一臉的理所當然。
“但是,母親未必會同意的。”慕雲霓理所當然地回答,“而且,女兒也覺得現在不是時候!”
“怎麼不行了!”習憶楓惱怒地拍拍桌子。
“我們當日提出,讓裳兒迎娶左公子,是爲了拉攏左太傅。可是,現在裳兒重病不起,左太傅對左公子寵愛有加,又怎麼肯在這個時候讓他們成親呢?”
“你是說,左太傅怕裳兒會——”想到這個可能,習憶楓臉上滿是憤怒,“她敢!”
“女兒只是以常人之理,揣測左太傅的心意。”慕雲霓思忖道。
“你是不是後悔了?”習憶楓突然緊緊地盯着慕雲霓問。
“父君此言何意?”
“本宮知道,茗奕也一直很傾慕左公子。你是不是後悔幫助本宮撮合左公子和雲裳的婚事了?”
“父君,女兒絕無此意!”慕雲裳急忙表明心意,“父君不要忘了,當初就是女兒提議父君想左太傅提親的。”
“嗯!”習憶楓點點頭,“你沒有那麼想就好。自從雲裳到雲州後,她所做的一些事情卻是讓你很忌憚。但是,先不論現在你還需要雲裳的幫助,就算是大功告成了。她畢竟是你的胞妹,本宮希望你不要傷她性命。”
“父君多慮了!女兒一向疼愛裳兒勝過茗奕,又怎麼會對她不利呢?”
“其實,現在討論這些都是多餘的。剛纔,太醫院來報,裳兒什麼時候能醒還是個問題呢。”習憶楓嘆息道。
“父君不必過於悲傷!上次,裳兒傷得那麼重,都能恢復良好。相信這一次,裳兒也能夠逢凶化吉的。”
嗯!”習憶楓低聲道,“本宮有些累了,想去歇息一會兒。你有空,就代本宮去端親王府看看雲裳吧!”
“兒臣告退!”慕雲霓站起身,走出了乾熙宮。
“殿下是要回東宮嗎?”隨從問道。
“去端親王府!”慕雲霓回答道,“不管怎麼說,樣子還是要做做的。”
“殿下的意思是——”
“如果,七皇妹一病不起——”慕雲霓暗自思忖道,她該想個法子應對纔是。想必慕雲裳重病的消息傳出,平王和暮親王一定在家中樂翻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