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 府中的小廝已經點起了燈。
慕雲裳一改先前的態度,主動牽着左藤忻前往飯廳用膳。體貼入微的樣子讓身後的婁希暗喜在心。
“王爺陪我回凌雲閣好不好?”左藤忻眉目含情地望着她。
又是這種眼神!慕雲裳心中一陣哀嘆。爲什麼這傢伙每每用這種眼神看着她?而且每次接觸到他這個眼神,就讓她心中生出一股強烈的罪惡感。彷彿是她糟蹋了祖國的幼苗。
“王爺!”雲蝶軒莫任風的侍從急匆匆地從外面跑了進來, “風主子不慎掉入了荷花池。”
掉進荷花池, 搞得太大了吧?她不過是想要他裝病而已, 怎麼就掉進荷花池了。
“青陽, 去請大夫!”慕雲裳回身給左藤忻一個歉意地笑容, 自嘲地笑笑,“本王得去看看風怎麼樣了!要是他有個萬一,莫惜紅可就要殺過來了!”
“奴家陪王爺一起過去看看風側君吧!”左藤忻連忙道。
“唔~你也累了一天了, 還是回去凌雲閣休息吧!”
“我只是隨王爺去看看,只要看到風側君無礙, 就回凌雲閣。”
“那好吧!”慕雲裳轉身直奔雲蝶軒。
一進雲蝶軒, 就看見雲蝶軒的下人忙成了一團。有的忙着去廚房煮薑湯, 有的忙着燒熱水••••••
慕雲裳心下暗喜,這個莫任風弄得還真是很逼真啊!不過, 也幸好他演得逼真。不然的話,左藤忻一跟過來不久露餡了嗎?
“王爺——”蒼青陽迅速迎了上來,“風側君落水了!”
看到蒼青陽的臉色不對,慕雲裳才覺得有些不對勁。難道是莫任風真的掉進了水池?
臉色一變,慕雲裳幾個起落已經飄然進入了雲蝶軒的主臥房。莫任風坐在牀上, 在侍從的幫助下, 顫抖着穿上乾的衣服。
“我來吧!”慕雲裳搶步上前, 拿過一旁的衣服, 協助任風穿上。或許, 人終是不能做虧心事的。就好比她利用了莫任風的身份,以至於現在對他總是有剋制不住的內疚。
穿上中衣, 莫任風順勢滾進了被窩。房中早有小廝端來了燒紅的碳爐。十一月底的天氣,京城亦是寒冷非凡。在這種溫度下,掉進水池恐怕也是不好受的。畢竟,她也有過冬日落水的悲慘經歷。
看着莫任風縮在被窩中直髮抖,慕雲裳突然就眼紅了。她突然想起了那個寒冷的早晨,從寒那麼不顧一切地跳進荷花池救她。那該需要怎樣的勇氣呢?
“王爺,怎麼啦?”莫任風雖然冷得厲害,卻也發現了慕雲裳的不對勁,“我沒事,王爺不用擔心!”
“嗯~”慕雲裳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窗外。剛纔走進雲蝶軒的時候,就看見葉從寒站在窗前了。
她還記得當初,葉從寒送她回到她的寢宮,還一身溼淋淋地跪在寢宮外等候母親的處罰。那般的哭出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是熬不住的。
只是那時候,她自己也迷迷糊糊的,根本不能瞭解他的痛苦。現在想起來,竟然是抑制不住的心疼。
又過了片刻,下人端了薑湯過來。慕雲裳親自喂他喝下薑湯,和衣躺在了他的身邊。
“你們都下去吧!”慕雲裳吩咐道,下人們陸續退了下去。
“我不是讓你裝病嗎,爲什麼會掉到水池裡?”慕雲裳附在他的耳邊柔聲問道。
“這真的是個意外!”莫任風一臉的無辜。
“怎麼就會這麼湊巧啊!”慕雲裳嘀咕道。
“不過,王爺讓我裝病好不去凌雲閣。但是,這種法子終不是長久之計啊!”莫任風低聲道。
“不過是一時之計!”慕雲裳輕笑道,“本王下次可以有別的法子抵賴啊!”
“聽說,今日太皇女殿下跑來向王爺興師問罪了?”莫任風貼着她柔軟的身體,彷彿身體也熱了不少。
“那就要問,昨日你和那位左公子進宮給父君問安的時候,都說了些什麼。”慕雲裳輕輕地笑了。
房中只在牀前的桌子上點着一盞光線微弱的油燈。慕雲裳又背對着燈火,莫任風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是,暗影中聽到她的笑聲似乎還是很愉悅的。左藤忻搞的那些小動作並沒有引起她太多的注意力。
“我只能管住自己的嘴巴,卻不能控制他要說什麼。”莫任風輕嘆了一口氣,“其實,我能夠明白左正君的心態。他也只是想要得到王爺的寵愛罷了!”
如果,他不知道到慕雲裳的難處,他或許也會想做左藤忻一般行事。只是,他會做的更加隱晦一些罷了。
“只要他不要逾越本王的底線,本王會當他小孩子鬧鬧彆扭而已,不會放在心上的。”
“王爺,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莫任風仍不住爭辯道,“他是一個已經嫁了人的男人了。如果,王爺繼續把他當做小孩子對待,難保不會搞出什麼狀況來的。”
“哦?”慕雲裳突然玩心大起,不懷好意地看着他,一隻手不安分地在他的臉上磨蹭着,“那麼,風側君是不是小孩子呢?”
莫任風俊臉微赧,惡聲惡氣地警告道:“王爺切莫玩火!”
“這麼小氣幹嗎?不過是摸摸小臉,有必要這麼激動嗎?”慕雲裳變本加厲,乾脆把手探進了他的衣襟。
“慕雲裳!”莫任風急忙抓住了那隻使壞的小手,臉上又怒又惱。這女人,明明知道自己不會傷害她。竟然緊抓着這一點爲所欲爲,簡直是當他死人。
“真的生氣了?”慕雲裳悻悻地縮回了手,“我家從寒可比你可愛多了。無論怎麼逗他都沒關係!”
“你當我和葉侍衛一般好欺負嗎?”莫任風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沒有人喜歡被人挑起慾火,在中途喊停的啊!他莫任風又不是有自虐傾向。
“我的寒,隨便我怎麼親,怎麼抱,都不會生氣哦!”慕雲裳得意地說,“你這麼小氣,吃個小小的豆腐都不行!怎麼做人家夫君的啊?”
門外傳來了重重的抽氣聲。莫任風甚至可以想象門外之人必定是已經從頭紅到腳趾頭了。
“那王爺新婚燕爾之際,拋下我自己跑到紅豔樓去逍遙快活。那裡有一點身爲人家妻主的自覺性啊!”雖然知道她去紅豔樓不是玩樂——她想玩也玩不了嘛!但是,莫任風就是忍不住要臭她,沒道理一直讓她佔上風啊!
“唔~說得有道理,本王這樣是不對的!”慕雲裳誠懇認錯的模樣讓莫任風有些意外。她明明不需要認錯,爲什麼會這麼幹脆地承認不是錯誤的錯誤?
“下次,本王自己出去玩的時候,會記得爲你和左正君殿下分別物色一個美女暖牀的。”
聞言,莫任風差點沒氣的吐血。有哪家的妻主會幫助自己的夫君爬牆的?
“臉色不用這麼難看吧?本王不過是看個玩笑!”慕雲裳嬉笑道,“本王可捨不得把自己的寶貝隨隨便便送人哦!不過——”
“不過什麼?”莫任風緊張地問。她說不會隨隨便的的把他們送人,那要是不是隨隨便便的就有可能了?
“我覺得自己好可憐!”墨色的眼眸突然黯淡了下了,慕雲裳幾乎將整個腦袋都埋進了錦被中。
“裳兒怎麼啦?”莫任風可以放軟了聲音。雖然是一閃而過,但他還是注意到了那抹受傷的眼神。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煩惱能夠讓這個向來自信滿滿,詭計多端的人兒如此煩惱。
“一個都應付不了,還讓我一下子娶兩個。將來,可怎麼收場啊!”慕雲裳悶悶地說。
“原來,裳兒煩惱地是這個?”莫任風有些意外,“那左公子好歹也是雲隱國的第一美男子。王爺既然去了也沒什麼吃虧的啊?或者,王爺還是喜歡葉侍衛多一點?”
躲在被子裡的人沒有回答,甚至沒有動一下。
雖然不大情願,但是——
“王爺實在喜歡葉侍衛,將來大可將他收房,何必如此苦惱呢?”莫任風輕聲道,聲音裡是淡淡地憂愁。
他不想與別人分享自己的妻主,但是誰讓他的妻主是如此的不平凡呢?左藤忻憑藉着背後的政治勢力,強勢介入,他無話可說。但是,葉從寒卻是一直跟隨在她身邊的人,他也無力阻止。自己主動提起,總比將來被強迫接受的好。
“風側君好大方哦!”慕雲裳大笑道,笑聲中充滿了無奈和疲憊,“簡直和大皇姐所說的什麼雨露均沾同出一轍嘛!”
“王爺不喜歡!”
“不喜歡,非常不喜歡!”慕雲裳突然擡起頭,用從未有過的認真注視着眼前的男人,“管他是什麼雲隱第一美男,還是身份尊貴到無以加復。強迫塞到本王手中的就是不被期許的,本王永遠都不會接受別人的安排。”
莫任風心頭一緊:“那麼我呢?我是王爺期許的那個人嗎?”
“風殿下啊——”慕雲裳故意拖長了聲音,臉上的神情變得輕鬆,在他的額際親了一下,“風要乖乖的哦!永遠——”
後面兩個字幾乎消失在喉嚨底,但是莫任風還是聽到了。對於她模棱兩可的答案,心中隱隱地不安。
“可以相信的人是那麼少!”似訴說自己的無奈,又似在夢囈之中。慕雲裳的聲音很輕,每一個字卻重重地敲進了他的心裡。
今天的她似乎有些奇怪,卻不知道奇怪在那裡。她的話是表明她不相信他,還是暗示自己要成爲那個可以讓她相信的人。
莫任風爲她蓋上被子,穿上外衣輕手輕腳地走到了門外。毫不意外地看見葉從寒一動不動的站在門口。
“風側君?”葉從寒有些意外。意外這個時候,莫任風竟然會起牀走到門外。
“晚上風大,風側君又剛剛落水,要是再吹了寒風,可是會着涼的。”
“習武之人,哪有這般嬌貴?”莫任風淡笑道。
葉從寒默認無語。
“葉侍衛,本宮可以問你一件事嗎?”莫任風突然轉身看着葉從寒問道。
“風側君可以問問看,但屬下不一定知道。”
“王爺是不是曾今有落水的經歷?”莫任風問得直接,讓葉從寒有些晃神。他這麼問不是沒有根據的,他不會忘記慕雲裳初知他落水時臉上那個怪異的表情。
“王爺八歲的時候,在一個寒冷的早晨不慎落水,還因此得了風寒。”葉從寒據實以告。
“那麼,當時救王爺上來的就是葉侍衛吧?”莫任風突然想起與慕雲裳的某此對話。只是當時,慕雲裳說得輕描淡寫,又一筆帶過,他就沒放在心上。
葉從寒遲疑了一下,才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