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豐州,如其名,是一個富饒的地方,近年卻因蝗災而收成大損,由於旱澇,朝廷不是剛撥了款項救災嗎?”蕭惜若雖不知凌紫昊爲何提及此事,可也是聽說豐州一事,這...好像也是爹爹主管的吧!心中猜到半分,卻也始終不相信:“難道爹爹與此事有關?貪污受賄?”
“的確。”凌紫昊點了點頭,又搖了搖手:“倒也不盡然,你有沒有聽說過蕭氏一個子弟——蕭威志?”
“蕭威志?”蕭惜若皺着眉想了想,“好像是爹爹的一個遠房弟弟,是我的表叔,但是很少來往,不大記得清。不過也不是個正經的人,留下的家產都被敗光了,充其量算個敗家子吧!”
“呵呵。”凌紫昊被她這副模樣逗樂了,“夕若還真是不避親,說話如此犀利。他可是你表叔,你卻這般來形容他,不知道爲夫在若兒心裡是什麼樣的呢?”
“你可以沿着直線滾了!”蕭惜若黑線的推了他一把,“你怎麼又問起這個?就直說吧!”
“這個蕭威志其貌不揚,膽子卻是夠大,居然敢與縣衙勾結,私吞銀兩,甚至草菅人命,還想出找人替死這等餿主意!”凌紫昊越說越氣憤,居然一掌將院中的石桌劈個粉碎。
蕭惜若忙躲得遠遠的,等他說完了才繼續開口,也不忘在心裡爲那“慘死”的石桌默哀,“喂喂喂,你能不能鎮定點兒,弄壞了我的東西你可是要賠的。”轉而心裡又暗自想着,膽子...是夠大的,貪污受賄,草菅人命,蔑視枉法...數罪併罰,貌似是要誅九族的!
九族?!那不就是說,連她蕭惜若也包含在內嘍!那他...剛剛還說沒事!
怪不得他剛剛進來就一臉疲憊之色,蕭惜若頓時心疼不已,想必爲了她,他一定是跟朝堂上那羣老匹夫“較量”過了...
“賠?”凌紫昊卻全然沒顧她的神遊,“這宮中的東西都是爲夫的,也自然是若兒的,若兒想要怎麼賠法?不如把爲夫賠給若兒可好?”
“去!”蕭惜若沒好氣的說道,本來還心疼着他呢!一出口竟想着這些東西!“你的後宮那麼多,任挑一個好了,你可以去找你的如貴妃嘛!”
“若兒吃醋的樣子...還真是很特別...”凌紫昊忍不住笑意,將她圈在懷裡。
“對了,那我爹呢?他怎麼樣了?”蕭惜若想起爹爹來,這才扯回了正題。
誒,也不知道如果宰相大人知道,他的親親女兒爲了一個男人把他都給忘了,是作何感受啊!
“因爲這件事情牽扯太廣,只能將蕭宰相先停職在家了...”凌紫昊略有些歉疚着的望着蕭惜若,剛想開口,卻見一持着拂塵低頭走過來的太監匆匆說了幾語。
蕭惜若見他臉色恍惚見變了色,心道是有大事發生,也不便攔他,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店門外,卻道是一陣惆悵。
“小姐,我們進去吧!老爺這不是已經沒事了嗎?”站在一旁的碧雲見她仍在發愣,給她披了件琉紫衣裘,出聲道。
“不了,我想走一走。”蕭惜若有些懶散的起身,往殿門外走去。
“啊?”這下卻是輪到碧雲發愣了,她趕緊跟了上去。
蕭惜若剛走到御花園,一羣宮女圍着像是在說什麼話,見到她又立刻散開了。
“奴婢見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歲千千歲——”
這一跪一拜的,蕭惜若頓時興致減半,無力地揮揮手,“都起來吧!”
剛想轉身離開,卻又好像想起什麼事,又折了回來。
好似無意的將魚食撒進荷花池裡,漫不經心的道:“你們都過來。”
“是。”宮女們都是不知道這位傳言最是得寵的皇后心裡是怎樣的想的,惶恐的圍上來。
“最近宮中可發生什麼大事?”蕭惜若聽着自己說話的語調,幾乎有種想嘔的衝動,這還是她嗎?“本宮最近不常出來,如今覺得陌生極了,你們且說說這近來發生的事,若是本宮開心了,會賞你們的。”
“真的嗎?”宮女們竊竊私語着,終是有個大膽點的宮女上前來道:“若說這宮中發生了什麼事,大的事倒是沒有,小事啊,卻是一大籮筐。最近皇上安排了一個女子住入宮中,可也不給名分,這身份呀,真是尷尬極了,大傢俬底下都議論紛紛的,說這女子莫不是皇上在外的...”
也許是那個宮女意識到自己的話題不怎麼討巧,繼而話鋒一轉,“皇后娘娘,你看奴婢這張嘴,真是不討巧,那女子不過是鄉野粗俗之人,自然是無法與娘娘相比的。”
“無妨。”蕭惜若一個眼神示意,碧雲會了意,忙上前將一兩白銀(相當於現在的80元~170元)放在了那宮女的手上。
那宮女立刻眉開眼笑的:“多謝皇后娘娘。”
其他宮女一見,也都是爭先恐後的上來,你一言我一語的,蕭惜若頓時覺得耳邊像水沸騰了一樣。
“好了,安靜點。”蕭惜若順手指向一個一直默不作聲的粉衣宮女,“你來說。”
那被指到的宮女倒沒顯得欣喜至極:“皇后娘娘,奴婢倒是不知道什麼宮裡的新鮮事,只是聽聞宮外饑荒鬧得厲害,百姓們甚至都起來鬧事。鄉親們都沒了飯吃,奴婢想起爹爹一人在宮外,只覺得悽慘至極,不知道娘娘可否允奴婢出宮,也好照顧那年邁的父親。”
那粉衣宮女說着,竟不自主落了淚。
人羣安靜下來,氣氛頓時變得悽清起來,蕭惜若也忍不住爲之動容,想到自己的爹爹,自然是能夠體會到其中的苦楚:“你父親年邁,你這個做女兒的是該儘儘孝道,好了,本宮今日就允你出宮,你且下去,換新衣裳吧!”
“多謝娘娘。”粉衣女子忍住了淚,一臉感激之色。
蕭惜若目送她遠去,隨手又指了個宮女:“你說吧!”
“是。”這次被點到的宮女看上去年歲很小,像是新進宮的,臉上是還未褪去的天真和稚氣:“皇后娘娘原來人很好啊!芸兒還以爲和貴妃娘娘一樣呢!不過貴妃娘娘最近好像很得寵,聖上老去她那兒,這不?剛剛奴婢就見陛下往煙霞宮去了。
“姐姐這是在談什麼呀?”遠處的如妃拈着蘭花指娉娉婷婷地走過來。
“奴婢見過貴妃娘娘——”團着的宮女們行了禮,頓時安靜不少。
“好了,你們下去吧!”蕭惜若揮了揮手,起身有些沒好氣道:“你是來做什麼?”
“妹妹見過皇后娘娘。”如妃着一襲桃紅色豔衣,妝容很是華貴,只是那塗抹的香氣讓人聞了着實不大舒服,“妹妹無聊,便來找姐姐聊聊天,想必姐姐在深宮中一定很寂寞吧!”
“你到底要說什麼?”蕭惜若是沒心情陪如妃一言一語的去琢磨,“貴妃若是沒事,本宮就回宮去歇着了。”
“欸,姐姐別走。”如妃見蕭惜若要走,急急地叫住她,移着碎步走到她面前,故作神秘的道:“姐姐聽說了嗎?皇上新納了一位美人,置在西苑,說是要給她皇貴妃的名分呢!”
“皇上納妃是好事,多有新人爲皇家開枝散葉,是喜事一樁,難道貴妃不高興嗎?”蕭惜若聽她這麼一說,心知她的意圖,吃味是難免的,但她也沒笨到聽別人說幾語就跑過去大吵大鬧啊!
如妃見她不動聲色,心裡着急,恨恨的攪動幾下帕子,又接着道:“姐姐這是何話?妹妹當然高興,只是...恐怕姐姐要遭殃了,姐姐可聽說這水玉國國主看上了...姐姐的美色,向陛下討要你嗎?”
“妹妹從哪兒聽來的消息?本宮身爲一國之後,豈是能讓別人所覬覦的?”蕭惜若不知她爲何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竟也沒辦法判斷起真假,那麼說着,心裡卻是小小的動搖了一下。
“那是當然。姐姐是一國之後,事關國家的尊嚴,若是平常倒也罷了,可近年來災荒不斷,百姓尋起來鬧事,全國上下人心惶惶的,難保水玉國不會趁火打劫。如今水玉國提了這樣的要求,陛下恐怕也難以抉擇,並且男人嘛,都是喜歡新鮮的,妹妹是替姐姐打算,還是儘早避避吧!”
如妃見蕭惜若臉色越發難看起來,心下得意,又接着道:“姐姐若是不信可以去西苑看看,便知妹妹說得是不是真的了。”
“荒唐!”蕭惜若冷冷的揮袖離開,“你以爲本宮會信嗎?!”
如妃站在原地輕蔑的笑了一會兒,也轉身離去。
“小姐,小姐——”碧雲追上氣沖沖離去的蕭惜若,“小姐慢點,奴婢要跟不上了。如妃不過是想離間小姐和皇后,小姐莫要生氣,中瞭如妃的計纔好。”
“我知道。”蕭惜若應了一聲,又氣惱地轉身:“不行,我要去那西苑看看,要是他真...我就...我就休了他!”
說完這話,蕭惜若又氣鼓鼓的往西苑走去,全然不顧後面跟着要命的碧雲。
“奴才見過皇后娘娘。”西苑的守衛見是蕭惜若,都是恭敬的行了禮,讓出了道。
蕭惜若順着鋪排的道走到庭院深處,因爲有着花草樹木的遮掩,裡面談話的人並沒有發現她。
“皇上,慧心謝皇上爲爹爹沉冤,之前慧心對皇上多有不敬,還請皇上原諒。”慧心不好意思的笑笑,也許是因爲之前的莽撞感到羞愧。
“無妨。”凌紫昊見之前囂張的女子如此溫順,不免覺得有些驚詫好笑:“誒,之前那個囂張跋扈的女子去哪兒了?你不是說朕是昏君嗎?”
“這...”慧心爲難的看了看他,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之前是慧心不懂事,江湖兒女直來直去,皇上不要放在心上纔好。只是皇上爲民女的父親平冤,按理說就是民女的恩人,便陛下處置好了。”
“呵呵。”凌紫昊忍不住笑出了聲,這麼較真,倒真是可愛,一瞬間的錯覺,竟然有種妹妹一般的溫馨。
“皇上這是原諒慧心了嗎?”慧心好奇的盯着凌紫昊的頭上,“皇上,你頭上有樹葉誒!”
什麼?凌紫昊本想伸手去清理,可轉念一想,想想自己的身份,還是罷了手,一時有些猶豫不決。
慧心到時手快,想要幫凌紫昊弄掉那片葉子,無奈身高的比例實在不協調,弄了好幾次也沒弄掉,到最後一次不知爲什麼慧心忽然笑彎了腰。
“皇上,你...哈哈——太好笑了,皇上好像那唱戲的戲子啊!”
着實,那葉子偏偏在葉子家族中算是纖長型的,豎直的落在凌紫昊的玉冠上,的確有點像那戲子頭上的翎羽。
......
那個熟悉的身影幾乎是一瞬間便刺痛了蕭惜若的心,她怎麼可能不認得。
因爲隔得遠,所以聽的不大真切,但那嬉笑的聲音傳入蕭惜若的耳朵,心口一陣悶痛,碧雲見狀,拉了拉她的袖子,暗示她還是先走比較好。
蕭惜若卻是笑着掙開了碧雲的手,無聲無息的落淚,直到地上。
這...就是你說的,你承諾的嗎?
耳邊忍不住回想起如妃的那句話,男人啊!不都是喜歡新鮮的嗎?
是啊!你凌紫昊玩膩了我,如今是不是就打算將我棄之如敝履?
所以,你可將我當成一枚棋子,來鞏固你地位的棋子,必要的時候還可以那麼“慷慨大方”的將我送出去是不是?
我算是看透你了!蕭惜若,叫你那麼早心動,活該你心痛!
蕭惜若心痛的無法呼吸,趔趄了幾步,眼淚早已乾涸,竟是連哭也哭不出來了。
在昏迷的最後一刻,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凌紫昊被這動靜驚到,擡眼望去,卻只看到飄過的一處身影,心下黯然,居然也沒有追上去。
是啊!他畢竟是皇上,整個琉璃王朝的君主,他有他要守護的子民,可是讓他讓出最愛的女人...也許,他該靜一下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場局,這場戲,變得如此不單純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