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對毛小樸是什麼感情,可是,我希望你能放下,你對她最好是兄妹之情,我們會認回這個女兒。”
“爸,這個女兒不能認。”陸東來沉聲說,“西爲說得很有道理,她媽媽死了。死了,不算拋棄,她已經被父親拋棄過一次,不能再讓她知道自己曾經被母親拋棄。”
陸際愣了,他突然發現兒子說的是對的,自己考慮得真不周到,偏於自私。
“那我們就還她一個安靜生活,劉丹陽是個什麼人,我們都清楚,他現在對她好,將來也會對她好。”陸際看着大兒子,“西爲那兒先瞞着吧,至少結婚之前不能讓他鬧起來。”
“爸,西爲”
“東來,我知道西爲對她的感情,可眼下有什麼辦法,劉丹陽和毛小樸名正言順了,難道西爲就這麼撒着潑跟着?沒名沒份成何體統?”
“西爲不會在乎。”陸東來平靜地望到陸際的眼睛裡去,其實他想說的是,他不在乎。
“他不在乎我在乎!”陸際拍着桌子,“如果他再鬧,我不介意用強制手段!”
陸東來笑了,“爸爸,你的強制手段用過多次,效果實在不怎麼樣。”
對於陸西爲,真正的強制手段就是打段他的腿,讓他哪兒也去不得,囚在屋子裡作困獸之鬥。
可是,陸際捨得下那個手嗎?所以陸東來可以肯定,後面的事有得鬧,鬧好啊,鬧纔有希望,不鬧就完了,就怕他不鬧。
不像鍾瑤說的還需要幾日,實際上,第二天,陸際就收到了劉丹陽的結婚請柬,燙金的請帖上整齊地寫着劉丹陽和毛小樸的大名,婚禮在三日後,君華大酒店。
陸夫人雙手捧着那張請柬,仔細端祥,輕輕撫摩毛小樸三個字,眼睛裡淚光閃閃。她沒有立即衝動地去認女兒,陸西爲那天悲傷的話她聽進去了,深深刻在心上。女兒落難時不見她雪中送炭,如今寧靜幸福已不需要她錦上添花。
她孫柔佳就是她苦難生活上的一個漸漸隱去的傷痕,從此不再出現,那個傷痕會徹底消失,若她突然出現,就是生生在傷痕上補上殘酷的一刀,揭開鮮血淋漓的皮肉。
陸夫人不想將女兒推入痛苦的境地,她決定放下認女歸宗的想法,但她放棄她的女兒了嗎?不,不,她一點也不放棄。沒有任何事物可以撲滅目前這位夫人想被毛小樸叫一聲媽媽的熊熊烈火。所以,這天,她瞞着陸際去了陸東來的公司。
“東來,你喜歡小樸對吧?”陸夫人覺得時間緊迫,不彎着繞着了。
陸東來沒有作聲,靜靜地看着陸夫人。
“喜歡她就跟我走。”陸夫人拉着陸東來的手往外跑,動作偏向魯莽,與平日的溫柔嫺靜完全不一樣。
陸東來眉毛一挑,有點驚訝,隨即沉下來,不說話,也不反抗,任由陸夫人拖着他出辦公室,出走廊,出大廳,到車場,上車,任由一路上從經理到助理到辦公文員到端茶小妹到掃地大媽,無不眼睛睜得圓溜溜,嘴巴張得大大的,都震驚了,他們老闆,就這麼被那個看起來柔弱實則小宇宙暴發的大嬸給拽走了?
車子直接開到了劉丹陽家。
陸夫人還怕陸東來猶豫,自己先下車,從車裡拉出了陸東來,彪悍無比地往屋裡衝。
屋裡,劉丹陽正抱着初七坐在腿上翻畫冊,毛小樸在收拾被初七丟了一地的玩具,突然看見衝進來兩個人,愣住了,陸夫人?陸東來?
陸夫人看見毛小樸,止不住淚如雨下,她的女兒,這是她的女兒啊。
毛小樸見陸夫人淚汪汪泛着幽幽綠光的眼神,不由後退了一步,嘎巴子開口說話直涼人心,“陸夫人,我都答應你沒跟你兒子在一起了,你還找我做什麼?”
這一說,如一把刀子直捅陸夫人的心,自己都做了什麼孽!
她上前一步,抓住了毛小樸的手,“小樸,小樸,我是來向你賠禮道歉的,我對不起你,我不阻攔你跟我兒子在一起了,真的,我現在把東來帶來了,還有西爲,你要哪個都成,兩人都要也成,我求求你,求求你,收下吧。”說罷,雙膝一軟,就要跪下去。
敢說敢做,彪悍無比的陸夫人哪!她可以不認女兒,可她想要女兒叫媽啊!在毛焦火辣心急如焚的情況下,她心一橫,把兩個兒子賣出去了!無論毛小樸要哪一個,或者兩個都要,那麼毛小樸就是她媳婦,成了她媳婦,還得叫她媽!
這心計,這算盤,是個精的!更是個狠的!關鍵時候下得手去!賣兒子!喲,看吧,還真跪下了!
陸東來自陸夫人問他第一句,就明白夫人的意思了。
這不正是他想的麼?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不掙扎,不反對,不勸慰,不開腔,任由夫人成交賣買。他享受結果。
毛小樸眼見夫人跪下,她突然跑到了劉丹陽的身後,眼睛裡茫然不知所措,拉着劉丹陽的衣服,結結巴巴地說,“她,她,要做什麼?”
此舉太重,夫人的話,夫人的跪,把毛小樸本來少根筋的腦子搞暈了,她想不起事情的來龍去脈了。
劉丹陽一笑,安慰地拍拍毛毛的手,她要做什麼?她認不得女兒,就要認媳婦,反正是賴上了!這一招,連劉丹陽都不得不佩服,不愧是陸夫人,敢於豁出去,置之死地而後生!先舍,後得。這手段,這氣度,真不是一般的女人能做出來的。
“毛毛不怕,都沒有惡意,你隨你自己的意思就好。你記住,無論你的決定是什麼,都是正確的。”劉丹陽輕輕在她耳邊說。
寵啊,寵到不願意她受一點委屈,不願意她有一點矛盾,寵到她隨心所想,隨心所欲,她要,他接受,她不要,他擺平。不給她壓力,將決定權交給她,這是劉丹陽寵毛毛的標準和原則。
“如果他媽媽跪得不夠分量,我老頭子給你下跪了!”隨着一聲威嚴的聲音響起,王成龍拉着陸西爲的手出現在屋裡。
劉丹陽的喜帖一下,驚到軍政界一大片啊,王成龍一聽,什麼,新娘叫毛小樸?我那乖孫要找的不正是叫毛小樸嗎?趕緊的,打電話。
“哎呀,真是啊,快快,跟老頭我回北京,乖孫,別急別急,老頭我就是豁出這條命,拐也好霸也好,也要給你把這女娃搶來當媳婦!”
其實,並不如王成龍說的那麼漂亮,此女娃娃既不能拐,又不能霸,用的還是極不要臉的一招,下跪!
一把年紀了,臉皮不要了,尊嚴不要了,就只是爲了給乖孫搶媳婦!
八十歲頭髮花白的老人走到毛小樸面前真的就要彎下去,毛小樸這個腦容量只有核桃大小的二愣子,平時裡只操心兒子和狗的生活的小女人,這一跪二跪的,如此大的事,不是她的腦袋和思想能承受的,她不去扶,搶先跪下來,還趴着叩頭,“你們不要跪,不要跪,不要跪。”
哎喲,真的嚇壞了。
劉丹陽早就認識王成龍,陸夫人跪不跪他不想管,可這七老八十歲的,哪能真讓他跪下去,手一託,將老人家扶到沙發上。
這邊,陸東來已扶起了陸夫人。
劉丹陽抱起毛毛,暗歎,今天只怕真給賴上了,這老的狠,小的狠,男的狠,女的狠,招招直□毛的軟肋啊。
陸西爲突然衝上去抱住毛小樸,眼淚一串串流,也不憋着了,哭得驚天動地,痛心痛肺,“死大嬸,死大嬸,你竟然敢不要我,你竟然敢丟了我,你怎麼能這樣,怎麼可以這樣沒有良心!”
毛小樸終於拉回意識了,這場面多熟悉啊,陸西爲抱着她大哭的次數太多了。
她不耐煩地推他,推不動,陸西爲像條螞蝗一樣,緊緊貼在她身上,頭埋在她脖子裡,哭得那叫一個傷心,像走散的孩子找到媽似的,哭得委屈,哭得悽慘。
毛小樸用腳去踢他,也沒踢開,陸西爲是鐵了心,再也不放手了,再也不放手了!灰灰在一邊同情地望着陸西爲,這小子跟他一樣可憐哪,也是被這個沒良心的女人拋棄怕了,看看就知道了,比它還能粘。
毛小樸感覺到脖子裡油膩膩的,肩膀上溼搭搭的,急了,怒了,大喊,“你不要又將鼻涕擦我身上!”
這無比戲劇地一說,劉丹陽和陸東來笑了,陸東來羨慕啊,這個小的,就不要臉,可只有不要臉,纔是王道,纔是毛小樸的剋星。
陸西爲抱着毛小樸不但不放,還緊了緊,啞着嗓子撒嬌,“就不,偏不,讓你丟下我,讓你拋棄我!”
灰灰眼睛綠了,這招好,好不要臉!
“鬆開,鬆開,髒死了!”毛小樸捶打着陸西爲的後背。
“你先答應我,不趕我走,若不答應,我就髒你一輩子!”不要臉無下限。
“你先鬆開,先鬆開。”
“先答應。”
“先鬆開。”
“先答應。”
“好好,你鬆開。”
終於鬆開了,可手還抱着毛小樸的手臂,臉上眼淚鼻涕模糊不清。
毛小樸嫌棄地一甩手,手指浴室,“去弄乾,噁心死了!”
陸西爲一拉毛小樸的手,“你帶我去,我不會弄。”
毛小樸擡起腿,又踢了一腳,可還是幫他去擦鼻涕和眼淚去了。一個無形中當了媽,一個無形中當了兒子,完全符合陸小爺當初的豪言壯語。
“只當多養了個兒子多養了條狗。”
作者有話要說:都在問怎麼上位,看,就這麼上位,從此,後宮又多了二隻。
小劇場:
毛毛:不要臉,都不要臉!
灰灰:不要臉,比我還不要臉!
陸小爺:只有不要臉,纔會有媳婦。
王大爺:只有不要臉,纔會有孫媳婦。
陸夫人:只有不要臉,女兒纔會叫媽。
陸東來其實很想說自己要臉,但想到一家人不要臉,突然發現自己要臉也不是多光彩的事。
初七不恥下問:臉皮是什麼東東?
劉丹陽敦敦教誨:浮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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