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引着林嘉若往瓊樓後面的一處僻靜園子走去,林嘉若跟在她身後邊走邊四處張望,不久便來到一片樹林邊。珍珠停下來,指着林間一條小徑對林嘉若說:“姑娘,你沿着這小徑一直向前走,不久就會看見一間草屋,主上便是在那屋中了。我只能送你至此,你快去吧!”說完將林嘉若往小徑上一推,不待她發問,便自轉身離去了。
林嘉若望着珍珠遠去的背影,心裡是又奇怪又生氣,這個珍珠怎麼把她一個人扔在這裡了呢?難道又是那個主上的命令?沒辦法,事以至此,她只有硬着頭皮自己一個人去見救命恩人了。
獨自走在林間白色鵝卵石鋪就的小道上,沒有珍珠的陪伴的林嘉若心裡難免有些忐忑。好在小道邊開滿了一種淡粉色的小花,花雖微小卻散發出濃郁的香氣。這香氣透着一股暖暖的味道,林嘉若深吸一口,只覺從鼻腔到咽喉再到心窩,如有暖泉流過一般溫潤甘醇。她沿着小徑一邊緩步向前,一邊享受着花香帶給她的醉人感覺,心情也漸漸放鬆下來。不知不覺中已是走進樹林深處,忽然眼前一亮,林中空地上一座淡黃色的茅草屋出現在她面前。草屋前後開滿了一路上伴她而來的粉色小花,一陣清風吹過,香氣愈加濃郁了。林嘉若猶疑地走到屋前伸手輕叩木門問:“請問有人嗎?”
“進來吧!”一個清朗悅耳的聲音說。這聲音聽起來相當年輕,甚至有些耳熟,林嘉若壓下心中疑惑推門走了進去。
與華貴非凡的瓊樓比起來,這草屋真是相當的簡樸了,但也只是簡樸而已,絕非簡陋。林嘉若在推門的那一剎那就已經肯定,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住在這草屋裡。
這間草屋給人的感覺相當溫暖,幾,案,架,椅皆由原木製成,天然的色彩與紋理與堂上掛着的水墨畫相映,質樸中又透着雅趣。林嘉若輕輕帶上身後的木門,打量着屋裡擺置的同時也在尋找那個聲音的來源,正當她遲疑着向內屋望去時,那聲音又響起了,“門就開着吧,若霞花的香氣雖俗,卻也暖人。”
林嘉若微愣,隨即依言推開木門引得花香入室後才往草屋裡間走去。
很淡很淡的陽光下,一片銀色晃得林嘉若眯起眼來,待她回過神時,那片銀色已緩步走到了她面前,她睜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心跳如擂。
眼前人戴着銀色的面具,一頭與面具一樣銀亮的長髮披瀉在黑色的錦袍上,銀黑相襯,銀色愈加耀眼,黑色愈加深沉。看不出他的年紀,也許和她年紀相仿,也許比她大上幾歲,但他身上卻有着超越年齡的攝人氣魄,讓林嘉若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壓迫感。
“身子都好了嗎?”他的話音很溫柔,卻透着涼氣,如同一柄秋水般柔潤的寶劍在月光下卻泛着寒光。
“好些了!”林嘉若盯着銀色面具後面那雙寒星般明亮的眼睛,喉嚨忽然變的乾啞。爲什麼她會對眼前的這個人產生那麼奇怪的感覺?似曾相識又相見如陌。
他微微點了點頭又說:“你是不是有很多問題想問我?
“...是。”
“你問吧!”銀髮男子轉身走到一張案邊,案上鋪着一張尚未畫完的丹青,他左手輕輕攏住右袖取下筆架上的一杆墨玉毛筆在紙上輕輕描畫。
“那個...請問,我現在是在現實裡還是在夢境之中?”林嘉若猶猶疑疑地問道。
銀髮男子筆尖一頓,嘴角泛出一絲笑意,轉首望向她道:“如果是夢境,你不覺得這個夢未免太長也太真了嗎?”
林嘉若眨了眨眼睛委屈地說:“我也這麼覺得啊!可是…”她走到窗前仰望着窗外如大海般幽藍的天空臉上滿是迷茫,“如果不是夢境,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呢?”
“這裡是暗夜,暗夜國。”銀髮男子很慢很慢地說着,每一個字都異常清晰。
“暗夜國?”林嘉若皺着眉望向他,“我明明是在雲隱,怎麼會到了暗夜國呢?”
銀髮男子聽見“雲隱”二字,捏着畫筆的手微微一僵,沉聲說:“你若想在暗夜活下去,就不要和任何人提起你是雲隱的人。”
“你知道雲隱?”林嘉若急切地走到他身邊問,她從他的話中捕捉到一絲希望。
“暗夜的人怎麼可能不知道雲隱。”銀髮男子將手中的狼毫放入筆洗中輕晃,一片墨色在水中溶開。
“那你能送我回去嗎?”林嘉若急切地問道。
“回去?”銀髮男子的眼中露出一抹嘲諷的神色,“你還沒謝謝我的救命之恩就急着要回去了?”
“啊?...我,”林嘉若臉上一紅,心想也是啊,人家不但救了自己的命,還對她照顧有加,自己從進門到現在卻一聲謝謝都沒說過,忙走到案旁懇聲說:“我並非不知感恩之人,剛纔只是歸家心切才少了禮數,還請你不要介意。你的救命之恩,我是真的很感激,還有珍珠她們這些天來對我的照顧,我又豈會不知是你的授意。”她能說出這番情真意切又文縐縐的話來自己都覺得不容易。
銀髮男子聽罷嘴角微翹,點頭道:“你倒是比珍珠她們會說話,不過,你要怎麼感激我的救命之恩呢?”
林嘉若一下子呆住了,沒料到銀髮男子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她現在身無長物,拿什麼去感激人家的救命之恩?難道要讓她以身相許?想到這裡她只覺得一陣冷風從背上刮過,原本掛着笑的嘴角不自然而抽搐起來。
“恩..呵呵,我...要是您能送我回雲隱,我家人一定會好好感謝您的!真的!”她急切地向他保證。
“哦?你家人會好好感謝謝我?”銀髮男子眼中的嘲諷之意更甚,“可惜啊!我雖然將你從水裡救了上來,卻不知道要如何送你回雲隱去。”
“什麼?”林嘉若聽了他的話猶如當頭一擊,心中的希望一下子破滅了,“我...回不去了嗎?”她退到案邊的椅上頹然坐下,泫之慾泣。
“還有,要你感激救命之恩只是與你說笑罷了,我豈會真的讓你報什麼恩呢!”銀髮男子走到她身邊抻手捏住她的下巴柔聲說,“你的命是我所救,從今以後就是屬於我的了。既然命都是我的,又何來報恩之說?”
林嘉若徵徵地望着銀色面具後晶亮的眼睛半天沒反應過來,“你說什麼?我的命是你的了?”他是在開玩笑吧,這個玩笑是不是太冷了點。
銀髮男子低低笑着說:“你的命當然是我的,從我將你從瀲星潭裡救上來的那一刻起就是了。”他冰冷的手指滑過她的面頰,撫去她腮邊滑落的淚珠,“就連你的眼淚也是屬於我的,我不允許你哭,你就不能落下一滴淚。”
林嘉若伸手擋開他的手,惱道:“你這人好不講理!雖然我的命是你救的,但你也不能因爲這個就...就把我當成自己的東西了啊!”她心中雖惱怒卻又恐懼,此刻雖強自鎮定,但臉色卻已是蒼白。
銀髮男子望着凝在指尖上的晶瑩淚珠,不急不緩地說:“在暗夜,沒有我的保護你以爲你能活的了嗎?”
他的話正戳到了林嘉若的痛處。暗夜國,一個她聽都沒聽說過的地方,詭異而玄秘。離開他,她自己要如何在這陌生的國度裡生存下去?林嘉若心中一片慌亂,一時間竟是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銀髮男子盯着她茫然失措的臉,也不說話,幽深的眼眸中竟是透出一抹說不清的情緒來,他伸手輕握起林嘉若涼涼的左手低聲說:“我不知道你以前叫什麼名子,也不需要知道,從今以後你叫琉璃,我的貼身侍女—琉璃。”說着從懷中取出一個如彩虹般絢麗的琉璃鐲給她戴了上去。
林嘉若咬着脣,垂着頭一聲不吭,現在的她應該激烈的反抗纔對,可是,反抗有用嗎?
外間突然響起了咚咚的敲門聲,銀髮男子皺眉冷聲說:“什麼事?”
門外一個低沉的男聲說:“殿下,陛下召您去長青殿。”
“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是!”
林嘉若腦子雖然混亂的緊,但耳朵還是好好的,殿下?陛下?難道這裡真的是暗夜國的皇宮?而這個銀髮男子是皇子?她擡起頭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他,直看的鎮定冷然的他都全身不自在起來。
“一會珍珠會來接你,你乖乖呆在這等她。”銀髮男子避開她的目光轉身向屋外走去。
“你是暗夜國的皇子嗎?”林嘉若對着他的背影問。
銀髮男子停下腳步,回首望向她道:“不但是皇子,也是太子。還有,記住我的話,不要何任何人提起雲隱。”說完便推門離開了。
太子嗎?想不到他的身份如此高貴。太子的貼身侍女?應該也是很高的身份了吧!嘿嘿,她林嘉若竟然變成了暗夜國太子的待女?望着左腕上那美麗的琉璃手鐲,忽然一股強烈的無力感在心中涌起。她那拼命三郎的火爆脾氣哪裡去了?怎麼就乖乖的聽人擺佈了呢?這會還爲自己做了個什麼太子的待女得意起來,真是沒出息到家了!這麼想着眼眶一酸淚珠就一顆接一顆的落了下來。
“林凡,你在哪裡啊!快來帶我回家啊!”林嘉若喃喃道,從未想到自己會這麼想念林凡,在她最彷徨的時候,她才發現她已經是那麼依賴他了。伏在倚邊她拼命地哭着,所在壓抑着的情緒都隨着眼淚流了出來。
痛快地哭了一場後,林嘉若的心裡倒好過些了,現實是哭泣無法逃避的,她用袖子抹淨了臉上的淚水,終於開始冷靜地考慮起問題來。
思考一:既然暗夜的人知道雲隱,那麼必然和雲隱有是些關聯的,只是從那太子的話來判斷兩邊的關係估計不怎麼樣,說不定還有仇,不然他也不會說什麼不能在別人面前提起是雲隱的人這話來。
思考二:這世上絕沒有隻能進不能出的地方,她能從雲隱陰差陽錯的跑到暗夜來,就一定有方法可以回去。那個太子說他不知道送她回雲隱的方法未必是真話,也許他根本就知道送她回去的方法,卻故意騙她說不知。所以,她完全不必絕望,希望還是大大的有。
思考三:雖然很不情願改名叫琉璃做那討厭太子的侍女,但現在是在人家的地盤上,不得不低頭。再說了大丈夫能屈能伸,雖然她是一個小女子卻也懂得只有忍耐才能得到機會的道理。
思考四:要找到那個瀲星潭。她是從那個潭裡被救起來的,也就是說通往雲隱的玄機就在那個潭裡。有了待女的身份,找起那個潭來應該也不是什麼難事,也許只要向珍珠她們一問便可得知。
思考五:林凡,表哥他們一定在找她,說不定哪天他們就會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帶她回家!她雖然沒什麼本事和這個太子作對,他們可不會怕了他!這幾個人可是雲隱最頂尖的高手呢!
想通了這五點後,林嘉若的心情大好,她衝着太子離去的門做了個鬼臉自言自語道:“哼!救了我就了不起嗎?以爲我怕了你嗎?這叫虛以委蛇懂不懂!我一定可以回去雲隱的!”
雖然嘴上說是不怕人家,但她也不敢不聽話自己離開草屋亂走。她走到案邊的書架上準備找本書來看,無意地向案上那幅畫瞟了一眼卻是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