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偷聽的機遇
雲英本來計劃着好好探探險尋尋寶的,可沒走兩步她才發現這個想法幾乎是不能實現的。
這兒林深草密幾乎看不到前路,此時大概下午兩三點鐘,這密林中卻是根本透不進天日,不管看向哪都是黑壓壓一片;鼻間除了草腥味還有一種腐蝕臭味;仔細一聽,耳邊上除了蟲鳴鳥叫還有另外?像是什麼東西在爬行。
雲英小小的身體裡雖然有着成人的靈魂,但沒有哪個女人不怕那種在草地上爬行的冷血動物吧?二月二都已經過去好些天了,有長蟲那是再正常不過,這麼一想,雲英往裡面走的腳步不由的猶豫再猶豫,最後停在了原地。
剛纔有關平在的時候還不覺着有什麼,這時候才突然發現自己根本沒那個勇氣獨自尋寶。
“關平哥。”雲英試着輕輕叫了一聲,迴應她的只有驚起的飛鳥以及身後像是什麼東西竄過去的聲音,直讓她後背發涼,反身就往來處跑。
還好關平還算有良心,長着蕁麻的石板並未恢復原狀,也或許是關平料定了她不敢在蕁麻林中多待,她很順利的就走脫了出來。
一個人揹着幾斤兔肉百無聊賴的沿着山腳往村子方向走,雲英沒忘了四下打量有沒有什麼可以入口的野菜。
春天,正是野菜最繁茂的季節,這一認真打量倒真的讓她發現了不少的好東西:側耳根、厥臺、灰灰菜,可都是能夠上桌的好菜,不知不覺間雲英就採滿了一揹簍。
喬木頭雖然遲鈍了點,但還算捨得下苦力,這時候想必還在屬於自家的泥地裡勞作,而顧八娘上午出去後看情形也沒回來。雲英也不指望自己從此就能過上大家小姐的好日子,認命的刷洗了柴鍋生火做飯。
一隻野兔她可沒打算一次性做完,按理說顧八娘過門三天後要回門的,像如今這茅屋兩間、繼子女三個的情形難道好意思讓別人空手回家嗎?
新鮮採摘的厥臺可不能現在就入口,還需要用開水汆軟撕開,用水泡着後需要吃的時候拿出來切段炒一炒就成,大半揹簍厥臺汆水後也剩下好大的一盆;雲英一邊將厥臺撕開,一邊又在鍋里加水準備把那隻野兔也給汆出來,提出兔子來才後知後覺着應該給人家關平送點別的什麼去,平白無故就靠着一句話佔了別人一隻兔子的大便宜難道就這麼算了?
記憶中,長在南山頭和東山頭大的灰灰菜、蘑菇、竹筍倒是被人採摘個乾淨,可就是沒人食用側耳根和厥臺,不如就送些這個過去吧,禮輕情意重嘛。
說做便做,雲英將竈裡的火弄小,找了兩根草繩將側耳根和厥臺都捆了一把,越過魚塘直接來到了關平家所在的院門前。
走近之後才發現關平家的房子在村裡還算不錯,竟然是泥木混合的結構,房頂的樹皮可比小麥杆結實太多了。而且他們家竟然有一堵泥巴砌起來的圍牆,圍牆正中有一扇虛掩着的木門。
雲英看了看左右,右邊是一片荒地,荒地中有一條小道直通安瀾溪,左邊倒是有幾間屋子,不過看上去連房頂都沒,估計是荒廢了,再往左邊看就是一個轉彎的小山包,根本看不到那邊李家村密集的村民房屋。
雲英正想開口叫門,卻不料裡面傳出來一聲慈和中透着威嚴的女聲:“跪下!”
雲英下意識的腿一軟,忙伸手扶着門框,裡面的人不可能是讓她跪下,不過這聲音太嚴肅,不是那種肆意妄爲的呼喝,而帶着一種能夠叫人心底都顫動的威嚴。
“娘,您別動,兒子給你跪下了。”關平特有的嘶啞聲調讓雲英停下了推門的手掌,這時候進去撞見別人大小夥子被罰跪不是很好吧?
雲英覺着壞了關平的面子不好,可她卻是絲毫沒有轉身就走的覺悟,反倒是輕輕踮起腳尖從門框上面的一條縫隙往裡看去:沒辦法,貧瘠枯燥的李家村娛樂太少,讓自詡刻板單純的雲英都覺得無聊得聽聽八卦;再說了,早上才被關平偷聽了隱私,下午還回來又怎樣?
如此想着,雲英覺着心裡好受多了,看裡面的情形時也格外的仔細。
泥巴院牆圍起來的院子不小,關平所在的堂屋前離院門起碼有十來米的空地,正房除了堂屋還有三間屋子,正房左右各有一間偏房,估計左邊的是竈房、右邊是雜物房兼畜生間。
關平就跪在堂屋前的凹進去的空地上,在他前面幾尺遠的距離倚門站着一個三十許的高瘦女人,容長臉、細柳眉、臉色雖然帶着病態的蠟黃,可一雙眸子又黑又亮,讓整個人看起來精神許多。
此時她正拉長了臉,直直的盯着關平埋下去的頭顱:“平兒,你說你對得起你死去的爹嗎?”
關平擡起了頭,“娘,兒子沒給爹丟臉。”
“但你給讀書人丟臉了!”關平娘重重的拍了一下門框,身子晃了好幾下,跪在地上的關平見狀忙跳了起來,扶着她坐在門檻裡的一張齊腿高的竹椅子上,又重新回到原地跪下,但並未說話。
“家裡的事情娘知道做,你只管念你的書!要想有出路,要想離開這個窮山惡水,要想給你爹報仇,你只有靠唸書一道!考秀才、考舉人,做個比縣令更大的官。”關平娘扶着膝蓋,語重心長的說着讓雲英由衷贊同的話,只是她後面接下來的話雲英就不敢苟同了。
“打獵殺兔子是粗人才會做的事兒,別因爲饞嘴點吃的就壞了你讀書人的名節!今天你想着填飽肚子去打獵,明天你會不會想着不穿粗布衣服就到鎮上去賣兔子皮行那商人齷齪之事?”
“娘,兒子不會。”關平急切的辯解,要是想買賣貨物,他早就找鎮上的屠夫做交易了。
“娘給你說過!你只管專心念書,等過些日子孃的腿好一點了娘會想法子的。實在不行,娘舍着這張老臉不要去求你乾孃,讓你乾爹拉拔我們娘倆一把,你爹打獵的那條路就交給他吧。”本來關平娘是想自己出馬的,可拍了拍日益嚴重的膝蓋,她自己也沒了把握。
“不成!”關平卻是一口回絕了他孃的這個提議:“娘難道忘了是誰在衙役到咱們家來時和咱們劃清界限的嗎?爹被那些人打得吐血要送鎮上救命時,娘去他們家門口把膝蓋都跪破了見着他們開門出來看一眼了嗎?兒子寧願自己挖陷阱捕獵物也不願去求他們。”關平處於變聲期的聲音在說到那家人的時候尖銳刺耳,讓門外的雲英都能感受到裡面深深的恨意。
她算是聽明白裡面娘倆爭論的主題了,關平娘是一心想讓關平唸書做官,然而關平娘身子不行根本沒辦法去鎮上買賣獵物。騰雲朝對做官的人品性要求很高,其中“不能經商”肯定佔了不小的分量,不然這娘倆也不會如此爭執了。聽到這兒,雲英腦海裡突然閃現一個絕佳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