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此處不留爺
關平抿着嘴雙手環胸站在一旁,看似眼神目光遊離,仔細一看卻發現他耳朵豎得高高的聽着雲英和丁屠夫對答。聽得丁屠夫說要看在他面子上給原價買獵物的時候嘴角微微上揚,可聽到雲英似乎想要加價的時候不禁面現焦急的跺了跺腳。
丁屠夫也是沒想到關平沒開口,和他一道的小女孩倒是脆生生的說話了,角度原因,俯視過去第一眼便是雲英大餅圓臉上眉尾那道足有半寸多長的傷痕。
照理說,一般人看到這樣的情況就是鐵石心腸也該軟了幾分,可惜丁屠夫不是一般人,他可沒那個好心,更何況去年關獵物那頭野豬本該低價賣給他轉手就讓他賺上一筆的,誰知道關獵戶想着要給關平攢銀子去縣裡趕考,讓他平白失了個好機會。眼珠兒轉了兩轉,以一種大灰狼對待小白兔的聲音誘/哄道:
“你看看你們兄妹倆小孩子家家的難道還會開膛剖肚不成?再說了,也不能讓這些污穢的東西污了你哥哥的眼是不?”
雲英不想看丁屠夫強裝慈祥的笑臉,這人擺明了做賊心虛,東西賣給他纔怪,拉了拉揹簍肩帶,“丁大叔,要麼你就現在剝皮拔毛,既然污穢我就幫你帶到山裡面扔掉就行。”
丁屠夫可以不要山雞毛,可兔子皮留着賣給縣裡來的皮毛商人價錢不比一隻兔子便宜,哪能如了雲英的願;眼珠子一轉,態度變得強橫起來,將砧板上的刀取下來用力剁下去:“要賣便賣,哪有這麼多廢話?”
關平伸手拉了一把雲英的揹簍,示意雲英趕緊賣了走人,眼看着市場裡這些沒生意做的閒人們大有圍過來的趨勢,小夥子面子上有些過不去了。
“東西的確是要賣的。只是買賣、買賣,也要你情我願是吧。”雲英本來是個不願意動腦的人,但穿越後爲了生活,逼得前世都快生鏽的腦子也只能高倍運轉,左右揹簍裡東西不多,也不用死守着丁屠夫不放,以她看來,那人好心不錯的珍味居就是個不錯的選擇,再者這鎮上的酒樓餐館這麼多,難道還吃不下這點東西。
“哼!要不是看在你們家死鬼爹的份上我會好好和你們兩個乳臭味乾的小孩兒說這麼多?”丁屠夫的耐心似乎用完了,從肉攤旁邊的小木箱裡抓了一把錢放在案板上:“東西留下,錢拿去。”這時候又瞧着四周圍上來不少街坊,又怕影響自個兒的名聲,勉強的又補了一句:“你們看你們抓的兔子皮包骨頭的,能賣給誰?”
“那我們轉轉問問還有沒有人買去,要是沒人買再給丁大叔送來。”雲英忍着怒氣客氣的退後了一步,並未把話說死。
“你……”關平明顯沒料到丁屠夫和雲英會說到這麼僵,但同時也對丁屠夫的變臉多了一分了悟,眼中滿是堅決。
“走吧,還站在這幹什麼?”雲英以爲關平的遲疑是害怕她賣不出去獵物,不禁也學着丁屠夫哼了一聲道:“車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沒了這個店還有下一村。”
“什麼車啊路啊的,笑話!你要是離了我這個攤子賣出去東西了我白送你兩斤肉。”丁屠夫在圍觀的人中轉了一圈,沒發現老對手王屠夫的身影,知道他指定是去收豬了,也就放心的坐回攤子後面翹起了二郎腿;放眼整個南市場,有幾家能一口氣買那麼多野味的。
這一點,雲英也是心知肚明,出來後直接轉彎上了上次走過的那條巷道;後面關平研究完了雲英那兩句詩大覺精妙,三兩步追了上來,很是激動的問道:“這兩句詩你是聽誰念過?難道是喬祖爺!聽起來有些彆扭,但意思又差不多,奇怪奇怪……”
什麼詩?雲英滿眼迷惘。
“車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難道是兩首詩裡面的?”
看關平專注的樣子就知道他對學問的癡迷到了一定的地步,這樣的書呆模樣讓雲英想起前世一段想要忘卻的記憶,下意識搖了搖頭,甩去腦海中那個戴着眼鏡的清瘦人影笑着回道:“好像是吧,我都不記得是不是聽我祖爺念過了。”
雲英沒打算解釋爲何要把這兩句生搬硬套用在一塊,沒有獻寶似的念全了那句“山窮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更沒有說“車到山前必有路”後面還有一句“船到橋頭自然直”;這些話說了一句難道還要用更多的謊來圓?她的宗旨可是:低調做人,謝絕麻煩!
“喬祖爺不愧是多年的老童生,這樣的字句不知道從哪本典籍上看來的。”原本關平都還有些瞧不上七老八十還是個童生的喬百勝,可就衝着這兩句不成詩的句子都能被雲英這樣的丫頭片子口中念出來,他也決定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向老人家討教一二,說不定還能受益無窮呢。
沿路想着句子的精妙以及當中的含義,等關平回神的時候已經站在了珍味居的大門前,嚇了一跳,一把抓住雲英背後的揹簍拖到了一邊:“你幹什麼來這邊?”
從小,關平便聽自家爹爹說珍味居這邊的人家非富即貴,在他沒有功名之前千萬不能招惹云云;時日一長,就算他只在一街之隔的書院唸了好幾年書,平日裡來去也是錯開了這邊一圈,沒想到今天倒是糊里糊塗的被雲英引了過來。
雲英雖然是這個地方土生土長的人,但芯子卻對階級觀念沒有太大的感觸,被關平扯着揹簍往後拉差點摔倒在地,氣得轉身怒道:“要麼閉嘴跟着我走,要麼你自己把東西拿去那個丁屠夫低價賤賣了,從此以後謝絕合作。”
這還是關平第一次見着雲英如此強烈的情緒變化,以往的她說話柔柔細細,聲音也很小,和賈氏聊天時候也只是偶爾聽到她應上一聲;他都還在懷疑當初雲英掀門說的那些話是個幻聽,沒想到就見了這麼一出。怔楞之下,雲英已是大步邁進了珍味居大門。
關平還能怎樣?當然是閉嘴擡腿跟了上去,不過出於安全起見,他和雲英起碼隔了一丈多遠。
珍味居的夥計們剛剛收拾完大堂,正趁着午時的忙碌還未開始之前聚在賬房櫃檯的位置做短暫的休整,說說笑笑的氣氛和諧。
雲英剛一進門就被面向大門的一個店小二瞧見,甩了甩肩頭上的白布巾子,店小二快步迎了上來,看清雲英的年紀和打扮後微微一愣,但還是挺友好的問了一句:“小姑娘是來咱們店找人的嗎?”從鎮上好幾百人中脫穎而出到珍味居做工,本身就成了親戚當中的紅人,就是這位店小二都被別村的遠親找來巴結過,所以他第一個想法便以爲雲英是誰家的窮親戚。
“不是,我想問問你們這兒收不收野味兒。”雲英拉了拉揹簍,示意店小二瞧裡面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