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行到城門口,就看人來人往、彼此推攘,擠得城門水泄不通。
因爲許平君是微服私訪,並無專人開道,車馬難行,只得棄車步行。於安和富裕一前一後護住許平君和雲歌。
雲歌向一旁的人打聽發生了什麼事情。一連問了好幾個人後,纔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搞清楚。
原來在民間的厭戰情緒中,漸有傳聞說,漢朝現在無將星,根本不適合出兵打仗。以前有衛大將軍、霍將軍才能百戰百勝,霍將軍、衛大將軍死了後,孝武皇帝傾大漢國力,發兵二十萬,死傷無數,才勉強和彈丸之地的大宛打了個平手。這次又是發兵二十萬,打的卻是比大宛強大很多的羌族,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事情越傳越離譜,連兵營中的士兵都拿了朝中各個將軍的生辰八字去找人算命,看他們是不是真正的將星。
面對羌族的剽悍騎兵,這仗還沒打,氣就已經泄了。爲了鼓舞士氣,劉詢宣旨在城門面見百姓和士兵,聽說還會有娘娘出現。
看許平君一臉茫然的樣子,就知道她對此事一無所知。雲歌牽着許平君的手也擠在人羣中等皇帝駕臨。
等了好一會兒後,一身龍袍的劉詢出現在城樓上,身邊伴着的娘娘是霍成君。自下往上看,劉詢高大威嚴,霍成君華貴端莊,如同畫中的神祗。
劉詢面朝着他的子民,朗聲分析着這場戰爭的重要性。
衆人剛開始還能凝神細聽,可後來聽到什麼西羌、中羌、烏孫、龜茲……這些名字離他們的衣食住行太過遙遠,很多人甚至從未聽過烏孫、龜茲這些國家。漸漸地,都心不在焉起來,反而開始關注起城樓上那些天神般的人。
“皇后娘娘可真好看!”
“那不是皇后娘娘!那是霍婕好,以前我在霍大將軍府門口見過她上下馬車的。”
“聽說皇后娘娘出身低賤,哪裡能有這份貴氣?”
“難怪皇上沒有讓她~塊兒來。”
“那當然,你以爲人人都能母儀天下?”
雲歌緊握着許平君的手,擔心地看向她。許平君強笑了笑,表示自己沒事,可她發白的臉色述說的是相反的意思。
劉詢講完話後,並沒有收到預期的反應,百姓們雖然高呼着“陛下萬歲”,可他們的聲音裡沒有劉詢所渴望的力量,他的心不禁沉了一沉。這場戰爭,究竟有幾分勝利的希望?
霍成君看到劉詢的臉色,小聲說:“陛下,可否容臣妾對他們說幾句話?”
劉詢有幾分詫異地點了點頭。
霍成君向前幾步,直走到最前面,她望着城樓下黑壓壓的百姓,脆聲說:“皇上爲了這場戰爭,夜夜睡不安穩,日日苦思良策,這一切並不是爲了自己,而是爲了整個大漢天下的安穩、所有百姓的安穩。本宮一個弱女子,不能領兵出征,爲皇上分憂解勞,爲天下蒼生盡力,本宮所能做的,就是從即日起,縮減用度,將銀錢捐作軍餉,儘量讓皇上爲糧餉少操一份心,讓天下蒼生少一份擔子。”她一面說着話,一面將頭上的玉釵金簪,耳上的寶石墜子一一摘下。
百姓的注意力被霍成君的話語吸引,再看到她的古怪動作,全都眼睛一眨不眨。
“本宮的所有首飾全都捐作軍餉。如果一根金簪能免除十戶人家的賦稅,那麼它比戴在本宮的髻上更有意義。”
百姓們望着黑髮上無絲毫點綴的霍成君,心中生了感動。
“霍婕妤是個好娘娘。”
“是啊!”
“娘娘連首飾都不戴了,這仗只怕真的非打不可。”
“霍娘娘不但生得好,心眼也好。”
低低的議論聲中,衆人對戰爭的厭惡好似少了一點。劉詢看到衆人的反應,讚賞地看了霍成君一眼,霍成君垂目微笑,樣子很是賢惠淑德。
許平君不願再看,拉着雲歌向人羣外擠去。
人人都想往前擁,她卻往外擠,引得好多人瞪向她。一個許廣漢家以前的鄰居失聲叫道:“許丫頭……皇后娘娘!”
如施了定身法,擠攘的人羣突然不動了,紛擾的聲音也突然消失,人人都將信將疑地看向許平君。
那個鄰居想到剛纔脫口而出的一聲“許丫頭”,雙腿直髮抖,軟跪在了地上。一面重重磕頭,一面請罪:“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衆人實難相信眼前這個荊釵布裙、面容哀愁,挺着個大肚子的女子就是皇后,可看到那個男子下跪的舉動後,仍是一個、兩個陸陸續續地跪了下來。在大家的言語中,以許平君和雲歌爲圓心,一圈圈的人潮,由裡向外,全都跪了下去,直到最後,整個城樓下,只有她們兩個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