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見三

人生若只如初見(三)

一夜翻來覆去,爲着明日男裝現身還是女裝現身糾結不已,結果天亮了都沒個決定。迷迷糊糊起牀,索性一句話也不說,任由紫蘇替我梳洗打扮。那丫頭倒機靈,言我今日出宮,方便起見特意替我備了一身男裝,結果困擾了我一夜的問題便這麼輕而易舉的被紫蘇一句話解決了。我站着,由着紫蘇手腳利落的將那一身白色長袍套我身上,恍惚間感覺好象身邊的人是翠兒,我又趕着去上早朝。

纔出芷蘭宮,便見容妃的貼身大丫頭玉芙站在宮門外,不時朝裡張望,見我出來,忙對着我行禮道:“奴婢玉芙給汐月公主請安,公主吉祥。”

“起吧,有什麼事?”我看了她一眼,徑直朝前走去。

“回稟公主,容妃娘娘今日在景觀臺設宴,邀請各宮娘娘和公主賞臉參加,特命奴婢來請公主。”玉芙亦步亦趨的跟在我身後,慌忙說道。

“知道了,下去吧。”我繼續朝天曦嵐住的寢宮走去。

“公主!”伴着這一聲公主,似還有人跪地的聲音。

“還有什麼事?”我無奈的轉過身,果然,玉芙已跪在了地上。

“汐月公主,容妃娘娘今日在景觀臺設宴,邀請各宮娘娘和公主賞臉參加,特命奴婢來請公主。”她低着頭又將剛纔的話重複了一遍。

“什麼時辰?”我耐着性子問道。

“回公主,是巳時。”

“替我轉告容妃娘娘,今日不巧,汐月有事沒法赴宴,預祝大家盡興,汐月改日再登門賠罪。”說完我不再理她,轉身便走。

“汐月公主!”身後的玉芙急急的喚了聲。

我心火騰的一下全冒了出來,正待轉身好好發一回飆,卻聽天曦嵐的聲音自前方不遠處傳來,隨着聲音出現的還有他一如往常的白色身影。

“玉芙你在宮裡白呆了這麼些年麼?這麼不識好歹,真要惹怒了汐月公主取了你小命,你纔會長些記性,明白這宮裡的規矩?”

“求公主饒命,玉芙該死。”天曦嵐還未說完,玉芙便磕頭求饒。

“我們走吧。”曦嵐眼角含笑的看了我這身裝扮,只管牽了我的手朝外走去,再不去理身後的玉芙。

馬車順利出了皇宮,便在天州的大街上飛馳。我昨日只纏着曦嵐說要去聖山聖湖看看,並沒告知實情,我想狐狸的行蹤,多一人知道,便是多一份危險的可能,所以我終是決定不告訴曦嵐,他也沒有多問,只由着我任性,答應帶我出宮。

“微眠,那曲兒,真叫《十個饅頭》麼?”天曦嵐仔細的打量着我的臉,認真的問道。

“恩。”我心不在焉的應道。

說實話,現在對着曦嵐,想到呆會兒要藉口將他支開,心裡有些忐忑,有些不安,更有愧疚。我這樣做,是不是會像傷害小白一樣,狠狠的傷害到曦嵐?明知而故犯,即便有天大的理由,是不是也不可以原諒,不可饒恕?

“如此大氣悲壯、激揚豪邁的曲子,竟取了這樣一個名,真是可惜了。”天曦嵐邊說邊搖了搖頭,還低頭輕嘆了口氣。

見他這模樣,又想起昨日天青王和天曦嵐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樣子,我不由起了捉弄的念頭,硬是忍住笑意,分外嚴肅認真的說道:“怎麼可惜了?這首曲子講得是十個饅頭爲了爭一個包子互相大打出手,結果打得頭破血流,九死一傷,可是到頭來那包子卻嫌那僅剩的一個饅頭是個傷殘人士,眼也不看一下跟着餡餅走了,那傷殘包子悔恨自殺的故事,完全與這曲子的風格相符啊。”

“可是那十個饅頭爲何要爭一個包子?”天曦嵐像個虛心求知的好學生般認真的問道。

“笨哪,十個饅頭是男的,只有那包子是女的嘛!”說完,我終於忍不住的大笑出聲,真沒想到天曦嵐同學也有這犯傻被耍的時候啊,看來假仙就只能是假仙了,呵呵。

他也微笑,看着我,眼裡有融融暖意,仿若冬日午後的陽光,溫暖的讓人沒來由的感動,聲音有絲欣喜道:“微眠終於笑了。”

我一下子止住笑聲,看向對面的曦嵐,卻意外的望進他的眼裡,看到了他的心。心裡霎時是濃濃的說不出的苦澀滋味,曦嵐他爲何要對我這般的好?我,根本不值得他這樣的啊。

“馬上便可以看到聖山聖湖了,怎麼反而苦起臉來?”他微笑自若,聲音有輕快的味道。

“呵呵,怎麼會呢,我都盼了好久了。”我忙扯出一個笑容,順便還配合的掀開車簾往外瞄了瞄。

他笑看着我,不再說話。我也衝着他微笑,心裡卻想着接下來該怎麼辦?

“微眠,我們到了,下車吧。”曦嵐一個縱身躍下馬車,轉身一手繼續撩着車簾,一手伸向我。

我略一猶豫,便將手放在曦嵐手中,跟着下了馬車。

天山赫然便在眼前,純淨而神聖,不遠處是天湖,澄淨靛藍,周圍是一大片草地,這時候依舊碧綠,遍野的各色小花朵,好象每一株草上都有花盛開。

“曦嵐。”我轉身看他,卻見他手裡拿着一件白披風,走近,然後將披風圍在我身上,在鎖骨處打了個結。

我的眼睛泛起一層薄霧,我還在猶豫要不要用天冷打發他回去替我取衣,可是曦嵐他已先備妥了。

“曦嵐。”我又開口,才只說了兩個字,便見他看着我,突然開心的笑起來,聲音卻依舊清雅溫潤道,“是不是餓了?你一早起來還沒吃東西吧,幸好我準備了你愛吃的點心,你等一下,我去拿過來。”

我怔怔的看着他轉身,又上了馬車取點心,怔怔的看他手捧着點心下車走近,那些點心好象還冒着熱氣,爲何我剛剛在馬車裡竟沒發現?我還想着取衣不成,便嚷嚷肚子餓,讓他回去替我拿吃的。

“曦嵐。”我望着手中的那盤點心,心有些揪疼,視線有些模糊,最終狠了心還是開了口,“聽說這天山上常年有雪蓮盛開。”

“恩,微眠喜歡麼?我帶你去看。”

我低着頭,不敢看他,也不敢猜他此時是何表情,只用力的眨了眨眼睛,道:“喜歡,可我怕冷,曦嵐可以摘一些下來送我麼?”

“好,只要微眠喜歡,我便去摘了來。”他毫不猶豫的答應,轉身卻對身後候着的馬車伕道,“你先回去吧,我們呆會兒自己回宮。”

馬車伕領命,自駕了馬車離開。我聽到馬蹄聲漸漸遠去,擡頭看曦嵐,他也看着我,臉上明明是一貫溫暖的笑容,此刻卻讓我覺得有些苦澀,平日裡清亮的黑眼有一閃而過令人心顫的失落與悲傷。

“我去採雪蓮,微眠留在這裡,記得要小心些。”他輕輕說完,一個飛身,便向前面的天山掠去,幾下子便不見了身影。

有溼溼的東西滑過臉頰。曦嵐他,是不是從一開始便知道我此行的目的了?

“淺淺。”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明明也不過二十天沒見而已,這聲音卻好似等了半世之久。

我不應,不說話,也不轉身,依舊這樣站着,眼淚卻流得更兇。不應該是這樣的呵,雖然時間不對地點不對,但再見的時候我該是討好的別讓那隻狐狸生氣,或者乾脆痛罵他一頓將他罵回老家去。可是想起這一路來的遭遇,想起剛剛曦嵐的樣子,我的眼淚便不聽使喚的落了下來。

“淺淺?”身後人的聲音有些焦慮,只一瞬,便已閃身至我跟前,有些緊張的擡起我的臉,看到那滿臉的淚水時,眼裡明顯閃過一絲痛色。

“大哥!”我再也忍不住,哭着撲進眼前人的懷裡,明知自己這樣宣泄情緒,只會讓他更不安,可是我卻控制不住自己。這些日子以來所受到的驚嚇、恐懼、無措、自責、內疚、不安,以及努力讓自己冷靜、理智、思考、分析、利用、欺瞞、算計……等等等等,就讓我在此刻好好的放鬆一下發泄一下吧。

他只是緊緊抱着我,一隻手一下一下輕撫着我的背,一聲一聲輕喃:“淺淺,淺淺。”

哭累了,哭夠了,我往狐狸胸前蹭了蹭臉,有些不好意思的擡頭。他也看着我,那雙曾讓我萬分迷惑的深幽黑眸此刻卻盛滿了溫柔與心疼,一個低頭,他的脣便落在了我的眼畔。

我的臉一下子熱了起來,頭暈目眩的,頓時失了思考能力,直到狐狸的手輕撫上我的臉頰,我纔回過神。眼前之人,真的是那隻色狐狸啊,好象在做夢一樣,我還以爲不回到龍曜國根本不可能再見到他。

我也小心的伸出右手,輕撫上狐狸的臉,是微冷的觸感,卻讓我的心一下子跳得好快好快,我彎起嘴角,這是第一次主動碰觸狐狸,整個人被幸福感充斥,四周好象有人在唱歌,那草地上的花兒也似在對我微笑,這一路過來,那樣艱難,幾度與死神擦肩而過,我不想再逃避自己心裡的感情,眼前這人,是我不知什麼時候便喜歡上的呵。

“大哥!”我咧着嘴甜甜的喚他,一時忘了在馬車上還想着將他罵回龍曜國的。

“沒想到淺淺這麼迫不及待的想與大哥親近啊,只是這兒有外人,不如我們換個地方繼續吧。”他的眼裡閃着戲謔而又炙熱的光芒,眼眸卻驀的變得深邃,一手抓住我在他臉上揩油不夠,順勢往下在他脖子胸膛揩油並有繼續往下摸索之勢的手,另一手攔腰抱過我,便向不遠處不知啥時出現看了多久好戲的夜風方向走去。

我犯花癡的大腦終於被嚇醒了,在狐狸的懷裡折騰了幾下未果,便開始嚷嚷:“大哥,你快放我下來,你要帶我去哪,我不去我不去!”

天哪,狐狸不會真發春了吧,5555,偶只不過一不小心隔着衣服隨隨便便的摸了他幾下而已嘛!

狐狸假裝沒聽見,抱着我依舊往前走,夜風那小子明明一直睜眼看着我們,但表情又似乎極力想裝作什麼也沒看見,可是演技太差裝得很假,羞得我直想頭撞豆腐演一出“紅顏美人多薄命”!

“淺淺,”在我張牙舞爪誓死悍衛貞操的攻勢下,狐狸終於無奈的輕嘆了口氣,停下腳步,卻依舊不鬆手,只看着我挑了挑他那兩道好看的眉毛,半眯着狹長的桃花眼道“這裡是御用賞景園,天山以南天湖以北這一大片地都是專供天青國皇家人蔘觀遊玩的,你真要留在這裡等人發現天青國的汐月公主與人私會麼?”

“啊?”御用賞景園?蝦米東東啊?我疑惑的看向狐狸,那傢伙不僅一臉油菜花開的賤笑,眼裡也像笑開了花般閃閃發亮,我終於明白自己被耍了,死死的緊緊的看起來像抱住其實是掐住狐狸的脖子,催促道,“快走快走!”

怪不得一個人也不見,天曦嵐同學還真能挑地方,太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