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月明星稀。
崖中的霧氣遮擋夜空,完全看不到天上星辰。只有月輝透過濃霧,傳遞進蛇谷中,勉強照亮平臺四周。
朱魚在平臺上練武,他已經是一階武者的實力,不過在招式的變化上還停留在二流的水準,必須要不斷地磨合,使得招法能夠跟上實力,變成實力的一部分,這樣才能充分發揮出一階武者的全部力量。
他根據四字要義,守變轉攻,不停地演化招式,一會兒高高躍起,迅猛衝擊,一會兒收拳固守,防禦驚人。所有的招式都是憑藉自身領悟,不是任何一家的套路,也只有這樣的招式纔是最適合自己的。
胡小牛傳授給他們的不是功法,而是思路通透,這點早在木廠時候幾人就已經明白。
金胖子盤膝坐在地上,默唸導氣訣,一刻不停地運轉體內氣血,期望有朝一日能夠突破到一流。
在蛇谷底下,濃霧深處,一雙燈籠般明亮的大眼睛,始終在窺探兩人,似乎兩人身上有什麼東西吸引着它。
歐陽川老前輩坐在門口,不知從哪裡找來一杆煙槍吧嗒、吧嗒抽起來,看着平臺上的兩人,不知在想什麼。
朱魚突然嗅到空氣中的汗煙味,心中一驚,停了下來。他想到很多年前朱家村,他爹朱有才也喜歡抽汗煙,那是一段快樂的時光,每天能夠跟着趙叔去山裡打獵,張寡婦一樣的兇悍,卻只對趙叔一人假以顏色,田先生整天的之乎者也,也好生有趣。
還有笑起來臉上有兩個小酒窩的小芳妹子,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朱家村現在還好嗎?他一直不願主動回想,生怕那些慘死地面孔,浮現在他眼前。
“快了,等我達到三階武者,就去找王鐵成報仇”
朱魚暗下決心,更加賣力地修煉起來,手中拳勢如山,一拳轟出,竟然於空氣中乍響出聲,隨後他又化掌,連續拍出,風聲大作,呼呼不停。
他不斷打出招式,從平臺邊緣打到平臺中間,又從平臺中間打到平臺邊緣,心中的恨意油然而生,使得他的招式更具有威力。
金胖子睜開眼睛,他早已經察覺到朱魚的變化,心中有幾分猜測,卻不曾出言打擾,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金胖子的父母被大運賭場的人害死,這件事情他也一直沒忘,他一直想着,等某天成了金刀門的掌門後就關閉大運賭場,把那些可惡的打手全部弄死,用他們的鮮血來祭奠受害者。
他沉默半晌,閉上眼睛,努力修煉導氣訣。
歐陽川自然看出兩人身上的細微變化,他作爲一個活了幾百年的老妖精,這些前塵往事他大多經歷過,早已經看淡一切,所謂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世間紛紛擾擾,都不過是愚者自誤。
這也是爲什麼他會甘願躲在這裡,曾經的金刀門一代掌門,歐陽川,不過問世事,只願在金刀門後山守墓。
朱魚的招式變化似乎即將完結,他腳蹬地面一躍而出,飛快衝到木屋前,一把抓起地上的大鐵錘,向着平臺邊緣的一塊岩石狠命砸去,轟然一聲,岩石炸開,碎裂成無數的小石塊,紛紛落入蛇谷中。
蛇谷中的兩隻燈籠般的眼睛似乎有怒火傳出,竟然直接就衝出濃霧,向着平臺上的朱魚奔來,大口一開就要將朱魚吞下。
“畜生,你想找死嗎”
一聲爆喝,歐陽川兩步邁出,來到朱魚身前,奪過朱魚手中的大錘,跳將起來,向着來勢洶洶的大蛇頭部砸去。別看他身體衰老,這一錘的威力卻着實驚天,又是轟然一聲,比之先前朱魚砸碎岩石還劇烈,大蛇便被砸退,落入蛇谷中。
然而大蛇立即從蛇谷探出碩大蛇頭,死死盯着歐陽川,嘴裡信子伸吐不停,它的身上沒有半點傷痕,似乎那一錘只是將它震退,僅此而已。
“退下去”,歐陽川怒吼道,聲音洪亮,響徹整個蛇谷,他的手裡,大錘高高舉起,若大蛇還不退去,他就要再次砸下。
對峙許久後,大蛇終於緩緩隱入霧中。
歐陽川扔下了大鐵錘,重重喘着粗氣,剛纔那一擊,對他來說已然是用出全力。
朱魚連忙過去扶住他,金胖子也收功跑來,兩人將他扶回椅子上。
“前輩,你沒事吧”,朱魚臉上掛着擔心,問道。
歐陽川擺擺手,讓兩人坐下。他調整自己的呼吸,用去半天的功夫才平復下來。
“你不是挺厲害的嘛,怎麼才一下就累成這樣”,金胖子翻着白眼,問道。
歐陽川冷哼一聲,擡起腳就將他給輕鬆踢飛出去,然後說道,“你看老夫厲害嗎”。
“那條蛇活了幾百年,一身神力,就算是七階武者都難傷其分毫,若非老夫早已經突破凡境,連震退它都難”
他看看朱魚,又緩緩說道,“年紀大了,氣血衰敗,縱然有力氣,也使不上來”。
朱魚讓他好好休息,不要在動怒,對剛纔自己砸碎岩石將大蛇引來的事情感到愧疚和自責。
金胖子爬起身來,湊到跟前,好奇問道,“歐陽前輩,你剛纔說的突破凡境是怎麼回事,給我們說說唄”。
歐陽川看見他就來氣,擡起腿就是一腳,金胖子又飛了出去。
“也罷,說與你們聽也無妨,你們早晚也會突破凡境的”,歐陽川深吸口氣,感嘆着說道。
“你們看我有多少歲了?”
“七十歲?”,金胖子猜測道。
歐陽川沒理他,反而看向朱魚。
朱魚心中一動,他早有猜測,先前老人就說過一直在此看守,讓那大蛇沒有機會破壞墓室,以大蛇的年齡來算,歐陽川少說也活了數百年。
“前輩應該有幾百歲了吧”,朱魚不確定地說道。
歐陽川含笑,朱魚能猜出他的年齡,讓他很滿意。
“什麼?不可能吧”,金胖子又湊過來,在歐陽川身上打量,反反覆覆從上看到下,始終覺得不敢相信。
“小牛哥不是說,普通人沒有靈根是不能修煉長生大法的嗎,難道他騙我”,金胖子眉頭一揚,開始怪罪起胡小牛來。
“金胖,聽前輩說,不要打斷”,朱魚喊道。
歐陽川再一腳將金胖子踢飛出去,才悠悠說道。
“你們那位修士朋友說的沒錯,普通人走不了他的路,只能修煉武功,錘鍊凡體”
“不過他說的也不全對,普通人修煉武功突破凡境後,壽命也會有所增加,只是比起修士來說,稍有不如罷了,且這突破難度也不是一般的大”
“我中年時候便已經達到七階武者巔峰,在整個青雲城都可以說是第一人,金刀門也是我一手創建,而後在我的帶領下走向輝煌的”
朱魚覺得不可思議,眼前這位前輩竟然是金刀門的一代掌門,他和金胖子本來因爲觸犯門規被罰在此面壁一年,沒成想遇到一代掌門,對方竟然在後山守墓。
金胖子屁顛顛地跑回來,神情嚴肅向着歐陽川就是恭敬地一拜,誠摯懇求道,“請前輩賜我成就掌門的法子,我金福來他日必定好好伺候您老人家”。
歐陽川打量他一眼,冷哼一聲,也不說理他,顧自說道,
“然而這世上果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在一次金刀門勢力擴張的過程中,我遇到了平生大敵,我從來沒想過七階之上還有境界,在與那位前輩拼死爭鬥中,他見我本事不凡,年紀輕輕達到七階巔峰,於是生起惜才之心,與我化敵爲友,還傳授我突破七階的法門”
“我和那位前輩促膝長談,說起很多武道修煉上的事情,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所謂七階武者,包括七階以下都是凡境,又或者被稱爲氣血境,主要是修煉一身氣血,藉助氣血衝破境界阻隔,藉助氣血滋養凡身”
“氣血境之上,修煉的還是氣血,也算是另一個氣血境,爲了區分兩個氣血境,前面的氣血境也被稱爲凡境,和凡境重在呼吸的修煉不同,這個階段重點在血的修煉,就是將自身氣血持續壯大,使得氣血之力對身體的滋補成效增高,根據個人功力的深厚差異,此時武者的壽元在百來歲到三百多來歲之間”
“我經那位前輩指導,在這第二個階段氣血境頗有收穫,使得氣血之力渾厚,所以我的壽元也是三百多歲,只是氣血境之後是什麼境界,我卻不知道了,那位前輩也不過是氣血境的實力,後面的情況他也不知道”
“我用了百年多的時間將氣血境修煉到如今的程度,因爲沒有後續功法,只能停留在氣血境數百年,現在已是臨近氣血衰敗的時候,壽元無多了”。
關於武道修理的事情朱魚今天才稍有了解,就算是當初的胡小牛也知之甚少,畢竟胡小牛也不過是個小小煉氣期修士而已,再有見識,所見也終有侷限。
金胖子更爲激動,他連忙懇求歐陽川老前輩傳授他突破七階的法門,暫時把當掌門的事丟在一邊。
朱魚也看向歐陽川,目光中露出希冀。
“等你們修煉到七階再說吧,放心,我短時間內還死不了”
歐陽川卻沒打算現在教給他們,一口就回絕道。他收起椅子,回身到屋內,徑自睡覺去了。
月輝隱去,漆黑的平臺上,兩人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