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只過去半個時辰,也許是數個時辰,這都不重要,對於昏迷中的人來說,時間變得毫無意義。
朱魚悠悠醒轉過來,只感覺渾身疲軟,使不上力來。他的手上和腳上分別被一根鐵鏈子拴住,在他的後方是一跟粗大的石柱子,鐵鏈子掛在柱子上,反覆纏繞了數圈。
“這裡是哪兒”
他的意識起先模糊,隨後逐漸恢復,擡眼打量四周。
這裡是一處寬大的廠房,周圍有很多石柱子,上面或綁着人,或以鐵鏈子拴住人,大多都處在昏迷中,有幾根柱子前的鐵鏈上,甚至只拴着人的殘肢斷臂,令人毛骨悚然。
更加駭人的是,有些弟子臉上血肉模糊,似乎麪皮被摘了去。
“看他們身上的服飾,好像都是金刀門的弟子”
朱魚仔細觀察着,將所有的柱子都打量了一遍,卻沒有在其中看到金胖子和孫師姐。
“他們兩人在哪兒”
朱魚面色驟然一變,有種不好的預感。他鼓動體內氣血,手腳上使力,卻沒能將鐵鏈掙斷,原本二階巔峰的武者,現在連二流的實力都發揮不出來,這讓他心中更加着急。
外面有人值守,聽到廠房內的動靜後,跑了進來,拔出腰間的大刀,緊張打量四周,看到是朱魚醒來後,他似鬆了口氣,將刀又收起來。
朱魚擡頭看去,這人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漢子,左側臉上有兩道刀疤,顯然是與人鬥毆時留下,雖然影響容貌,卻也給他的氣勢增添幾分狠辣。
最主要的是這漢子也是光頭。
朱魚差點把眼前這人認作刀疤李,誤以爲自己還在木廠,那什麼金刀門,什麼二階武者都不過是一場夢境,一瞬間嚇得他臉色蒼白。好在多看幾眼後,發現眼前之人並不是刀疤李。
這個值守廠房的漢子走近朱魚,他看見朱魚的臉色變化,露出滿意的笑容,以爲對方被自己嚇住,自言自語道,
“金刀門的人真是廢物,還沒用刑就被嚇住了”
說完,他在朱魚身上狠狠踢了一腳,得意地大笑起來,然後轉身回去值守。嘴裡則不斷小聲嘀咕着,邊走邊發出猥瑣的笑聲。
朱魚咬牙忍痛,隱約不明中,似聽到對方在說,“之前那個小娘皮,生得還不錯,可惜我要看廠房,是沒機會享受了”。
他知曉漢子是在說孫師姐,不知爲何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那日孫華坐在窗戶上的情景,心中一急,一口鮮血就噴吐而出,轉瞬昏了過去。
那漢子剛走到門前,見到這一幕,心中更加得意,不自覺哼着小曲走了出去。
時間已經接近黃昏,金刀門那邊早已收到消息,主峰山上的大殿中,一聲憤怒的咆哮傳出,似有東西也被摔碎。
幾個掌門弟子唯唯諾諾,小心翼翼地退出來,隨後反身跑下山去,傳令整頓內外門弟子,今夜攻入青雲新城。
整個金刀門鐘聲震天,遠遠傳出。
廣場上很快聚集了如今還留存在門內的弟子,武者有二三十個,其餘多是二流水準,至於三流全部留守,以防後方空虛。算下來共有幾百號人可以發起進攻,實力不可謂不強。
人羣吵嚷喧天,不明所以,只是聽說青雲新城暴亂。若是如此,只需派幾個實力強勁的弟子過去不就擺平了嘛,現在這般勞師動衆的,其間怕有什麼隱秘。
有的人私下猜測,這次暴動背後可能有其他勢力的影子,已經不是簡單的動亂事件,恐怕會有一場大戰將起。
還有人提到大半年前木廠監工被人打死的事情,前後串聯在一起,讓事件變得更加撲朔迷離,說不清楚。
總之,各種嘈雜議論聲沸沸揚揚,都在揣測背後的原因,有弟子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也有弟子膽小怕事,躲在人羣后方,衆生百態具現,整個廣場亂作一團。
突然,在山頂之上,傳來一聲巨響,一塊山石從上滾落下來,摔碎在地。遠遠看去,一個模糊地身影出現在山巔上,手中一把大刀高高揚起,威嚴中露出無盡霸氣。
人羣霎時寂靜,所有聲音全部消失。一個掌門弟子從山上跑下來,手中拿着一隻小旗,大聲喝道,
“金刀門弟子聽令,即刻出發,目標南山,違令者,立斬”
隨後人羣中拖出幾個瑟瑟發抖的內門弟子,當着所有人的面被斬下頭顱,血花四濺,殺意森森。
“出發”
幾百號人按照實力高低被分成數十支隊伍,分別由一流武者領頭,向着南山快速前進。
天色漸暗,卻沒有一人打出火把,生死搏殺,需行險招,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然而他們還是大意了,在南山下的山澗中,早已經挖好深坑等着他們到來。
金刀門弟子摸黑趕路,未曾注意腳下,剎那間就有幾支隊伍落到坑中,隨後山上滾下巨石,他們躲閃不及,死傷慘重。
“穩住,不要慌,後面的人從側面包抄”
有掌門弟子在人羣中揮着小旗大聲喊道。
等待大半天的時間過後,山上的滾石逐漸稀疏,金刀門一衆趁機衝上去,在即將爬到山上平臺時,卻又是燃燒着熊熊烈火的巨木滾落下來,很多弟子抵擋不及,再次死傷一片。
與此同時,山上傳來喊殺聲,一支約莫六七十人的身份不明的隊伍跳將出來,將還在躲閃中的金刀門弟子一一砍翻在地。
這羣人身着同樣的服飾,都是灰布黃邊,左側胸前袖着一個小小的紅色面具。
“天殺的,是極樂山的瘋子,兄弟們小心了”
金刀門弟子中有人認出紅色面具,正是極樂山的標誌。
極樂山原本是處匪徒窩點,後來經江湖高人指點,開宗立派,又不知從哪裡學來一身本事,在江湖上闖下赫赫威名,大有與金刀門分庭抗禮的味道。
極樂山的人出手極爲狠辣,喜歡將敵人的麪皮剝下來,當成戰利品,江湖中人大多聞風喪膽,不敢與之正面對抗。
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金刀門已經死傷上百來人,好在這次金刀門幾乎傾巢而出,人手尚且足夠,前面的人死後,後面的人立馬衝上,倒也將戰線逐漸推向山巔上,緩慢佔據着上風。
不過誰也不曾注意到的是,在南山後面還有一支人數更多的極樂山弟子,細細數下來,可能有上百號人。
他們手中拿着各種不同的刀兵,或流星錘,或長槍,或鐵劍,甚至還有鐵鏈子,很多說不上名字的奇形怪狀的武器也夾雜其中。
而最驚人的是他們實力,竟然大多都是一流好手,只有不多的十來個人是二流水準。
在這些人羣的前方,有個年齡在三四十歲間的老漢,臉上總是一副憨厚的笑容,如果朱魚在這裡,必定能夠認出,此人就是日間那個線人農夫。
老漢手中把玩着朱魚的那把大鐵錘,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着地面,他擡頭看看星空,感覺時間差不多後,一揮手,帶着身後的上百來人,繞過前方戰場,向着金刀門衝去。
戰場上喊殺聲沖天,竟然沒有一人注意到這支隱藏在夜色下的隊伍,莫非金刀門氣數將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