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四受了很嚴重的傷,他失血過多,不得不在牀上躺上兩個月之久。郎中前前後後來過五六次,對他的大腿做出不太好的診斷,腿是可以保住,但可能沒以前好用。
主要是傷口受到感染,破壞了正常肌肉組織,已經開始發生病變,連帶着經骨都受影響,沒有截肢已經很不錯了。
“沒以前好用?”,趙老四躺在牀上,看着大夫走遠,那自己以後還能打獵嗎。
張寡婦對他沒有任何嫌棄,把他領到家中靜養,每日好吃好喝照顧,張寡婦說了,“以前我那個死鬼丈夫走了後,村裡人一直都是管我叫張寡婦,你走了之後,我就改稱趙寡婦,除了稱呼不同,其他都一樣”。
“你要是身體養好了,咱們就結婚,你的腿瘸了也沒關係,兩個人就過點樸素日子就行,有得吃穿,其他也不重要”。
趙老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感動到了,眼睛裡忍不住一直流着淚水,他老想着從前那些打獵的快活日子,突然覺得結婚沒什麼好的,自由自在才重要。
朱魚前來看望趙老四,對趙老四的遭遇表示歉意,給他打了幾隻山雞補身子,並揚言說讓他放心,以後打的獵物會分他一些,至於去集市販賣的事情就讓他別操心了。
“趙叔,你放心養傷,這幾日我去集市換些錢,然後給你買點藥回來,你看還需要買點什麼,我都給你帶回來”
趙老四停止流眼淚,看着朱魚,兩眼有些空洞感,久久不說一句話。
朱魚尷尬,只得作罷,轉身離開。說起來趙老四受傷還是因爲他,要是他當初聽趙獵戶的話用竹刺佈置陷阱,想來也不會有這一出糟心事情發生。
“看來我以前還是太矯情了啊,如果不是因爲我的於心不忍,何至於此”
也就是從這天起,朱魚的性格悄然產生了變化,打獵的時候他也不再想那些多餘的愁善事宜,只專注於把獵物打到,也不管是死是活。他擔心着自己再同以往那般猶豫,只怕下一個躺在牀上的人就是自己。想想趙老四現在的悽慘狀況,他心裡一陣後怕。
朱有才很生氣,幾次勸說朱魚不要去打獵了,說打獵是很危險的活計,要他好好讀書,即便不去談及什麼考取功名,以後也能做個像田秀才一樣的教書先生,養活自己也是沒有問題的。
朱魚不聽,偏要反抗到底,兩人吵嚷起來,朱有才拿着細竹條追了他半個村子,最後也沒追上。李三出來阻撓,但朱有才說的也沒錯,只是礙於面子上不好看,說話也沒底氣,畢竟朱魚學打獵還是他支持的。
倒是李小蘭耳根子軟,經不住朱魚多次的軟磨硬泡,總算是沒反對他打獵的事情。朱魚我行我素,還是進山打獵,時間久了,朱有才也不再過問什麼。
轉眼半年又過去,朱魚剛滿九歲,但他的身體卻比以前看起來更強壯些,不知道的外村人還以爲他是十一二歲的娃。
趙老四的腿徹底殘了,只能用柺杖支撐走路,當然不用也可以,不過走起路來歪歪扭扭,總感覺怪怪的。
本來他是不打算結婚的,怕給張寡婦添麻煩,卻耐不住張寡婦的熱情,經過兩三個月的相處後,張寡婦每日都會把這件事唸叨幾句,趙老四也覺得兩個人不結婚就這麼處着也不是個事兒。再說就算不能打獵了,也可以編些竹筐拿到集市上去賣,錢雖然掙得不多,總歸是可以添補家用。
於是他又決定結婚了,時間還是訂在這個月十五。
朱魚從山裡回來,打了好貨,手裡提着兩隻狐狸,心情舒暢。他打算拿到市集上去換錢,正好給趙老四置辦些婚禮上的物件。
走到草堂門口,他想到之前有說要找小芳妹子玩耍,覺得可以帶她一起去鎮上趕集。於是扯着嗓子在外面大聲喊道,
“小芳妹子,你在不在”
裡面傳來一聲女娃子的應答,聲音微甜,聽得人很舒服,然後院子裡跑出來一個七歲大的女娃,兩隻眼睛大大的,看着朱魚笑呵呵的,也不說話。
“小芳妹子,你今天真好看”,朱魚也不知道怎麼了,看着田小芳臉上的小酒窩,忍不住就說出了這話。田小芳有幾分羞澀,臉色漲紅,忙問道,“你找我有什麼事兒”。
朱魚這才反應過來,也有些不好意思,把去集市的事情說上一番,詢問田小芳要不要一同去。
田小芳回身到屋裡去給他爹田秀才說了這件事兒,田秀才本來不同意,後來想想趙老四要結婚了,也應該去幫着買些生活用度上的東西,便交代幾句後,早早放了學,帶着田小芳出來了。
“走吧,我和你們去”
一個大人,兩個小孩,三人離開村子,去了鎮子上。
烏巖鎮,比朱家村可大多了,到趕集的時候,熱鬧非凡,附近村子的人都會來,販賣各種五花八門的玩意兒,有趣很多,也是個能見世面的小地方。
朱魚走在青石板鋪成的路上,邁過高大的牌坊,一路上觀察其他攤販所賣之物,其中也不乏獵戶拉着路人介紹各自的獵物,不過賣的大多是什麼山雞野兔之類的,沒有太好的貨。
他徑直走到廣場上,在一處空曠角落裡擺上攤,將兩隻狐狸放在地上,等待路人上前問價。田小芳跟在他的後面,眼睛不時瞅向四周,對其他攤主販賣的稀奇玩意兒很感興趣。
田秀才則與他們分開,獨自出去轉悠,看看有什麼可買的。
時間已過中午,兩人還守在攤子前,地上的狐狸還在。過來問價的人有很多,但是價錢上卻沒談攏,朱魚的要價很高,一個狐狸五個銅板,但問價的人覺得不值,最多給三個銅板,所以一直沒賣出去。
兩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是,隱藏在轉角處的一個僕人打扮的老人整個早上都在觀察他們,老僕的目光大多時候都停留在田小芳的身上。
許久以後,這個老僕走上前來,徑直來到兩人的攤位前,出聲問道,“娃娃,你家大人呢”。
朱魚正奇怪這人不問狐狸的事兒,反倒問起家中大人,田小芳已經回答道,“我爹去買東西了,老爺爺,你要買狐狸嗎,一隻狐狸五個銅板”。
“哦,這樣啊,你們是哪個村子來的”,老僕看着田小芳,繼續問道。
“我們是朱家村的,老爺爺,你不買狐狸嗎”,田小芳有些疑惑,不知道老人家的問話是什麼意思。
朱魚也看了過來,強調了一遍一隻狐狸五個銅板,對老僕的奇怪行爲看不明白。
老僕轉過頭來,看了看朱魚,從懷中摸出十個銅板扔在地上,拿着狐狸便匆匆離去。搞得兩人丈二和尚莫不着頭腦。
“這個老爺爺真奇怪”,田小芳說道。
“不過他出手大方,兩個狐狸都買走了”,朱魚將錢收到懷中,很是滿意地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小芳,現在有錢了,我帶你去買好吃的”,朱魚高興道,拉着田小芳鑽進人羣裡,左拐右拐來到一處包子鋪前,喊道,“老闆,來四個包子,兩個肉餡的,兩個素的”。
朱魚從懷中取出一個銅板遞給老闆,兩人走到路邊大口吃起來。
“這包子味道不錯,等下在買兩個回去路上吃”
“我要吃肉餡的”,田小芳嘻嘻笑道,臉上像開了花一般,朱魚不由看呆。
田秀才找到兩人,他買了一個漂亮的儲物櫃子和幾件衣物。櫃子需要人搬,朱魚有一身力氣,正好可以充當苦力。
“田先生,你那幾件衣物給我吧,我給趙叔帶去,就不在這集市上轉了”,朱魚手腳用力,將櫃子擡起來,覺得不方便,又把櫃子背在身後。
三人出了烏巖鎮回朱家村,路上田秀才詢問了朱魚狐狸賣的怎麼樣,田小芳在一旁說起奇怪老頭的事情,朱魚則很高興狐狸能賣出個好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