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家癡人說夢,對於多鐸來說,顯然是無關重要。
夜,再度沉寂了下來。
格局,卻已從起初的共享一牀一被,變成了各據一方、各佔一被。
這一夜,對於多鐸來說,無疑是鬱郁不堪的;而對虞姑娘來說,終是獲得了安然入眠的清淨,連帶不可控的夢境也一併規矩了起來,不再叨擾了。
大清早,蓋子岐沒有早餐可買,不知是哪個蹩腳的廚師爲虞姑娘煮了一碗麪,由王爺親自端到樓上,態度不敢恭維的“請她笑納”。
這行爲倒是既盡了禮儀、又表了關心,但那拉長的臉,卻是讓這份關心顯得有些滑稽,想來多半是王爺對虞姑娘的變幻無常表示抗議,更甚擺明就是在向她暗示:本大爺睡了一宿無良女友賜予的沙發,表示很生氣!
那麪條寡淡無味,且好似拉麪一般很有嚼性,吃起來就像是重面不重味的北方風味,虞姑娘只吃了一口便各種推脫,想要委婉的拒之,最後仍被王爺以“養生須早吃飽”爲由,半哄半逼的迫着吃了大半。
期間,她沒爲昨夜做過任何的解說,也未曾表達過任何歉意……
多鐸雖是萬分鬱結,卻也無計可施,這麼點小事要論大發雷霆還談不上,要論雙方坐下來講理也是不及,說到底他昨晚本就打算睡一宿沙發,是人家虞姑娘好心才讓他上得了片刻牀,就算她事後推翻前論也錯不到哪裡去。
王爺有火無處發,有苦無處訴,有怨無處抱,只覺哪兒不太對又愣是說不清,自然是更加鬱悶了。
早飯後,多鐸打算叫輛車送虞小倩回校上課,打完電話後兩人一起站在山頂大道旁等車。不知他到底有什麼毛病,明明已熟知手機的屬性,卻一直不肯自己買一部,而老是在需要的時候抓別人的用,好在那一干住在小樓裡的人,除了他以外都是“正常”的,閉着眼睛也能讓他抓到一部應急。
聽他講電話的口氣,叫的多半是熟識的司機,虞小倩很容易就猜到,他叫的車大概就是載過他們的那輛車,不過卻是怎麼也想不到,當意料之中的出租車停泊在面前之後,多老爺會將她獨自一個人塞進車裡。
這不像是打擊報復麼?
很是有些可疑吧!
那麼,此時不問,更待何時呢?
“你讓我自己回碚縣去?”虞小倩一頭鑽出車來,把住車門忽閃着眼睛。
“怎麼?有何不妥?”多鐸一臉迷茫的問。
“當然不妥了!你——”虞姑娘斬釘截鐵的說了一半,欲言又止的朝他擠了擠眉頭,示意他看向駕駛位上的那名司機。
“……”多鐸一頭霧水的眨了眨眼,下意識傾近身來朝駕駛室看了一眼,但見那司機一板一眼的坐着,怎麼看都不像是有問題,便壓低嗓音莫名的問道:“平白白的,你這般鬼祟作甚?”
兩人這麼一來一往的對了兩句白,興許已讓那司機感到談論的正是自己,便掉過頭來張望了兩眼,虞小倩立即尷尬的一頓,收起了擠眉弄眼的表情,揪着眉頭跺了跺腳,低如耳語的喝道:“裝什麼糊塗?我看你是故意的!你這是打擊報復!小氣鬼,沒風度,哼!”
多鐸本是一臉迷濛,聽她這麼一說,不禁明白了過來,當即“噗嗤”一聲,輕笑了出來。
“你還好意思笑?你笑什麼呀?”虞姑娘氣鼓鼓的掄拳K了他一記。
“哈哈哈……”多鐸受了她兩拳,笑得更開心了,道:“臭丫頭,你既是懷疑我打擊報復,便是說記得昨夜的事咯?我還道你健忘成這地步,一轉眼便跟沒事一樣,敢情你不是忘了,而是故意給爺裝!”
說到這裡多鐸笑意一收,黑起臉來問道:“話可是你挑起的,既是說到這兒了,我可得問問你,屁大點事兒值得你翻臉不認人麼?你給我說說看,你到底做了個什麼夢?夢見我抄你家了、還是砍你頭了?”
虞小倩愣愣的看着他,繼而眉頭一皺,擺了擺腦袋,“哎呀,什麼抄家砍頭的!你說到哪兒去了!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多鐸擡眉輪眸的揚高了聲音。
“嘖……”虞姑娘有口難言的撫了撫額頭,昨晚那夢迴憶起亦是羞煞伊人,何況是要她說出口來,更何況對象是夢裡的男主角,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說呀!”多老爺兇巴巴的催促着,一宿睡成了重感冒,這媳婦擱清代得罰俸,就算今非昔比當論男女平等,但怎麼也得聽聽理由吧。
那廂面色糾結的捏着粉拳,一瞬間便漲紅了臉,卻久久未能承言,臨了一跺腳,坐進車內拉上了門,透着半開的玻璃車窗,朝他嬌聲喝叱道:“小氣鬼!沒風度!我討厭你!”
多鐸錯愕的一愣,立時俯下身來趴在車窗口說道:“你居然寧肯坐進這車裡,也不願吐露那破夢?真是奇了怪了!你到底夢到什麼了?竟然不惜一切代價隱藏?”說罷故意朝司機室努了努嘴,示意她那令人擔心的安全係數依然是個問題。
虞姑娘直勾勾的看着他,心間有一把小小的火苗在撲騰,本以爲他沒明白自己的意思,哪知道他故作莫名是假,無視她的擔心纔是真,其他事倒無所謂,這可是她的安全問題啊!就算他心裡有數信心十足,也得考慮下她的感受,安撫爲重吧!
“你就那麼想知道我做了什麼夢?”她挑起一邊眉梢問道。
“當然。”多鐸嘴角含笑,心間真真被勾起了一抹好奇。
“偏不告訴你!”虞姑娘狠狠丟下話來,一舉扭過了頭去,拍拍前座喊道:“師傅,勞駕你開車。”
“……”多鐸委實怔了一怔,一絲更大的笑意染上了脣際,“你當真以爲這是在坐出租車?你問問這位師傅看,我不發話他能開車麼?”
多鐸話未落音,那司機便一臉抱歉的回頭看了看小倩,一副“祖宗你別爲難我”的表情……
虞小倩憤憤得瞪了那司機一眼,嗖地轉向多鐸嬌喝道:“卑鄙!堂堂一個皇子阿哥,卑鄙到這種地步,你還要不要臉了!”
多鐸被她的氣勢逼得往後一退,笑道:“誰說我是皇子阿哥了?看清楚,我不過是一流氓地痞罷了……”說罷,轉起眼珠回味了一番,似乎感到這新身份甚是有趣,便頗有喜感的學出一腔公鴨桑,仰天長笑道:“哈哈哈……”
虞小倩翻了個白眼,搖搖頭罵道:“好你個皇家痞子!你贏了……”
多鐸聞言笑得更開心了,眼眸裡盛滿了晶亮晶亮的光耀,潔白的牙齒隱露在脣際之間,乍一看去好似陽光無邪的大男生,再一看去又好似亦正亦邪的希臘美神,即便這樣的感慨帶着極重的個人色彩,但亦無可否認他的笑容極具魅力和感染力。
虞姑娘白了他一眼,想繼續搖頭晃腦的表示不屑已是有些吃力,便順應心意的浮起了一絲笑來。
多鐸賺足了佳人受其感染的微笑之後,便心滿意足的擺正了臉色,偏頭朝駕駛室裡的司機做了個手勢,道:“送虞小姐回碚縣,路上小心點,下午四點過來接我。”繼而才掉過視線,朝着虞小倩柔聲說道:“下學不許亂跑,等我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