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虞姑娘淚光與微笑並存的臉龐上,淚光在翻涌,笑容卻卑微,像鞭子抽打在王爺身上,令得他瞬然間有苦,有動容,還有心痛……
一張印着豫王徽記的白旗就此冉冉升起,無形勝有形的飄揚在王爺頭頂……曾幾何時他極盡權貴,身後綴着大票獻媚的女子,卻不曾見過淚眼帶笑的例子,要麼是得君之意而巧笑倩兮、要麼是失君之心而掩面低泣,不管高低貴賤亦無人做過這種噙淚討好的事。
封建帝王時代的女人也不曾做過的事,現代女人憑什麼爲之?是圖他有權有勢?還是圖他光芒萬丈的皇家背景?如今他與一干陰巷之徒爲伍,是貨真價實的流氓痞子,如此這般,她、憑、什、麼、爲、之?
除了愛,還有何解析?
晶瑩剔透的水果尚怯怯的待君接下,無以復加的內疚卻已先一步將君打趴,多鐸一把扯掉了虞姑娘手裡的水果,狠狠摔向一旁,好似那片水果是作踐虞姑娘的罪魁禍首,又好似經由那水果窺見到了他骨子裡的倨傲無情,對其恨之深、不能容,憎惡,狠狠將之憎惡。
末了將虞姑娘拉入懷裡緊緊擁抱,感受着柔軟的身軀和清新的髮香,許久才細細的低語道:“不要哭……和我這樣的混蛋廝守,你要勇敢一點纔好……”
不知該怎樣收場的虞姑娘突獲了天堂一般的禮遇,理性在那一瞬間潰逃,倚在那副堅實的懷裡,釋放着不爲人知的恐懼和哀傷,喃喃道:“你也知道自己混蛋啊……”
“你不是說過麼,我是有史可查的皇家混蛋,這是歷史定論,我想不認都不行……”多鐸苦笑着低語,蹙眉沉吟,徐徐說道:“但我要告訴你,男人皆具喜新厭舊和花心的毛病,花心與否並非是衡量品性的標準,而是測算愛意的量尺。如果花心並不能給我造成任何影響,我爲何約束自己?這可是男人與生俱來的共性,可是如果我知曉花心會讓你介意、會讓我失去,那麼,我便沒膽去做一個花心的男人,我這麼說,你明白麼……”
一個清代的男人,竟然懂得因害怕失去而禁錮本性;而千古認定的壞男人花心竟然另有解析,一席話可謂窺見了王爺的內心,又倒出了世人看不清的迷離。
虞姑娘淚眼婆娑的擡目看他,晶瑩的眼淚潮來潮去一般回涌向了眼眶,昏暗的燈光下,那一張硬朗的臉龐滿是真摯,叫人不忍、不願、不敢去懷疑那一番話的真假,只得鑿鑿的相信,這一場邂逅,真是老天爺饋贈給她的厚禮,將那段前世不得善終的愛情延續,且延續得這麼婉轉誠摯,不摻一絲雜質。
從來不願用言語去表達愛的姑娘,這一刻卻被極致的美好荼毒,忽閃着一雙翦水秋眸,不羞不臊、不躲不避的望着眼前那個所愛的男人,說:“你知道就好,關於花心,我必定介意,太過分的話,你必定失去,因爲我還來不及點燃我的青春就遇上了你,所以哪怕我並不能肯定我對你的感情是很愛很愛,還是隻比一般的愛多一點點,但我至少能肯定是,這輩子我想跟你一起耗下去,既是想共度一生,必會要求忠誠……”
多鐸微微一怔,不知該喜還是悲,喜的是頭一次聽到虞姑娘直白共度一生的心意,悲的是在他全情投入的時候她竟然還鬧不明白究竟有多愛……
“我一時間還不能認同男人也必須絕對忠誠的觀念,畢竟……在我所處的那個時代,妻妾愈多愈能體現財力、勢力的強大,‘多妻是福兆’,這觀念不論荒誕與否,總之是已植入了腦海中。”多鐸認真的考量着,語調晦澀的說道。
虞小倩輕輕一笑,收起凝重的神色,輕鬆迴應道:“沒關係,我等,安之若素的等,開開心心的等,等你全權接納現代觀念的那一天到來!”
多鐸感激的牽了牽嘴角,再度將她拉入懷中,雖然未說隻言片語的好話,卻是愈發加重了臂彎的力度,好似要將懷中的人嵌進自己的身體,才能表達此時他那動容的心情。
正在這時,包房的房門在輕叩兩聲後大大開啓,想必來人只是遵循了一個形式化的禮儀,並非真的是請求房中的人應許。
叩門的人正是豪賭夜總會的所有人——沈季軍,在他一陣風似的捲入房中時,聒噪的寒暄已響徹房裡。
沈季軍身旁伴着勇子和一個妖嬈的女人,待他們與多鐸寒暄一番之後,同沈季軍一同到來的許朝陽和姜岸然才帶着各自的馬仔魚貫進入。
早在沈季軍入內的那一刻起,多鐸便收起了專對虞姑娘一人才有的溫情,帶上公式化的熟絡表情與來人對應。虞姑娘更是慧黠得緊,多鐸起身相迎,她便起立致意,多鐸與來者寒暄,她便微笑待之,一副端裝得體又頗爲來事的樣子。
多鐸餘光見得此景,心中頓時放心,此前已見識過虞姑娘獨特的處事風格,本想溫言細語的將她表彰且分析,哪知道她胡攪蠻纏的耽擱了時間,害他未能一吐爲快便迎來了沈氏等人。
其實這是虞姑娘的性情所致,她既是做得出來,又何須他人來剖析,況且她的社會經歷實在有限,處事方面並不能夠遊刃有餘,只是她那種挺來事又挺古板的方式特別適合在陰暗世界混跡,前者是陪襯流氓夫君的必需品,後者是彰顯夫君地位的調味品。
事實上虞姑娘並非刻意如此,會來事是打工生涯培養的,古板卻是改也改不了的性格缺陷使然的,但這一切落到黑幫世界、落到多老爺眼裡,竟然變成了恰到好處的優勢,或者說不止是利於遊走在黑幫,同時也適應於嫁入豪門。
縱觀古今中外的豪門媳婦,鮮少有那種噴火女郎或是瘋丫頭類型的女子,這樣的姑娘固然有其吸引力,但總歸是欠缺陪襯夫家的門面,而世家千金或是大家閨秀又容易死在與小三的爭奪戰中,於是,能笑到最後的高手只有一種——才貌並存的智者。要會懂得在外扮女王,盡顯夫家尊貴;在家扮女僕,權把夫君當帝王。
虞姑娘那半吊子的處事方式就此變得高杆,倘若有朝一日真是入了豪門,不知道當初那些嘲笑過她“寒暄只會傻笑”、“不熟不予對視”、“相迎不近人身”的同學會有怎樣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