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遂找來紫草以及暗中保護白茯苓的人查問一遍,將她與白氏夫婦這些日子的異常舉動與她之前的言辭中透漏的信息稍加對比,很快就明白了一件事——白茯苓一家三口早就知道她活不過十八歲的事,只有他一廂情願的以爲自己可以跟白茯苓一生一世。
甘遂心裡空蕩蕩的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恍惚中,他忽然想起在白茯苓的房間裡看過一本小冊子,上面有六句很相似的話——
最好不想見,便可不相戀。
最好不相知,便可不相思。
最好不相伴,便可不相欠。
最好不相惜,便可不相憶。
最好不相愛,便可不相棄。
最好不相誤,便可不相負。
當時看了並不放在心上,現在回想卻覺得一個個字重重敲在心上,直教他痛徹心扉。
他很想搖醒白茯苓,問她爲什麼可以對他這麼狠心無情,既然早知今日,爲何要出現在他面前引誘他沉淪深陷不可自拔。
她說過她不會一直呆在他身邊,要生他的氣到他死那天,他到今日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在發生聘禮時間之前,她偶然的心虛表現,想必就是爲了這個秘密。
他還奇怪爲什麼她一邊說不原諒她,一邊卻又放任他的親近,原來她早知會有這一日,早知他會爲了她的死傷心欲絕。
但是就算早知今日結果,他就真的能夠捨得避開白茯苓?
忘情丹服下去,他就能夠徹底解脫,但是他不想忘記,不想放手……
他一直覺得自己沒什麼事情是辦不成的,但是這次,他失去了最想要的人,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甘遂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四處亂走,他唯一想不通的是,白茯苓以及她得父母爲何會這麼清楚而且確定她的死期。
渾渾噩噩中,腿上被人撞了一下,然後便聽見一個小孩子放聲大哭。
甘遂低下頭一看,原來是一個幾歲大的小姑娘跑的太急撞到他腿上,被他的護身罡氣彈了開去,所幸小姑娘並不會武功,人小力弱,所以反震之力不大,她只是摔了一跤。
旁邊一個小孩似乎是小姑娘的哥哥,急忙跑過去扶起她,安撫道:“不哭不哭,老和尚說他等會要講地藏王菩薩的故事,……我們快去吧。”
甘遂面色不善而且身形高大,兩個小孩雖然對他很有意見,但也不敢惹他,小男孩把妹妹扶起身,拍乾淨她身上的雪沫,兩人手拉手扭頭就跑了。
地藏王菩薩?
甘遂忽然想起,曾幾次聽聞白茯苓做善事是因爲地藏王菩薩曾經賜下神恩救她性命。
甘遂遊目四顧,原來自己不知不覺間走到一個小村鎮裡,兩個小孩子正往村口一個小廟跑去,他想了想舉步跟了上去。
廟十分簡陋,一個老和尚坐在香案前的蒲團上,大羣小孩子爲在他面前,老和尚正好開始說地藏王菩薩的故事。
說的是有一位名叫光目的貴族女子,十分孝敬父母,她得母親生前喜歡吃魚子,犯殺生罪極重,死後神魂墮入無間地獄,受盡無數苦楚。光目知道母親生前不積善因,死後必會受報應,於是變賣家宅財產供養佛寺,大做善事。最後終於使自己的母親以及其他地獄的罪人得以脫離地獄的苦楚。這個貴族女子就是地藏王菩薩的化身。地藏王菩薩曾發下誓願,地獄未空誓不成佛,更身入地獄要度盡六道衆生。
故事既不曲折也不離奇,甘遂卻如遭雷擊,腦中靈光閃現,忽然放聲大笑起來:“地獄未空,誓不成佛?好!哈哈哈哈!好啊!”
……
白茯苓此時正坐在地府閻羅殿上與判官討價還價。
“就這個吧,名門望族,富甲天下,近五十年娶的媳婦只生兒子,沒有生出過一個女孩,你投胎到這一家,不但是長房嫡女,還是族裡唯一的小姐,必定萬千寵愛在一身,富貴榮華享之不盡!”判官呲牙咧嘴到。
“好像還不錯,可是我還能遇到我爹孃嗎?”白茯苓挑剔道。
判官終於爆發了:“你有完沒完,一下子說這家不夠富,一下子說商家地位太低了,一下子嫌那家親戚太多,一下子嫌父母容貌太醜……現在連遇上什麼人都要挑剔,真以爲我收拾不了你?!”
白茯苓斜了他一眼,得瑟道:“地藏王菩薩說我做了大功德,足以抵消前生孽債有餘,我不過提出幾個小小的要求,你都不能滿足我嗎?要不我去問問菩薩好了。”
判官十分哀怨,如果不是白茯苓積下善因太多,他也不用這麼低聲下氣伺候她。
白茯苓其實也不想爲難他,只不過心底深處捨不得父母親朋,所以才這樣拖拖拉拉,遲遲不下決定,這一生有太多東西讓她留戀,她不想太快喝下孟婆湯了卻前塵。
雙方正在扯皮,地藏王菩薩與牛頭馬面走了過來,前者面現難色,後兩者神情驚惶。
判官正一肚子火氣,偏偏地藏王菩薩不是他得罪得起的,於是只好衝着牛頭馬面發作:“慌慌張張的做什麼,天塌了還是地府要倒了?”
牛頭苦着臉遞上一疊紙道:“出大事了,判官快看!”
白茯苓好奇的瞄了一眼,道:“這不就是我家保存的賣身契,有問題嗎?”昨天其她就陸陸續續受到白果他們燒給她得這些紙契。原本是想拿來做完成任務的證據的,不過地藏王菩薩一見面就是對她一陣誇獎,直說她超額完成任務,所以她也就沒有刻意去整理了。
牛頭馬面同時怒瞪她一眼,道:“就是你這個災星,誰不好惹,偏去惹那煞神!”
白茯苓十分不解,判官一臉晦氣地翻開那些紙契,才翻過兩張,就見一張以丹砂寫成紙箋,上書兩行大字:
三日之內,白茯苓若不還魂,
吾便血洗天下,以十萬百萬冤魂填滿地獄!
一個個紅字力透紙背,恍如血色淋漓,張牙舞爪殺氣騰騰。
判官又翻了幾張,幾乎每隔兩三張賣身契,便夾了這樣一張血紅“警告信”,判官沉了臉色哼道:“大膽凡人,不自量力!我倒要看看是什麼樣的凶神惡煞,敢要要挾地府
白茯苓也看清了那些字,她要不知道這是誰的傑作,那就是正宗的腦殘了!
她縮縮脖子,決定低調一點。
判官發完一陣官威,抽出生死簿,對牛頭道:“這人姓甚名誰,報上來!”
牛頭耷拉着一雙牛眼,有氣無力道:“甘遂……”
“什麼?”判官手上的生死簿沒拿穩,啪一聲跌到地上。
白茯苓更是驚奇,甘遂這麼有名氣?連地府裡的牛頭馬面和判官都認識他?
判官兩眼噴火,瞪向白茯苓。那恐怖的樣子,十足十想把她當場撕開幾塊。
“不關我的事……我一直努力勸告他不要殺人的……”白茯苓抗議道。
地藏王菩薩嘆口氣道:“事已至此,怨也無益,一切皆是因果。”
判官用力揉了揉臉道:“她當初還魂重生十五載已經是壞了規矩,如今再次還魂,有礙天道輪迴秩序,不妥不妥。”
馬面一張臉拉得比腿還長,咕噥道:“總比地府多出十萬百萬冤魂要好吧……”光想到搞定這些平白多出來的鬼魂的工作量,就讓他們頭皮發麻。
白茯苓怯生生道:“那個……凡人生死不是判官手上的生死簿所定嗎?如果死期未到,原則上應該不會被殺吧……”
判官跳起來怒罵到:“你懂個屁!那甘遂什麼來歷你知不知道?”
白茯苓用力搖頭,她現在只希望這筆爛帳不要算到她頭上,她好不容易纔完成了救助萬人的任務,可以從新投胎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如果這個時候被甘遂拖累,她真不知道改怎麼辦纔好。
地藏王菩薩脾氣比較好,和聲解釋道:“甘遂的魂魄乃是天地之間殺氣怨念不得宣泄,天長日久凝聚而成,誤入輪迴生而爲人,他的生死命途就是判官也無能改變……他若一意孤行大造殺孽,就是地府也無能爲力。”
那就是說死在他手上就是白死,只要他想殺,不該死的人也會死!
白茯苓面上變色,氣道:“說我之前是白起,坑殺四十萬人,就要我倒黴三十世,他倒好,一句生死命途無法改變就可以隨便殺人,這差別待遇也太大了吧。”
地藏王菩薩嘆口氣道:“他今生種下惡因,來生自有惡果。”
判官與牛頭馬面低頭商量了一陣,擡起頭對白茯苓道:“你回去吧,牛頭馬面,明日起你們與本官一起修補調整被打亂的輪迴秩序,限期二十年內完成。”
牛頭馬面一臉無奈齊聲答道:“是!”
“喂喂,你們好歹也問問我的意見吧!”白茯苓一驚,復活重生可以見父母親朋,她自然是喜出望外的,不過同時還要面對甘遂!回去,這輩子勢必要與甘遂綁在一起了,她還沒有心理準備。
判官不耐煩道:“你回去好好勸那甘遂放下屠刀,自有你的好處。”
說着一揮手,牛頭馬面不由分說把白茯苓架到奈何橋邊一推,白茯苓眼前一黑,所有知覺都離她遠去……
260 傾我今生(大結局)
雲雀山別院前堂大廳上鴉雀無聲,只有火盆偶然爆出噼啪聲,紙張翻動的沙沙聲,以及筆墨與紙張摩擦的簌簌聲。
白茯苓的棺木依然停放在大廳上,棺木一側,白果、丁香、白阿五、白十三等人輪着將賣身契一張接一張放入火中徹底燒成灰燼。
甘遂坐在火盆不遠處奮筆疾書,一碟血紅的丹砂用盡,紫草便馬上利落地換上一碟新的,從早上到現在,紫草都不記得換了多少碟了。
甘遂像完全不知疲倦一般,由始至終沒有停筆。一張張寫着同樣血紅威脅字句的紙籤,夾雜在賣身契之中投入火盆,瞬間化爲灰燼。
早晨他突然出現在靈堂之上,吩咐紫草準備紙幣丹砂,然後便一直重複着同樣地書寫動作。
紙簽上的內容把白果他們嚇了一大跳,但是在甘遂恐怖的目光下,。沒人敢去阻撓他的瘋狂行爲。
白醜與木佩蘭出來見他如此,真不知該爲他的癡心堅持感動,還是該爲他的狂妄大膽無奈。不可否認,他們雖然篤信佛法多年,不願再惹血腥殺孽,但是最愛的始終是自己的女兒,心裡暗暗盼望甘遂這個法子可行,所以全不阻攔,甚至使眼色讓白果他們配合。
能夠令女兒死而復生自然是最好,否則以甘遂此刻的狀態,他們真擔心一旦女兒最終無法復活,他真的會把威脅變成現實!
白十三將最後一張賣身契投入火中,望向甘遂乾咳一聲道:“燒完了”。老大你寫了至少兩三千張“血書”了,是不是也停手歇會兒?
甘遂好像什麼都沒有聽見,理也不理,仍是繼續不斷寫着。
他爲了趕在白茯苓生辰之前回京,日夜兼程趕了數千里路,昨日剛到京城便得知白茯苓的死訊,悲傷過度差點走火入魔,氣候失魂落魄在雪地荒野走了一夜,今日又是一整天不吃不喝坐在白茯苓靈前寫字,如果不是他武功底子實在好,早就虛脫在地上了。
往日干淨整齊的俊美青年,現在蓬頭垢面,滿臉鬍渣子,一雙眼睛佈滿血絲,別說紫草白果等人,就是木佩蘭與白醜見了,也心生不忍。
不知道過了過久,遠處傳來雞啼聲,天邊現出一片魚肚白。
甘遂身前的一大疊白紙全數用完,他順手一摸沒有摸到紙籤,擡起頭向着紫草啞聲說:“去拿紙來!”
紫草終於忍不住了,搖頭說:“不拿!夠了!你已經寫了一夜了!如果她泉下有知,早就該看到了!”
甘遂根本聽不進去,這是他所能想到的唯一的辦法,也是他唯一的希望。他知道紫草說的有道理,但是他不想苦等,他怕多看幾眼白茯苓沉睡不醒的摸樣,他會瘋狂崩潰,他必須做點什麼讓自己不去考慮白茯苓無法復活的可能。紫草不肯送紙來,甘遂起身便往記憶中別院的書房方向走,打算自己動手,紫草一閃身擋在廳門前不肯讓他去。雙方正在堅持,突然廳中想起幾聲咳嗽。
廳裡本來就聚集了不少人,所以甘遂也沒有留意,紫草背向廳門正對着大廳內,卻清清楚楚看到庭上並無人咳嗽,她定了定神,又聽到幾聲,分明是從棺木中傳來的!
“小師嫂……她、她……”紫草不敢置信的指着棺木驚呼出聲。
甘遂看見她這幅驚詫的神情,心中一動,燃起希望的同時更升起極大地恐懼,他很怕,如果這是一場空歡喜,他簡直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咳嗽聲再次想起,這次清晰而明白,庭上其他人都一躍而起額,撲向棺木的位置。紫草積極拉過甘遂的袖子飛奔到棺木旁。
棺中沉睡了兩日有餘的白茯苓一邊咳嗽一邊慢慢睜開了眼睛……
不知道是誰帶頭歡呼了一聲,庭上衆人歡聲雷動。
甘遂緩緩伸出手去,彷彿怕稍稍用力這個美好的景象就會像泡沫一樣消失。
白茯苓茫然看着面前無數張熟悉的面孔,一時也有些適應不了,尤其是鬍子拉碴形象頹廢的甘遂。
甘遂的手小心翼翼碰觸到白茯苓的臉蛋,緩緩摸到她的頸側,溫熱的觸感令他振奮非常,肌膚之下規律跳動的脈搏帶着無盡生機,透過他的手指直直傳入他心中,飛快填滿他冷寂空曠的心窩。
她是活得,她終於活過來了!
甘遂一把將白茯苓緊緊抱住,想歡呼想大叫,但是喉頭像被什麼塞住了一般,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之後便是一場混亂,甘遂抱着白茯苓不肯放,誰都勸不開,白氏夫婦很無奈,紫草毫無辦法,其他人只能乾瞪眼。不過甘遂將白茯苓從地府裡搶回來的,所以沒人好出面去阻撓他的非禮行爲。
最終是白茯苓連綿不絕的咳嗽聲,將他震醒。白茯苓的棺木就在火盆邊,加上風向關係,煙火將她嗆得連連咳嗽,什麼話都沒法說。
甘遂將她抱出來走到避風處,卻仍是不肯鬆手,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失而復得的心上人。
白茯苓被他看得心裡發毛,值得佯裝剛剛恢復身體虛弱垂着眼睛不說話,她對於面對甘遂,一點點準備都沒有。原以爲她一死,所有一切便一筆勾銷,沒想到……哎……
木佩蘭見這樣也不是辦法,值得先將庭上其他人打發去休息,然後走上前對甘遂道:“苓兒她剛剛醒來,先讓她梳洗一下,再說其他可好?”
說着伸手想去將女兒接回來,甘遂往後倒退一步,眼中閃過警惕與兇戾,木佩蘭一驚,緩過口氣到:“苓兒是你救回來,我們夫婦不會再阻撓你們的婚事,你大可放心。而且苓兒至少兩三日不曾梳洗更衣,她很愛乾淨的,會不習慣……:
這話其實是委婉地提醒甘遂,你小子兩三天沒洗澡,也不怕薰到老婆。
紫草見這樣堅持不是辦法,也加入說服行列。費了一番脣舌,甘遂才勉強鬆了手。
白茯苓被爹孃送回房間好生梳洗整理過了,換過衣裳,有些不好意思的埋在孃親懷裡,歉然道:“讓你們傷心難過了一回,都是我的不是。”
不過短短几日,爹孃就像平白老了好幾年,白茯苓看得心理難過之極。
不管如何,能夠復活再與自己爹孃還有一衆親朋家人團聚,都是一件好事,至於債主甘遂……慢慢來吧。
她就不信她會搞不定他!
一家三口說了幾句閒話,木佩蘭去抱了兩個兒子過來。兩個一歲半的孩子已經能夠分辨親人,抱着白茯苓“姐姐”叫個不停。
爲了她的事,這幾天莊子裡從她爹孃到打理雜物的傭人,沒有一個睡得好,白茯苓將父母勸去休息,自己卻沒有半分睡意,呆呆坐在牀邊發呆。
紫草敲了敲房門走進來,見他醒着,拉着她左看右看,十分歡喜,更趁機將這幾天以來甘遂做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白茯苓嘆了口氣,沒說話。
紫草有點急了,道:“師兄這樣對你,就是鐵打的心腸也得化了,你、你可別辜負師兄的情誼。”
“你不用急,這輩子我是跑不掉了的。”白茯苓苦笑道。
紫草皺眉道:“你這話我不愛聽。”這麼勉強,枉費師兄對她一往情深。
“但是這是事實不是嗎?”白茯苓直視紫草,沒有半分心虛:“我是喜歡你師兄不錯,但是從一開始,都是他在做決定,我如果有其他意見,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逼我聽他的,甚至拿我的父母親人來要挾我。”
紫草咕噥道:“他對你很好了,換了我們,要敢不聽他的,直接殺了。”
白茯苓忍不住笑起來,知道有人比她更悲劇,心情就是好啊。
紫草前腳走,甘遂後腳就到了,他換了一身簇新衣袍,颳去了鬍渣子,重頭到腳整理了一遍,又恢復了原本俊美清爽的摸樣。
紫草一再提醒他形象問題,他勉強花了點時間打坐恢復狀態,否則早到了。
緩衝過一陣,白茯苓總算可以從容一點面對他。
甘遂將她抱入懷裡,狠狠穩住她,直到她要喘不過起來了,才稍稍鬆開。
“你這個狠心的女人!“甘遂恨恨道,一邊將耳朵貼在心臟的位置,滿足地聽着她稍顯急促的心跳聲,她是活的,真好!
白茯苓哼道:“知道我狠心你還敢惹我?!”
甘遂不答,伸手摸到她的腰際,想去解她的衣帶,白茯苓連忙按住他的手阻止他的色狼行爲,惹來不滿的很瞪。
白茯苓纔不怕這隻紙老虎,伸手摸了摸他的鬢邊道:“紫草說你幾天沒有休息過了,乖乖睡覺,不許亂來。”
“我精神的很”甘遂不依不饒,一邊將十分能展現他迫切心情的某個部位貼到白茯苓腿上蹭了蹭。
白茯苓臉上泛起一片紅霞,在他下巴上咬一口,道:“不行,你要的話……睡醒了再說!”
甘遂好不容易令心上人回到自己身邊,在得到一個纏綿約定之後,終於勉爲其難躺在白茯苓牀上睡過去,睡夢中不忘緊緊抓住白茯苓的手,唯恐她會再次離開。
白茯苓看着他安詳滿足地睡臉,也靜下心來考慮日後兩人該如何相處。
公平地說,她其實有些對不起甘遂,雖然甘遂也犯過對不起她、令她傷心的事,不過比起自己死對他的刺激,兩清有餘了。
現在她剛剛死而復生,甘遂還沒有回過神來,過後一定會跟她算賬的,要安撫他恐怕沒那麼容易。
她與甘遂的相處,確實就像她對紫草說的一樣,甘遂決定一切,然後用盡各種手段逼她就範。這並不完全是甘遂的錯,以爲她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跟甘遂天長地久,所以對他的她對敷衍爲主,不是直接拒絕就是乾脆對他不理不睬……現代好像管這叫冷暴力來着。
她從來沒有告訴過甘遂,她喜歡怎樣的對待,喜歡怎樣的相處方式,只是冷眼旁觀,看着他因爲自己的輕忽忐忑不安,甚至做出一些過激行爲,然後以此爲藉口,將他推得更遠。
按照孔老頭的說法—不教而誅謂之虐!
好像越想,她的錯處就越多……但是想到地府中所見所聞,要她心平氣和的對待甘遂,真的有些難。
白茯苓捧着腦袋嘆口氣,死了一了百了,或者就是不停糾結。
因爲一早知道自己只能活到十八歲,所以想做的事情計劃都已經做了,除了對家人的捲簾不捨,復活對她而言,只有一個詞可以形容—狗尾續貂。
她甚至有些茫然無措,多出來的幾十年生命,她做什麼好呢?莫非都用在跟甘大魔頭鬥智鬥勇上?
晚飯時分,收到這意外喜訊的林平子、陸英飛快到了雲雀山別院。
兩人看到活生生坐在面前的白茯苓,又是一番歡喜,再看坐在她身邊,不顧旁人側目攬住她腰肢,一臉親暱獨佔姿態的甘遂,便覺得比之前順眼了一些。
林平子仔仔細細把白茯苓的小臉打量了一遍,喜悅道:“好了好了,表妹這面相,活到八十沒問題。”
側頭順便掃了一眼甘遂的那張臉,挑了挑眉頭,什麼話都沒說。
白茯苓既然無事,一家人也沒必要在冰天雪地的天氣裡趕路往海州,當即以道路冰封無法通行爲由回到京城閣老府,白常山不知道白茯苓這幾天死而復生之事,聽聞兒子不去海州了,留在京城陪他過年,開心得一張老臉笑成了藹花樣。
白茯苓的十八歲生辰,一家人一起慶祝,連甘遂也在受邀之列,自從白茯苓復活之後,白氏夫婦已經不再像以往那麼排斥他了,若他能夠保住女兒平安一生,那就認了他這個女婿不妨。
玉葉天曇作爲生辰禮物送到了白茯苓面前,同時甘遂提出希望在年後正式迎娶白茯苓。
白家人都沒什麼意見,白茯苓默不作聲,也不知道是願意還是沉默抗議,不過甘遂也管不得這麼多了,先把心上人娶回家再說。
玉葉天曇當夜就盛開了,碩大美麗的花朵,與令人忘憂的異香令白茯苓很是驚喜了一陣,其實她也沒有真的很喜歡鮮花,不過哪個女子收到情人送來的花朵還能繃着臉的?
在甘遂看來,送花無疑是他討心上人歡心最有效的手段。
白茯苓看着月光下盛放的淡紫色花朵,心中對於日後與甘遂相處,多了不小的信心,知道送花給老婆的男人,應該還是很有成長空間的。
白茯苓正在出神,忽然聽到有人叫她名字,她左右看看,附近一個鬼影子都沒有,正在疑惑,忽然面前的玉葉天曇抖了抖。
“不用看了,我在這裡!”
白茯看着王葉天曇,吃驚道!“花妖?”
“什麼妖,我是地藏王菩薩掌上蓮花留在凡間的子孫!”
“咦?”
“當年地藏王菩薩在凡間留下了幾枚蓮子,後來就生成了我與其他兄弟姐妹。我們是正宗的神物,區區妖魔鬼怪,怎能與我們相比?!”
“你忽然冒出來是怎麼回事?”白茯苓心裡不屑,不過就是朵花嘛。
“哼!地藏王菩薩擔心你心存怨念,所以特地吩咐我來將因果告知於你,否則我才懶得跟你這種凡人打交道。”
白茯苓伸手不懷好意摸了摸玉葉天曇翠綠的葉片道:“你說我掰下幾片葉子來,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喂喂喂!你不要亂來!”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不過一朵花罷了,得瑟什麼?”白茯苓冷笑道。
“菩薩讓我跟你說,當年他們發現甘遂誤入輪迴,知道凡間會因他死傷無數,正好又遇上碧凝仙子的事,所以才決定將你送到凡間來大做功德,以平衡生死輪迴之數。你本是因他而獲得第一次重生機會的。可惜菩薩沒想到竟然最後又是因爲你.導致他再起殺心,所以纔不得已再次讓你還陽。菩薩希望你能多想想這十五年所得,不要對甘遂生出怨恨之意,盡力消解他心中的殺意。”
“菩薩還真看得起我啊!甘遂要殺人,我一個弱女子有什麼本事攔住他?”
“菩薩曾經在他夢境中示警,他若繼續殺人無忌,便會失去妻兒,他應該心有所感,你再加把勁,沒有不成的。好了,我說完了,要回去繼續修煉,這些話愛聽不聽隨便你!”
白茯苓豎起眉毛,說來說去就是想告訴她,她就是爲甘遂而生的,老老實實認命就是了!靠!
她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當即扯下玉葉天曇三片葉子以作報復。
只是就算她再怎麼生氣,她也不得不承認,自己重生在這世間,有父母珍惜寵愛,有義兄以及白家上下的愛護縱容,實在是賺到了。
既然甘遂她是賴都賴不掉的,爲了她日後的幸福生活,那就加把勁努力把他改造成個好丈夫吧。調教人什麼的,她最擅長了!
生日宴後第二天晚上,甘遂熟門熟路摸到白茯苓的房間,將她打包抱到十步巷與國公府相連的密道密室中算總賬。
白茯苓平安過了十八歲生辰,他比較確定她不會再忽然離他而去,數日來壓抑的半滿怨恨頓時爆發。
甘遂是徹頭徹尾的肉食類動物,發泄壓抑不滿的最好方法就是把那個可愛可恨的元兇狠狠吃一頓!
飽餐之後,甘遂抱着虛軟無力的元兇恨恨道:“你這個狠心狡猾的小丫頭,你究竟將我當什麼了?真想將你撕成碎片,一口一口吞下去!”
白茯苓無力地靠在他懷裡,委屈道:“我只能活到十八歲難道是我的錯?”
甘遂語窒:“你爲什麼不告訴我?”
白茯苓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笑得諂媚討好:“我怎麼知道你這麼厲害……”她是個沒骨頭的,竟然對這樣一個暴徒大拍馬屁。
不過這馬屁讓甘遂聽了很舒服,哼道:“你現在知道了,以後什麼事情都不許瞞着我。”
他不是不知道白茯苓在打馬虎眼,只是再去計較過去的欺騙又有什麼意義,只要她能一直這樣陪在他身邊就好。
幾日之後,楊珩忽然頒下聖旨,公開海浮石乃是太上皇流落民家的兒子,正宗的天家骨肉,並定於年前正式認祖歸宗,賜封爲“武王”。消息一出,京城上下一片譁然。
海浮石手上有太上皇當年親筆所寫的書信諭旨證明身份,有楊珩與安泰公主的承認,旁人自然不好多說什麼。
隨後便傳出這位新任武王向白閣老府提親.要迎娶白閣老唯一孫女兒白茯苓的消息。
海浮石的身份已經是親王,再沒有人恥笑白茯苓是自甘墮落與江湖草莽聯姻了。
白常山自然樂觀其成,宮裡楊珩聽聞白家答應了親事,關在御書房中出神了許久,自言自語道:“沒想到你竟然就爲了不願被人說苓兒下嫁草莽,便甘願自投羅網來當個什麼親王……只是我不會爲你賜婚的,你得到的已經太多了,我又何必錦上添花?”
甘遂成了親王,再想去控制武林盟,就有諸多不便了,朝廷與武林之間的糾葛從來只能在暗下里進行,明面上,雙方都不願公開與對方扯上關係。甘遂一旦成爲朝廷賜封的武王,就必須從武林盟主的位置上退下來。
楊珩縱使不願,也不得不承認甘遂能爲白茯苓做的事,比他多得多,他不服氣也不成。
三年匆匆過去,祁國的情況一天一天逐漸改變着,雖然還有很多不足,但是多數動亂已經平復.百姓也看到了安居樂業的希望。
武林中風雲變幻,自從三年前武林盟主卸任成了武親王,過了不久,魔教教主甘遂也銷聲匿跡。
熒幻仙谷裡熒花如往年一般盛放,甘遂攬着白茯苓坐在山洞口俯瞅着這人間難得一見的奇幻美景,手腳逐漸不老實起來,嘴巴湊到她頸邊,含住她的耳垂誘惑道:“你想我當海浮石還是甘遂?”
當海浮石就白茯苓主動,當甘遂的話……那他就不客氣了!
白茯苓一邊躲閃着他的攻擊,一邊哇哇叫道:“我想你當小彌!”當個幾歲大的小孩子,老實點什麼也別幹!
甘遂兩下將她按住,笑得很不正經:“小彌我是當不了了,不如我加把勁,你生一個好了!”
(全文完)
2011年8月31日,8月最後一天,也是本文的最後時刻,最後一次呼叫粉紅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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