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醜看見對面閃爍着的一雙雙色狼眼就心生不滿,他們這些人已經退隱多年,不想再沾惹這些江湖人物,於是轉身就要帶妻女到後面的廂房中去休息。
離開大廳時,白茯苓有些不捨地回頭一看,正好對上海浮石的目光,對方臉上微不可查的紅了幾分,有些靦腆地向她微微點了點頭就假作無事看向別處。
白茯苓心中大樂,看來這傢伙對自己也不是沒有意思呢!
樂陶陶的跟着父母走出了大廳,方海迎面走了過去,他臉上帶了幾分緊張不安,向白氏夫婦行了一禮,謹慎的看了看周圍,確定沒有外人,才道:“這宅子有古怪……”
白茯苓從父親身後探出頭來做個鬼臉道:“你想告訴我這裡是凶宅鬼屋,有鬼對不對?不就是幾塊刻了字的木牌嗎?看你們都嚇成什麼樣子了?”
方海一臉不解的道:“什麼鬼屋?什麼刻了字的木牌?”他剛在屋後面幫紅曲他們準備薑湯以及其他禦寒的湯藥材料,看差不多了纔到處走走看看,所以他根本不知道發現了個放滿牌位的房間的事。
“咦?你不是想說這個?那你說這宅子有什麼古怪?”白茯苓問。
“剛纔我四處走了走,發現這裡幾乎所有房間的窗戶都種了‘子夜迷魂花’,越往後越多,院子裡更是到處都是。這種植物白天並無異樣,到了晚間會散發出一種氣味,讓人睡得極沉,如同昏迷。”
他這一說,不但白茯苓,連白氏夫婦都臉色一沉。難怪對方只派兩個不會武功的弱智女流出面,原來這裡有這麼大一個陷阱等着他們!如果不是有方海這個神醫弟子在,恐怕他們真會有些麻煩。
白茯苓冷笑兩聲道:“好啊!還真是環環相扣,我們人多,要住相連的兩進院子,前頭這兩進門窗大多壞着,我們如果要在這裡過夜,多半要住到後面去,第三進院子裡還放着一堆牌位的,這麼算下來,我們肯定住最裡面的兩進院子,那兒最多迷魂花,到了晚上,我們統統睡死了,還不任他們擺佈?”
白醜對方海道:“還好已經知道他們的伎倆,破解子夜迷魂花的藥性,有什麼辦法?”
“這種花這一帶並不算十分稀罕,對人也並無害處,很多病人都用它入藥以助睡眠,如果要解除它的藥性也很簡單,只要聞聞醋的味道就行。”這些小問題當然難不倒方海。
白茯苓向白芍打了個眼色道:“回頭讓白阿五他們做好準備,其他人就不必說什麼了,反正他們不會武功,醒着也幫不上忙,反而添亂,而且人多口雜,讓那對母女看出端倪來,我們就釣不到大魚了。”
白芍點點頭,就要去尋白阿五,白茯苓忽然又將她叫住,道:“你讓他們今夜沉住氣,非到必要時不要動手,就假裝成真的中了招睡死過去的模樣。”
白芍不太明白她的心意,不過還是第一時間照辦了。
白醜皺眉道:“你莫非還打算讓海浮石他們來救我們不成?!”
白茯苓大方承認:“對啊!阿爹你想想,我們不是打算做普通商人嗎?真把他們抓住了也不好將他們如何,少不得要移送官府,這多耽誤我們的行程啊!外邊那些人不是武林中人麼?正好讓他們見義勇爲,打殺了那些混蛋,又不比髒了我們的手。”
英雄救美的大好機會,如果唐僧老兄還不會把握,那隻能說明他們真的沒緣分了,白茯苓偷偷暗笑。
她說的也是實情,他們一家三口爲了保險起見,是再不能沾染殺孽的了,但是那些打他們主意的匪徒又着實可惡,打打殺殺的事情,正好交代給代表光明和正義的武林盟主代勞。
白醜並不反對白茯苓的做法,不過有些話還是要事先說清楚,兩夫妻帶着女兒走到第四進園子裡已經打掃乾淨的廂房中坐下,喝過一杯熱茶,屏退了其他人,對女兒道:“阿爹來問你,你是不是對那姓海的小子有意思?”
寶貝女兒還沒說話,他的夫人木佩蘭不依了:“哪有當爹的這麼說話的?”直接成這樣,也不怕女兒不好意思了!她的寶貝還沒及笄呢。
不過她是低估了自家女兒的厚臉皮和早熟程度。
白茯苓笑眯眯地全不當回事:“我是覺得他挺有趣的,阿爹你很不喜歡他?”
白氏夫婦當場爲女兒的直白絕倒,白醜反而不好說什麼了,他與海浮石也不過是初次見面,對方風度樣貌舉止實在也沒有可挑剔的地方,他總不能因爲女兒對他有好感就非要雞蛋裡頭挑骨頭。
女兒自小就很有主見,在她面前抹黑海浮石根本不行,但是撇去私心裡那點醋意,他確實覺得海浮石有問題,沉吟了一陣,白醜終於道:“阿爹當年與上任武林盟主赤地槍打過交道,這人處事圓滑老道,甚有陳府,海浮石能夠得他推薦成爲新任盟主,恐怕也不是簡單人物。苓兒善於觀人,不妨先看清楚,想清楚再說。”
他知道女兒一旦對什麼東西產生興致,如果沒有足夠的理由,她是不會輕易改變主意的,還不如直言提醒,讓她自己考慮清楚,他相信女兒有足夠的理智去做出正確的判斷。
白茯苓聽了白醜的話,心中一震,滿腦子桃花消散不少,是啊!能夠身居高位的,有幾個回事真正簡單淳樸的人物,虧她還自詡世人眼光一流,看見幾個閤眼的帥哥就色令智昏了。就算海浮石真是個淳厚君子,他也是武林盟主,自己一家一心想告別過去,遠離江湖做個變成富家翁、土霸王,再去沾惹江湖人,尤其還是一個萬衆矚目的江湖老大……值得嗎?
白醜知道女兒已經把自己的話聽在耳裡,於是不在多言。
屋外秋雨雨勢漸弱,偏還抽抽噎噎的一直不停,楊梅看看天色,現在午時已過,山雨路滑道路難行,今天已經來不及翻山趕路了,請示白醜是否留在這裡過夜。
白醜點了點頭,說:“前面來了些江湖人,我們把一二進院子讓給他們,我們住到四五兩進院子裡吧。”
楊梅點頭答應,當即吩咐丫鬟們把最裡兩進房舍清理打掃乾淨,又放出信鴿通知前面白平子他們延遲一日到達的事。
紅曲帶着幾個丫鬟很快煮好了大鍋薑湯、驅寒茶送上來,白家上下人人有份,一碗薑湯下肚,渾身暖洋洋的舒服了不少。
既然要過夜,馬車都停在宅子外就有些危險了,這一帶並不太平,他們又住得遠離大門,夜間要是有小賊摸上來偷走一兩輛馬車就麻煩了。於是白阿五帶了男僕護衛們把馬車一輛一輛推進大宅前院裡整齊排好,用粗大鐵鏈連上,又把扯上的物件全數卸下搬進後院去。
海浮石一行人看着白家人有條不紊地來回走動搬運行李,都知道他們是打算在此過夜,海浮石回身對同行的十幾名年輕男女道:“我們是繼續趕路還是等雨停了再出發?”
他們之所以從中原跑到偏遠的平州來,是因爲海浮石得了消息,魔教中鼎鼎有名的“煙霞三盜”出現在平州,連續血洗了此地大小五個武林世家,手段兇殘不留活口,還在牆上以死者的鮮血留字挑釁正道名門,囂張非常。
這些所謂的少俠、女俠都是出自武林中的百年世家,平日閒的蛋疼,難得出了這麼一件大事,名義上是爲匡扶正道出力,實際上都是跑來湊熱鬧的,跟在新任武林盟主身邊還能混個臉熟沾沾光,所以一個個積極非常,恨不得日夜不停,馬上就追上煙霞三盜,殺他個片甲不留。
不過今日他們卻一反常態,竟一直要求停留在這裡過夜,等明日看情況再出發,原因很簡單——他們心裡都巴望着能夠再見剛纔那天仙小美人一面。
少俠們自見過白茯苓這樣的頂級美人,再看身邊架子端得老高一雙眼睛只看得見海大盟主的幾個俠女們,就覺得徹底沒了興趣,本來看着千嬌百媚的青春佳麗,與白茯苓一比頓時黯然無光,那才叫美人啊!人家身邊一個丫鬟都長得比這些俠女漂亮。
而且看白家這麼許多身懷武功的家丁、花骨朵一樣俏麗可人的丫鬟,用膝蓋想都知道人家不是普通的有錢。很多荷爾蒙分泌過剩的少俠們馬上做起了情挑富家千金、財色兼收的美夢。
相比於少俠們的躍躍欲試,俠女們簡直如臨大敵,只覺得這裡比鬼屋更可怕,恨不得馬上冒雨啓程,遠遠離開這個鬼地方!
無奈一行連海浮石在內一共十五人,八男七女,七個女子中四個是丫鬟,就算海浮石不發表意見,也是七比三的一面倒局面,三位女俠不想在海浮石心中留下嬌蠻人性、一意孤行的壞印象,再多不願也只能繃緊了神經乖乖留下。
白家的人很快把東西搬好了,白阿五上前告罪了一聲,帶着其他人全部退到了後面,海浮石身邊出自泰州南宮世家的少俠南宮正忍不住向身邊另一個康州劉氏的少俠八卦道:“伯倫兄,你不是常來平州探親麼?可曾聽說過白家啊?”
062 色字頭上
南宮正一開口問起美人兒的來歷,在場所有男士都忍不住在黑暗裡豎起耳朵細聽,劉伯倫一臉遺憾地搖搖頭道:“沒有,他們應該不是江湖中人,聽白先生說他們家是經商的,我怎麼會聽過?”
康州劉氏乃是武林中的十大世家之一,劉伯倫平時只熱衷於江湖事,哪裡會去關注商家富戶之類的普通百姓?況且古代傳遞信息與交通出行十分不便,很多人活了一輩子都不見得離開家園超過五十里。
白家的風格,出了北關城便低調得可以,平州絕大多數人聽都沒聽過白家的名頭。劉伯倫一年不過來一兩趟,不知道更在情理之中。
南宮正聽了他的答案甚是失望,旁邊另一個吳姓少俠也來了興致,湊上來道:“我看他們多半不是一家人,哪有父母長得如此……奇特,女兒卻美如天仙的?”他雖然懷疑白醜與白茯苓的父女關係,但也想到他們必然還有其他什麼親近關係,纔會一道同行,所以對白醜的形容詞也客氣了幾分,明明是醜陋恐怖,到他嘴裡就變成了只是奇特而已。
這三個人開了頭,其餘幾個也忍不住加入話題之中,七嘴八舌越說越興奮。
“說不定他們也不是真的商家,我看他們家的僕人護衛不少都會武功,剛纔那個叫白阿五的似乎武功不弱,等閒商家哪裡請得到這麼許多厲害的看家護院?”
“就是!說不定連名字姓氏都是隨口杜撰的……”
“可如果他們是江湖中人,又怎麼會不知道海大哥的名頭?我看他們聽海大哥自報姓名的時候,眉頭都沒有擡一下,顯然根本不知道海大哥是什麼人。”
“嘿!你還有空去看人家眉頭擡不擡?我看你眼睛都快黏到人家小姐身上了!”
“你還說我?你又好到哪裡去?”
“他們說是要到京城去探親,你們說,會不會那位小姐其實是京裡哪位大人家的千金?那對古怪夫婦與僕人護衛都是她家人請來護送她的鏢師之類?”
“有可能、有可能……”
海浮石由始至終不發一言,默默坐在一旁似是閉目養神,也不知道是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還是在細心靜聽。
三位一路享受慣了這些少俠阿諛討好的女俠都被徹底冷落在了一旁,心裡很不是滋味,她們雖然看不上這些愣頭青,但也不願意見他們如此熱情地關注討論別的女子,尤其還是在她們心目中的如意郎君面前!與劉伯倫同樣出自康州劉氏的劉娉婷終於忍不住冷哼一聲道:“真要是管家千金,又怎會拋頭露面讓你們見着?就算是京裡大人們的家眷,多半也不過是私生女、小妾外室、歌姬私寵之流!”她這是誠心在海浮石面前貶低白茯苓了。
心裡的完美女神被說成這樣,一個少俠氣得跳起來大聲反駁道,“那小姐年紀幼小,一派天真,怎麼可能是、是你說的那些下作女子?你莫要胡說八道!”
劉娉婷更怒,這個傢伙一路上對她奉承討好,任她使喚奴役,沒想到不過見了那小狐狸精一面,就這樣翻臉不認人!
“我怎麼胡說八道了?小小年紀生得一副狐媚模樣,我說得還客氣了,天知道她在哪家青樓掛的花牌呢!”劉娉婷越說越難聽。
劉伯倫終於出聲喝道:“六妹妹!大伯父讓你出來長長見識,長的就是這些見識?!你一個女孩子家,這種話都說得出口,也不怕污了我康州劉氏的名聲!”
劉娉婷被他一喝,頓時臉色一白,低聲反駁道,“康州劉氏,就你一個人的麼?”口氣崛強但態度明顯軟了下來,她倒不是怕了劉伯倫,她是猛然醒起,海浮石就在一邊,自己怎麼可以一生氣就昏了頭在他面前失禮?
一旁看了半天熱鬧的赤芍藥走上前來,狀似親熱地挽住她的手臂笑道:“劉大哥莫要嚇壞了娉婷姐姐,姐姐她不過是口直心快罷了。我們這樣在人背後討論人家的家事,終是不妥。難得我們閒着,何不請海大哥指點幾招?遇上那煙霞三盜也好教他們知道我們正道世家的厲害!”
她就是前任武林盟主赤地榆的獨生女兒,一番話兩邊各打了五十大板,偏又句句佔理,劉伯倫等人也不好繼續討論白茯苓一家的事了。
劉娉婷從小驕縱任性,沒什麼心機只當赤芍藥是全心幫她,開開心心順着梯子下臺改去糾纏海浮石,剩下唯一一個一直沒吭聲的女俠、飛瓊宮的少宮主花影寒冷冷看着兩個“競爭對手”的表演,眼中閃過一絲不屑。
一行人中的四個丫鬟都是三女帶來的,都有武功在身,這些少年男女在大廳上談天說地的功夫,她們都被指派去二進院子裡收拾整理房間,好供他們夜裡休息。
白茯苓早想好了方法不着痕跡地提醒海浮石這棟宅子有古怪,好晚上來英雄救美。
這個任務當然要交給聰明伶俐的白果了。
白果依照計劃,假裝一臉驚恐地帶着蔬果貢品,到第三進院子去祭拜這宅子的主人求平安,順道到二進院子去取回小姐遺落的手帕,“巧遇”那幾個丫鬟,然後狂送幾頂高帽,哄得她們同行壯膽,又繪聲繪色地說了一番破綻百出關於這屋子有鬼,常有過路人到這裡被鬼抓去做伴,連人帶行李就此失蹤的恐怖傳聞。
那幾個丫鬟能被家族裡派來陪伴小姐行走江湖,都是身有武功又見慣了世面的,聽了白果這一番顛三倒四的話,轉頭就當笑料去講給各自的主子聽。
花影寒自命清高,暗地裡恥笑一番白家主僕的愚昧無知就算了,劉娉婷難得抓住白茯苓的“把柄”,自然要加油添醋地八給那一堆被美色所迷的少俠們聽。
於是還不到天黑,海浮石這邊所有人都知道了這座宅子的鬼怪傳聞。
當夜,天色全暗,兩道黑影一前一後,無聲無息地潛到三、四進院子相連的小門附近伏在暗處。
這兩道黑影,一個是南宮正,一個是劉伯倫。兩人聽了劉娉婷的敘述,沒有鄙視白茯苓的“膽小腦殘”,反而覺得受驚的小美人說不出的柔弱可憐,再往深處一想,頓時悚然而驚。
他們也算有幾分江湖閱歷,那些誇張的傳聞越想越不對勁,這宅子恐怕不是什麼鬼屋,而是盜匪劫掠過往客商的圈套!
兩人都想到如果能夠抓住賊匪,那一定能在美人兒面前大大露臉,英雄救美的結果不多半是美人兒以身相許嗎?
於是兩人不動聲色,一直等到天黑才獨自摸出來——對付幾個小毛賊,他們一人足矣,何必平白讓其他人在美人兒跟前露臉?
他們伏在院門旁,滿心期待地等着賊匪現身,等了老半天仍不見動靜,兩人只覺得又溼又冷、頭腦昏昏沉沉,一陣子睡意涌上來,終於抵不住腦袋一歪靠着牆根睡了過去。
他們就蹲在一大叢子夜迷魂花旁,不睡死了纔怪!
就在他們昏睡後不久,一個瘦小的身影從四進院子摸了過來,這個手持一個白燈籠,向着那個放滿了牌位的偏廳方向上下襬動了幾下,慘白的光線下映出一張少女的面孔,正是那個叫如珠的女孩子。
過了一陣,二三十個濃黑的身影從那偏廳中魚貫而出,綿綿秋雨中,三晉院子裡一片鬼氣森森。
“人都睡了?”爲首一個黑衣人走到如珠面前,謹慎地問道。
如珠怯怯點頭道:“我和孃親看過了,不過後來來了一批人,不知是什麼路數,住在二進院子裡。”
白茯苓爲怕打草驚蛇,自海浮石他們來後,就以男女有別爲由,將全數丫鬟僕婦都留在了四、五進院子裡,所以徐氏與如珠兩母女由始至終不曾與海浮石他們打照面,更不曉得他們是什麼身份,只隱約知道後來這屋子又來了一批人。
黑衣人低咒一聲,一巴掌就把如珠扇倒在地,“不知不知!沒用的東西!”
他還待再打,身後一個黑衣人一手拉住他道,“正事要緊,既然那些人在二進院子,我們先不去管他們,先把白家的東西取了是正經!”
有一個黑衣人湊上來道:“老大,我們把那白家的小姐丫鬟一併抓回去吧!我在鎮上遠遠看了,一個個長得跟天仙似的。”
爲首的黑衣人顯然對這個提議很心動,吞了口唾沫道,“先把金銀珠寶搬回去再說……有錢還怕沒女人?!死丫頭,還不起來帶路!”說着向跌坐在地上的如珠又是一腳。
如珠不敢呼疼,咬着牙顫巍巍站起身,提起燈籠當先走進第四進的小院。
她就是那地上的草芥,何曾真的如珠如寶?
如珠冷冷的慘笑着,臉上傳來一陣陣的抽疼,她看了看院子裡東南方向的那間廂房,忽然生出一股強烈嫉恨,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冷雨中幽幽傳來,“那個房間住的是白家的小姐,她身邊帶了很多金銀首飾……都是值錢貨……”
她叫如珠卻低賤如草芥,憑什麼有些人卻能如珠如寶,富貴榮華?沒關係,過了今夜,她們之間就再沒有什麼差別了!想到這裡,如珠心裡涌起一陣快意。
063 誰更兇殘?
白茯苓既然已經預料到賊人會受人鼓動先來找她的麻煩,那麼有賊光顧,她又怎會毫無準備?
她的房間裡除了白果、白芍兩個武功不弱的侍女還有被窩裡的超級惡貓小狸花,加上這個院子住着的十幾個護衛,後面院子還有幾十個,這樣的組合就是第一流的武林高手殺到,也沒辦法輕易傷得了她。
臨熄燈裝睡前,白茯苓特地抱起護身惡貓進行戰前思想動員:“小狸花,待會兒我如果叫“救命”或者掐你一把,你記得第一時間跳出來咬人,越狠越好,一口咬破壞蛋的喉管最好,不行的話就抓他的眼珠子,把他的眼珠子挖出來!挖不出來就直接用爪子戳爆!讓他不死也終生殘廢,知道麼?”
“小姐你說就說,拿我比劃做什麼?”白果在旁邊聽着白茯苓繪聲繪色地描述着如何攻敵要害,越聽越毛骨悚然,這麼血腥可怕的話,小姐說起來連眼都不眨,而且十分形象生動,好像曾經親歷一般。怕惡貓不能理解,還指着她的眼睛脖子比劃一番,萬一惡貓誤會了以爲要來攻擊她,那可怎麼辦?!
幸虧小姐答應了菩薩要行善積德,否則定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女!
白茯苓抱起小狸花用力吧唧一口,笑眯眯道,“小狸花聰明得緊,分得出誰是好人誰是壞蛋!你又沒幹什麼壞事,它不會咬你抓你的。”
小狸花喵喵地叫了幾聲,似乎知道主人正在誇獎它。白果瞪了它一眼咕噥道:“我看這惡貓都成精了!”
“你不是打算讓那位海大盟主英雄救美?我和白芍姐姐在這裡,會不會……不方便啊!”白果想起白茯苓的計劃,壞笑着擠眉弄眼道。
白茯苓哼了一聲,道:“你會把自己的性命安全交給一個陌生人嗎?萬一他掉鏈子沒來又或是來遲了怎麼辦?不管什麼時候,我們都得自己留一手!”
白果嘿嘿奸笑道:“我們還以爲小姐有那個英俊的海盟主就夠了呢。”
白茯苓也不反駁否認,直接捧起小狸花向着白果惡狠狠道,“白芍,關門!我要放貓收拾壞蛋!”
小狸花一聽“壞蛋”兩個字,馬上來了精神,向着白果呲牙咧嘴地喵嗚一聲,舞動四肢一副躍躍欲試的興奮模樣。
“小姐我錯了!你這麼聰明睿智的人,又怎麼會一見美男就昏頭,海浮石算什麼,小姐見過的美男子比我吃過的飯還多!隨便勾勾手指頭,美男子從北關城排到京城去,求着小姐垂青呢!”白果看見那閃閃發光的尖牙利爪就發毛,馬上很識時務地奉上馬屁一堆,流暢非常句句貼心。
白茯苓得意洋洋斜了她一眼,安撫地摸了摸小狸花,矜持道:“你知道就好!這話不要四處去說,讓人聽見了多不好意思。再說,天下間哪來的這麼許多美男子?萬一跑些一般般的來充數,沒的傷了我的眼睛。”
白芍看着兩人玩鬧,自始至終不發一語,這時終於道,“小姐,該休息了。魚兒早點上鉤,大家也能早點安心睡覺,明天還要趕路呢。”
白茯苓伸個懶腰,把小狸花抱到牀上,揉揉它的腦袋道,“便宜你了,能夠跟我這種絕世美女同牀共枕的,目前就你一個啦!”
白果翻個白眼,低聲道:“小狸花一隻母貓,便宜什麼啊!”
“你嘀嘀咕咕的說什麼?”白茯苓皮笑肉不笑地回頭問道。
白果馬上換上一臉諂媚的笑容,對着小狸花假惺惺道,“我說,它運氣怎麼就好成這樣呢?”
小狸花的運氣“很好”,有些人的運氣就很不好了。
白家上下剛剛“睡着”,徐氏便迫不及待拉了如珠四處巡察,這種事情她們早就做得熟門熟路,幾年來從未失手,也不認爲白家的人能逃過子夜迷魂花的藥力,所以只是草草掃了一圈,如珠就很放心地到第三進院子裡以特定的燈號,喚出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的同夥。
賊匪得了如珠的指引暗示,賊老大果然按捺不住,一馬當先就摸到白茯苓的房間。
今夜無月,房間裡一片漆黑,只隱約聽到由裡間傳來三人平緩清淺的呼吸聲,似是已經熟睡,賊老大隨手推瞭如珠一把,如珠馬上舉着燈籠飛快找到油燈點亮了送到他手上。
賊老大嘿嘿淫笑幾聲,揮手示意其他人開始搬運屋中財物,自己則拿了油燈在衆多豔羨目光中往內間而去。
小美人兒,俺來了!
宅子裡的傢俱跟破爛沒區別,全部不能用了,大坑也已經破破爛爛,內間用木板臨時架起了一大兩小三張牀,兩張小牀也睡了人,賊老大想多半是丫鬟之類,也不放在心上,一心一意朝大牀走去。
聽到賊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躺在被窩裡裝睡的白茯苓把遲遲未見蹤影的海浮石罵了個狗頭噴頭!
見過笨的,沒見過這麼笨的!她已經給了那麼多提示,稍微有點腦子的都會猜到這棟宅子有古怪,也不見他警覺前來救人,真真笨死了!這樣一個笨蛋還當上武林盟主,可見現在出來混的這些人整體素質有多低下!
她心裡生氣歸生氣,卻也知道眼前的情況不易衝動。被窩裡的手輕輕摸了小狸花一下,覺得他的身子動了動,知道它還醒着……不枉她特地放了個醋瓶子在被窩裡,現在就等壞蛋來受死了!
不知道小狸花會咬到他的脖子還是抓他的眼珠呢?白茯苓緊張地想着,一手抓着小狸花的尾巴,時刻準備着放貓!
五步、四步、三步、兩步……就在白茯苓打算全力出擊之際……
牀前黑影閃過,賊老大瞳孔一縮,還來不及發聲反應,就覺得後頸一股巨力涌來,然後便徹底失去了知覺,身體不由自主往前撲倒,往白茯苓的牀上倒去。
白茯苓嚇得差點驚叫出聲,她可不想被這麼噁心的人壓倒,就算他人事不知,又隔了厚厚的被子也不行!
最最重要的是,這傢伙手上拿着油燈!
真要連人帶燈倒在她牀上,她很有可能會變成史上最漂亮的燒豬!
說時遲那時快,那個忽然跳進來制住了賊老大的身影一動,在賊老大倒在牀上的前一刻飛快拎住他的衣領將他倒拖了回去,隨手放在牀下,另一手穩穩接過油燈放在牀邊臨時充當案几的木箱上!
白茯苓也顧不上會不會穿幫,長長吁了一口氣好險!
“你……沒睡着?”海浮石帶着詫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黑夜中聽來醇厚如酒,白茯苓因爲虛驚一場而生出的滿肚子怨氣怒火不知爲何頓時消去了大半!
她飛快調整了一下情緒,裹着被子半坐起身,擡起頭看向海浮石時,一臉的“猙獰”已經變成了柔弱與驚惶,輕聲道,“你、你……”完全一副弱質少女受了驚嚇,不知所措的模樣。
外間還聚集了二十多個賊匪,海浮石來不及多解釋什麼,壓低聲音道:“別怕,你安心留在這裡,我去外邊把其他賊人解決了。”
白茯苓掃了眼牀下的賊老大,這麼大塊臭烘烘的人形垃圾,要在她牀邊留到什麼時候啊!
眼見海浮石轉身要離開,她連忙伸手拉住他的袖子,可憐巴巴道:“他、他在……我……我害怕……”快點把這件大垃圾給處理好了再走!
昏暗的燈光下小美人眼中閃爍着信任、委屈與懼怕、讓人恨不得將她抱入懷裡好生安慰憐惜一番。
海浮石低頭見捉住自己藍色衣袖的玉白小手,纖細優美如午夜悄悄盛開的蘭花一般,他心中不知想到什麼,臉上頓時泛起幾分微紅,他不着痕跡地縮了縮,見白茯苓不肯放開也不敢硬抽走袖子,無奈道:“我把他帶出去。”
白茯苓故意遲疑了一下才鬆開手,海浮石竟有點如釋重負的感覺,他覺得,就算被絕頂高手抓住命門要害的時候,他都不會這麼心跳如鼓。
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的臉多半又紅了,海浮石匆匆“撿起”地上的賊老大往窗外一拋,一個彪形大漢竟讓他像扔紙團般輕鬆扔了出去,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用勁的,這麼個“龐然大物”落地竟然無聲無息!
白茯苓這才注意到,內間一側的窗戶不知何時被從外打開了,剛纔海浮石應該就是從這裡跳進來的。
外間傳來賊匪同夥的惡聲音:“老大!裡面有沒有要搬的東西?”
“急什麼?!搬了外邊的再說!”海浮石毫不遲疑地壓低聲音回道。他的聲音與那賊老大並不完全相似,但是外頭的人壓根沒想到自己老大竟然會這麼輕易就被人放倒,更不會想到,屋裡竟然無聲無息多了個人!
他這麼說,外頭馬上傳來一陣淫笑,有人更道,“老大,正事要緊,把那小娘兒們帶回去慢慢銷魂不遲!”賊匪們在外頭倒騰了一陣,見周圍靜悄悄地沒有半點聲息,更確定所有人已經在子夜迷魂花的藥力下昏睡不醒,行動說話越發肆無忌憚,也不再擔心響動過大驚醒白家的護衛,都放膽談笑起來。
064 真君子?僞君子?
白茯苓低着頭不說話,身子不住地輕輕顫抖,海浮石以爲她是在害怕羞憤,低聲交代道:“待會兒關緊內間的門,我叫你開門你再開。”
白茯苓微不可見地點點頭,心裡已經盤算了無數種讓外頭那些賊匪生不如死的法子。
從海浮石的角度看,卻只可以看見她嬌嫩雪白的一段頸項,若影若現地埋在烏黑如瀑的柔亮長髮中,他飛快移開眼光,閃身走到內間門邊,故意用力將門砰得一聲關起來,低喝一聲:“吵什麼吵!”
外間的人以爲自家老大一心要先享用美人,笑得更加猥瑣。
海浮石把內間的門閂好,確定賊匪即使發現不妥也無法衝進來,方纔一閃身躍到窗外,繞到白茯苓的廂房前開始擒賊行動。
連南宮正、劉伯倫都能想到的問題,海浮石當然不可能想不到,他在這兩人出發之前就已經把整個宅子的佈局以及白家人的分佈摸得清清楚楚,他獨自行動沒有叫上其他人,卻不是爲了在白茯苓面前露臉,而是怕這些世家子弟毛毛躁躁出意外,那些賊匪的虛實他們一無所知,貿然出手萬一打草驚蛇又或是除惡不盡,反而不美。
海浮石的功力比起南宮正二人不知高了多少,兩人被花香所迷陷入昏睡之前他就察覺到不妥,小小的子夜迷魂花葯力對於他而言根本不起作用,他把如珠召來賊匪的全過程都看在了眼裡。
所有賊匪連徐氏以及如珠兩母女,一共二十七人,其中並無高手,都只是些練過外家功夫的普通武夫。除了六人留在外間,其餘二十人,八個看守院子裡各個廂房以及進出門戶,其他的負責搬運財物到三進院子的偏廳去。
他先回到白茯苓所住廂房的外間,一言不發迅速出手將六人制住,奪了他們隨身帶着提神的小醋瓶子,然後將他們全數扔到窗外花叢裡藏好。
確定就算有賊人回頭也不會察覺同夥已經被制住後,海浮石馬上回到三進院子那邊將南宮正和劉伯倫救醒,將六個小醋瓶子交給他們,請他們儘快去前面叫齊其餘各人到那個偏廳去將他們搬運財物的十二人全數抓獲。
南宮正與劉伯倫是這一行人中腦子尚算清醒冷靜,有幾分謀略的,他們糊里糊塗被救醒了,一看身處的環境,就知道自己着了別人的道了,正是慚愧羞惱不已,聽海浮石向他們交付“重要任務”,頓時精神一振,當即施展輕功繞過偏廳回到二進院子去召集其他人來幫忙圍剿惡賊。
二進院子裡種植的子夜迷魂花不多,他們一行人又都是內外兼修的世家子弟,南宮正等兩人很快就把他們全數弄醒,出發撲向目的地。
海浮石回到四進院子裡轉了一圈,看見一個賊人就收拾一個,不多時,八個負責監視望風的賊匪盡數被制服。
他飛快回到白茯苓的廂房前,一切與他離開時並無異樣,他頓了一頓,舉步走到內間門前,擡手敲了敲門道:“白小姐,在下海浮石,沒事了,請開門。”
屋內響起一陣輕盈的腳步聲,片刻後,門閂被推開,房門從裡面慢慢打開,昏暗的油燈光線下,美人如玉現於眼前。
海浮石垂首看了她一眼確定她平安無事,輕咳一聲道,“小姐受驚了,這院子裡的賊人已經被制住,還有一些在前面的院子裡,很快我的同伴也會將他們擒獲。”
白茯苓眨巴眨巴眼睛“哦”了一聲就再無下文,海浮石被她看得一陣侷促不安,倉促道:“我將他們帶到前院去看管起來,審問看是否還有同黨,小姐安心休息吧。”
察覺他要離開,白茯苓先下手爲強地一把揪住他的袖子,怯生生道:“他、他們都睡着了,叫不醒。”
海浮石把剛剛收繳上來的八個裝了醋的小瓶子全數取出來,遲疑了一下,似是怕觸碰到白茯苓,沒有把瓶子直接放到她手上,走開幾步擱到一旁的木箱上,匆匆道:“讓他們聞聞瓶子裡的醋,就可以把他們搖醒了。”
說完轉身便落荒而逃,也沒想到該問問面前這位“嬌弱”的小女子——人人都昏睡不醒,怎麼就你半點事兒沒有呢?
白茯苓看着他的背影彎彎嘴角,剛纔在內間聽他出手收拾外頭幾個賊人,手段乾淨利落,怎麼到了她面前就這麼縮手縮腳呢?
輕呼一口氣,以只有自己才聽到的聲音輕道,“美人當前不欺暗室,不知道是真君子還是僞君子?”
一轉頭,見白果與白芍已經推被坐了起身,白茯苓哼哼道,“終於醒啦!不容易啊!”
白果聽這帶了火氣的譏諷,眼珠子轉了轉,辯解道,“小姐吩咐到非到必要時都得裝睡,不能暴露嘛……我看白芍姐姐沒起身……”很乾脆地把責任推給了比較大的那一個。
白芍很淡定,“賊人進來的時候,他就在外邊”她雖是女子,但論到耳力別說白家無人能及就是放眼江湖也難得找到一個勝過她的,她一直細心留意周圍的動靜,而海浮石竟然已經到了窗外她纔有所察覺,她還從來不曾遇到過輕功如此厲害的人。
白芍向來話少,更是從不說謊的,白茯苓聽她這麼說便沒有繼續怪他們,走回牀邊去抱起正在閒閒舔爪子的小狸花,道:“應該可以安心睡覺了,明兒起來再想想怎麼收拾那些小賊!你們去叫白阿五他們不用裝昏睡了,起來照常輪值吧,小狸花,下半夜你幫忙守夜好不好?有人來了就喵喵叫兩聲得了。”
白果偷笑,有人來?誰啊?竟然不是讓小狸花撲上去咬喉嚨挖眼珠了……嘿嘿,小姐十九希望來的人是那位海盟主吧。
結果這邊是一夜無話……
海浮石將被制服的賊老大先行拎到第三進院子裡,那邊偏廳已經燈火通明,一衆少俠女俠們把搬運財物到院子裡的賊人圍堵住一陣暴打,這種“行俠仗義”的事情他們幹起來特別有勁,尤其對手只是懂些拳腳外家功夫的莽漢,本領跟他們完全不在一條水平線上。
一時間只恨正義之士太多,賊人明顯不夠用——他們十個人對上十二個賊,其中兩個徐氏和如珠母女還是不會武功的弱質女流,人均分一個都不夠。
海浮石到時,一面倒的圍剿已經結束,十二個賊人被打的鼻青臉腫,死狗一樣趴在那個放滿了牌位的偏廳上,他一手扔下賊老大,走到三個女俠面前,“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一路上他對三女都是不冷不熱的,甚至有點避而遠之,現在忽然主動搭訕,連清高自持的花影寒都不由自主露出幾分親切神情來,劉娉婷更當即道:“海大哥要我做什麼直說就是了,我們之間有什麼可客氣的?”
這話說得太露骨,旁邊的人聽了都面露異色,海浮石一窒,尷尬非常,不着痕跡地側過身去對赤芍藥道:“裡面院子尚有十四個賊人,已經被制住,院子裡很多人還被子夜迷魂花的藥性影響昏迷着,可否請幾位女俠派丫鬟前去將那些賊人拘來?”
赤芍藥見他疏遠劉娉婷,心中暗爽,連忙點頭道,“這有何難?”當即向身邊的丫鬟打了眼色,四個丫鬟中,有兩個是花影寒帶來的,他與劉娉婷各帶了一個,她的丫鬟躬身領命而去,另外兩個女俠也不甘示弱,連忙打發自己的丫鬟快快跟上。
海浮石這麼做是有意避嫌,之前救人要緊不得不從權,現在賊人已經被制服,就不可再逾越。
人人都知道院子裡女眷不少,除了白夫人,個個都是美貌可人的丫頭,更有一個天仙絕色的小姐在。
他這麼守禮端方,三個女俠往深處一想便心花怒放,一是高興他沒有被那白小姐所迷,挾救命之恩做出些風流輕浮的事情,二是高興自己沒選錯人,這位少年盟主真是難得一見的好人品。
少俠們心情就比較複雜了,即欽佩他的爲人,又覺得他太傻,如果換了他們,此刻怕已經擁着佳人好一番溫存憐惜了,說不定明天就成了新姑爺,不過他們也很慶幸,海浮石沒有下手,那他們就還有機會!
不一會兒,四個丫鬟就把十四個賊人全部提了來,他們都是練過內功的,隨手就能提起四個成年男子,這些拎人的活別的女子做不到,對她們來說卻是小菜一碟。
剛剛“被救醒”的白老爺白醜也帶了兩個家丁到這偏廳來道謝兼聽審。
那些賊人被一輪暴打早嚇破了膽,隨便問一問就把事情的原委交待的一清二楚。
他們大多是附近幾個鎮上的小武師,平日裡仗着會點兒三腳貓功夫魚肉鄉里,賊老大是這一帶武功最高的惡霸,偶然在這山坳裡發現了這座空置已久的宅子,裡頭本來住了些流民乞丐。據說十多年前一場瘟疫,屋子裡的人都死了,附近的人覺得這裡不吉利,都不肯靠近。
65 壞事留給別人幹
機緣巧合,賊老大在這個片廳內發現了一條地道,地道連着一個密室,裡面放了很多牌位,他的一個朋友就給他出了這個發財的注意。
他糾集附近一批會武的地痞流氓,把這宅子稍加修葺,又把地下密室的牌位全數擺放到偏廳之中,移植了大批子夜迷魂花在此,再派人引誘過路的客人來歇腳,半夜裡將他們洗劫一空。
這幾年來,還真的成功讓他們做了不少“大買賣”。
他們特地選這個偏廳放牌位,就是爲了避免讓過路的客商住進這第三進院子,發現他們的機密。
白醜聽完了羣賊的供詞,扭頭問海浮石道:“海大俠打算怎麼處置這些惡賊?”
劉伯倫正爲自己之前着了這些小賊的道而氣惱,聞言也不等海浮石說什麼就大聲道:“這些惡賊爲禍鄉里,也不知劫殺了多少過路商旅,死不足惜,統統殺了便是!”
衆賊一聽,嚇得屁滾尿流,有些當場就大聲哭嚎起來,“冤枉啊!小人只是搶劫,從不傷人性命啊!”
海浮石冷然道:“真的只是搶劫嗎?那傳聞這裡常有客商失蹤又是怎麼回事?!”
“是老大殺的!”
“是他殺的!不是我,我沒殺過人啊!”
“我沒殺過人,我上有八十歲的老母,下有三歲孩兒,饒命啊!”
一時間廳上衆賊互相揭發,都堅稱自己手上不曾沾過血腥。
今夜這些賊匪進入四進院後,除了意圖對白茯苓不軌之外,確實也沒有隨意殺人的意思,否則他們保險起見就該先把院子裡昏睡的護衛家丁殺死。
當然他們沒這麼幹,也是怕出了大事會暴露這棟宅子的秘密。殺幾個人毀屍滅跡矇混過去不難,可白家人實在太多,殺人埋屍反而耗費更多時間。
海浮石等人見此情景,也明白這些賊匪定是曾經殺過某些客商,估計是因爲他們劫掠時,有人因故沒有被迷倒,於是被殺了滅口。
海浮石想了想問賊老大道:“給你出主意的人現在在何處?叫什麼名字?你老老實實回答,或可饒你不死。”
普通市井之徒不會想到這樣的主意,更不要說把細節也推敲得如此周詳,恐怕這個賊老大的朋友也不是個普通角色。
不想這賊老大雖然品性不端,卻還有幾分義氣,一咬牙道:“人都是老子殺的,殺人填命,天公地道,你們要殺便殺,要老子出賣朋友?!呸!休想!”
劉娉婷見他對心上人不敬,大怒拔劍指住賊老大的胸口,冷笑道:“一個小小的惡賊也敢逞英雄?你說是不說,不說的話,看本姑娘一劍一劍剮了你!”
賊老大知道今日不能善了,一咧嘴不乾不淨道:“你陪老子快活快活,老子一高興說不定就告訴你了。”
劉娉婷哪裡能忍受被這種低三下四的毛賊無賴佔便宜?劍尖一抖,賊老大長聲慘叫,一雙眼睛鮮血長流,當場被刺瞎了。
其餘衆賊見她手段兇狠,嚇得更是大聲求起饒來。那賊老大似是被激起了兇性,一邊嚎叫翻滾一邊污言穢語地大罵劉娉婷。
劉娉婷氣得臉色發白,不管不顧上前一劍就要刺死他,眼看那賊人就要橫死當場,忽然“錚”一聲劍鳴,那把長劍似乎被什麼猛推了一下,劍身一蕩沒有插中賊老大的胸口反而插到了他身側的地板上。
劉娉婷握劍的手被震得一陣發麻,擡頭一看,是海浮石隔空向着她的長劍彈了一指。
海浮石沒想到劉娉婷說動手就動手,剛纔沒攔住她刺瞎賊老大的雙目,只來得及阻止她再下殺手。
“海大哥!”劉娉婷委屈地看着他,她也是想幫他啊!
海浮石看見她這摸樣便頭大,賊老大本來該死,但被她這麼一劍殺了,還如何問他同黨的事情?
縮在角落裡的如珠忽然拼盡全力撲到他腳下,哭道:“大俠饒命,小女子不是他們的同夥,是他們逼着小女子替他們把人引來這裡的,小女子如果不依,他們就要把我們母女賣到窯子裡去,我們也是迫不得已,求大俠饒命啊!”
海浮石想起她刻意把羣賊引去白茯苓的房間,對她實在難以升起分毫憐惜之意。
如珠卻把他當做救命稻草一般,一邊哭一邊訴苦:“他們見我們母女尋親不遇流落異鄉,對我們百般欺凌侮辱,又強迫我們替他做內應,稍有不從便遭打罵,小女子實在是無可奈何才替他們做事,大俠將他們捉住,也是我們母女的恩人……”
徐氏也醒過神來一起撲了過來哭哭啼啼。
她兩個都是不會武功的弱女子,海浮石雖然知道她們並不完全無辜,卻也無意爲難她們,冷冷道:“待此間事了,你們便自行離去把,只是日後絕對不能再做此等惡事!”
徐氏母女見真的求得一線生機,都是歡天喜地地謝了又謝。
如珠主動爆料道:“我知道老大那個朋友,他住在東邊離這兒十里的蒲葉鎮,綽號叫‘蜈蚣疤’,開了一家賭坊,家裡經常有些奇怪的人出沒。”
“什麼奇怪的人?”南宮正湊過來問道。
“那些人滿面殺氣,只看我一眼我就覺得渾身發冷,有一個額頭上長了拳頭大的瘤,還有一個脖子很長套了很多銅環。”如珠母女平常被賊老大當奴婢使喚,有時也到蜈蚣疤家裡幫傭,做些端茶倒水,洗衣灑掃的事情,所以她見過不少蜈蚣疤家出沒的怪客。
她這一說,南宮正等一班人卻神色大變,個個興奮地望向海浮石——這兩個怪相之人,分明是煙霞三盜中的老大和老二。
海浮石沒想到隨便一問竟然問出這麼重要的線索。
白醜想起前些天收到的江湖密報,很快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想了個透,知道海浮石忽然跑到這西北邊陲,就是衝着煙霞三盜來的。這麼說,他們定會盡快處理了這裡的事情,然後好出發去追蹤。
他臨來之前,寶貝女兒曾交代過,絕對不能讓這些小賊好過,但不可以由白家人出手或建議具體怎麼蹂躪這些賊人,怕有損陰德,最好能想辦法藉着海浮石的手廢了他們。
白醜正在心底裡盤算着,海浮石已經幾步走上前來道:“在下有急事需馬上離開,至於如何處置這些賊人,白先生看……”
“將他們交給官府,說不定回頭他們家人塞點錢,又會將他們放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在下也不願趕緊殺絕,要有什麼辦法讓他們日後無法爲惡就好了……”白醜很小心地暗示道。
海浮石還未開口,劉伯倫已經馬上反應過來,笑道:“這有何難?海大哥你與其他幾位先帶了這女子出發到蒲葉鎮吧,小弟把這些小賊處理過了,就趕上來與你們會合。”
海浮石略想了想道:“這些人雖有爲惡,但並非個個該死。劉兄弟請酌情處理,爲兄先行一步了。”
說着向白醜抱了抱拳,與其餘十三人帶着徐氏母女匆匆出門上馬而去,也不管夜路難行,外頭又正是悽風冷雨。
白醜與劉伯倫客氣兩句,還特地“好心”勸道:“這賊首已經雙目失明,少俠不如就饒他一命吧!只要他們沒辦法再害人就好。”
女兒說了,讓他們就這麼死掉太便宜輕鬆,要讓他們悲慘潦倒,天殘地缺地活在世上被蹂躪摧殘纔是最好的懲罰方法!
劉伯倫一心想跟他們套近乎,好親近白茯苓的,自然滿口應承,白醜滿意地帶着家丁護衛避回院子裡,由着劉伯倫一個人留下收拾那些賊匪。
他們現在要行善積德,那些害人傷人的事,自然要遠遠避開,回頭看看結果暗爽一番就是。
白醜走到白茯苓的廂房前,正好看見夫人從裡面出來,木佩蘭搖搖頭道:“苓兒睡熟了,你莫去吵她,我們也去休息吧,明早還要趕路呢。”
兩人相偕着走了幾步,木佩蘭忍不住問道:“你看海浮石那人怎麼樣?”
“夫人覺得呢?”白醜警惕起來,莫非女兒剛纔跟妻子說了什麼?不然怎麼無端端地又提起這小子?
“現在看來是不錯的,知趣識禮,武功高強,靈活機變,也懂得人情世故。”木佩蘭看着丈夫拉得越來越長的臉,心中好笑。
白醜雖然視海浮石爲要跟他搶女兒的一號假想敵,但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人表現確實好。
“今晚這些賊匪,他一個人應付綽綽有餘,卻特地去把其他同行的人叫來幫忙,人人分些功勞,皆大歡喜。出手之前知道要先把苓兒保護好,危急中處事依然有條有理,穩當妥帖。事成之後知道避嫌,讓丫鬟進院子搬走賊人,剛纔審問之時,隻字不提賊匪曾闖進苓兒房間之事,也是存了維護苓兒名聲的意思。面面俱到,以他這個年紀,十分不易,不管是本性如此,還是裝出來的厚道端方,都當得起他的名聲地位。”白醜不清不願道。
“可惜不管他再好,也不合適。除非……”木佩蘭說到這裡頓了一下。
66 黑吃黑
兩人畢竟多年夫妻,不必她繼續把話說完也能心領神會,白醜笑着捏捏她的手道:“海浮石那小子早去得遠了,將來多半再不會遇上,想那麼多做什麼?早點休息吧。”
此時兩人都沒想到,女兒與海浮石的第二次相遇會來得那麼快,而且那麼意外又……尷尬……
第二天一早,白茯苓起身梳洗,用過早點,就見白果興沖沖地跑來道:“昨天那些小賊都被那個什麼劉少俠挑斷了腳筋,日後站都站不起來,更不要說打劫了,他留下封信說通知官府前來把這些人帶走,讓我們安心上路。”
劉伯倫其實不想這麼早走的,他收拾完那些賊匪,一心想看見白茯苓一面,就算不成至少也打聽打聽她到京城會在何處落腳。可惜白家護衛嚴守院門,又是夜深時分,他不便進內求見,想到還要追剿煙霞三盜,那可是揚名立萬的大好機會!他掙扎一番,最終留下一封措辭客氣又蓋了康州劉氏印鑑的信函便依依不捨地離開去追大部隊了。
白茯苓笑得幸災樂禍,拉拉白果與白芍道:“走,我們看看去!害我們沒睡好覺,不收點精神損失費怎麼行?!”
楊梅今早才知道昨夜發生的事,猶有餘悸又不敢苟同,道:“血淋淋的有什麼好看?”
“ 挑斷腳筋會流很多血嗎?”白茯苓疑惑地望向白芍。
白芍搖搖頭實事求是道:“下手位置準的話,流血不超過一茶杯。”她還有一句沒說,如果是她出手,流的血只有幾滴。
白茯苓得到“專業人士”的意見支持,馬上斜了楊梅一眼道:“你聽聽!哪裡會血淋淋啊!你怕血就別去啦。”
楊梅看着她歡快的背影,痛心疾首道:“這樣下去,小姐你別想嫁人了!”白茯苓聽而不聞,只當她唱歌。
三進院子的偏廳裡,橫七豎八躺滿了唉唉慘哼的賊匪,他們又驚又怕,想到自己從此以後就是廢人一個,悲從中來哭了好幾輪,嗓子也哭啞了,忽然見有人走進廳裡,一個個如驚弓之鳥,都露出驚恐萬狀的神色來。
待看清楚進來的是三個美貌女子,爲首一個樣貌異常出色,沐浴在晨光中宛如天人,正是白家的大小姐白茯苓,賊人們心中稍安,這麼個柔弱的美人兒,總不能把他們怎麼樣吧?!
後面的事實證明,他們這麼想實在犯了以貌取人的錯誤,而且是大錯特錯!
白芍毫不客氣地幾腳踢飛幾個擋了她路的賊匪,一手抓起瞎了眼的賊老大,拖死狗一樣將他拖到了白茯苓面前扔下。
白茯苓看着他這個倒黴相,心裡大感安慰,笑道:“說說看,你們往日搶來的東西都怎麼處置的?贓物贓款都存放在何處啊?”
她聲音清脆甜美如翠玉鳴響,已經被刺瞎雙目的賊老大雖不能看到她的模樣,也能猜出這女子定是個容貌絕佳的美人,只是問的問題未免太過古怪,這不是官差纔會問的嗎?
賊老大正在遲疑就聽白茯苓繼續道:“你們這裡誰把這問題交待清楚了,還能有一條活路,否則……我又很多法子讓你們生不如死。”
全場寂靜,除了已經無法睜眼的賊老大,廳上衆賊都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呆呆看着白茯苓,這是仙女該說的話嗎?不會又碰上一個羅剎女吧!
白茯苓不高興了,她要的可不是這樣的效果,她向白芍、白果打了眼色,白芍忽然出手一掌劈在賊老大肩頭上,他痛得大叫了一聲,就這一張嘴的功夫,白果屈指彈出一顆藥丸直接射進了他嘴裡。兩人配合天衣無縫,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天天逼人吃藥的熟手技工。
賊老大不由自主咕嘟一聲吞了口口水,連藥丸一起吞進了肚子裡,他大驚失色喝道:“臭娘們,你給老子吃的什……”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打掉了他滿嘴污言穢語,正是白芍出手。這一掌看似普通,但勁道非常,震得賊老大牙關劇痛,一時再吐不出半個髒字。
白茯苓笑着對廳上的賊匪介紹道:“這種藥丸味道好得很,吃了以後身上的皮肉只要被人輕輕一碰,就會痛得像刀割一樣,他既然是你們老大,就先讓他給你們示範示範效果。
本小姐時間有限,你們如果不肯老實交代,少不得都要試試這種藥丸的滋味了。”
才說着藥效已經開始發作,賊老大隻覺得與冰涼地板相觸的那一處皮膚越來越疼,好像躺在一塊被逐漸燒紅的烙鐵上一般。他終於痛得忍不住了,拼命掙扎着想起身,但是全身無力,才直起上半身就支撐不住,晃一晃又跌了回去,這次是背心先着地,着地的那一刻他幾乎以爲地上長出了幾柄利刀,刀刀紮在他身上!
他受痛不住再次扭動身體想逃避這可怕的痛楚,可惜只是徒勞無功地一次又一次使自己痛得更加悽慘。
他忍不住一邊呼疼一邊大聲叫罵,不過一陣,他整個人已經被冷汗浸透,那痛楚扭曲的神態彷彿身處地獄,他身上沒有多添什麼傷痕,可叫聲竟比昨夜被人刺瞎雙目時還要慘烈,廳上羣賊見了人人心寒,看向白茯苓的眼光變成了全然的恐懼。
賊老大昨夜已經耗掉了大半體力,翻滾了幾下便再也無力動彈,連慘叫也變得嘶啞無力。
白茯苓走過去一腳踏住他的肩頭一手拿着白果遞過來的門閂,戳了戳他的胸口道:“本小姐耐性也很有限,你快些說罷,說了我就給你解藥。”
賊老大被折騰得快要崩潰了,混亂之下再也顧不上逞英雄,竟大聲叫起救命來!
白茯苓腳下使力,惡聲惡氣道:“你叫啊!儘管叫!叫破喉嚨都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咦?!這句聽起來怎麼這麼熟呢?白茯苓想了想,哦!這是惡霸欺侮良家婦女的慣用臺詞嘛!好像還有一句差不多的……
“你叫得越大聲我便越興奮越痛快!”白茯苓終於想起來,正爲自己找到兩句應景的臺詞而高興得意,忽然見站在她對面的白果猛向她打眼色,一邊伸手指向她身後。
白茯苓莫名其妙地扭頭一看,只見偏廳門口,海浮石正一臉吃驚地看着她……
正確地說,震驚、錯愕、不信等等形容詞都不足以描述海浮石此刻複雜的表情。
白茯苓完全沒想到他會忽然去而復返,更沒想到兩人竟會在這種情況下重逢,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不過絕對與高興、歡喜、得意之類的正面情緒無關。
白裝了!可憐她之前辛辛苦苦建立的柔弱可人的形象啊……她可不可以當什麼都沒發生過,然後強勢地告訴海浮石,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覺啊!
真是……丟死人了!
才裝了一天不到,就在這個她覺得很有好感的男人面前,暴露了自己最惡劣兇狠的一面。
正常女人在這種情況下多半恨不得地上裂開一道大縫可以讓她鑽下去,不過白茯苓不是普通女人,她惱羞成怒選擇了惡人先告狀!
“看什麼看!你又不叫‘破喉嚨’,更不叫‘救命’,他叫他的,你跑出來做什麼?”白茯苓兇巴巴道。
反正已經暴露了,乾脆一次暴露個徹底!
海浮石愣了一下,很快斂去面上複雜的神情,走上兩步低聲道:“殺人不過頭點地,小姐如果狠這惡賊冒犯,一刀殺了他就是了,何苦如此折辱於人?”
“殺了他我有什麼好處?”白茯苓哼了一聲道。
海浮石無語,過了一陣終於道:“小姐想要什麼好處?”
“他們這些年來也不知道洗劫了多少無辜客商,不義之財留在他們手上,還不如給我拿去做點善事,也算是替他們積德。”白茯苓把自己黑吃黑的行爲說得十分義正詞嚴。
海浮石覺得她說得是歪理,但又不知該如何反駁。
“昨晚如果不是你出手,我家財物被洗劫一空不說,說不準我就連性命都沒有了,想想那些被他們害慘了的客商,枉死的孤魂……這樣的惡賊又有什麼值得同情的。我不過讓他們痛一下罷了,也沒傷他們一根寒毛……”
理智上猜到她是裝的,海浮石還是不自覺軟了態度。也罷,這些賊人也是死有餘辜,不過白茯苓口中提及的贓款財物卻不能給她的。
海浮石有些尷尬道:“小姐要如何處置這些人,在下不再多言就是了。只是……只是……這、這些贓款贓物在下另有用途,可否、可否……”
他匆匆折返,爲的就是此事竟然是來跟她搶飯吃的?!
白茯苓看他忐忑不安的神態,越看越好笑,之前毫無準備下暴露了真面目而產生的一點不快忽然盡數煙消雲散。
於情於理,這些賊人是海浮石抓的,連人帶贓物贓款他都有處置的權力,但是此刻提及此事竟然還一副理虧懇求的低姿態,也不知道該說他太老實太好欺負還是太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