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各家閨秀都沉迷在戲中的這當會,蘇念晴悄悄地抽身出來。
到底是要去別的地方和心愛的男子相會,心裡雖歡喜不已,卻像是做了虧心事一般,等她走出了搭了戲臺的那園子時,她的心還撲通撲通跳得十分快。
又是羞又是喜。
一路走得驚慌失措的,生怕還沒見到人便遇到相熟的,又得耽擱了。
忍不住尋了個僻靜處,把被她深藏在袖子裡頭的那紙團又拿出來看了好幾遍,確認了地方又確認了那勁雅的字跡,只覺得心裡頭甜絲絲的。
這樣好看的字兒,也只有許令辰才寫得出來了。
又怕心上人等久了,便匆匆忙忙把紙團疊好收好又放了回去,往望月園而去。
路途並不遙遠,主要是她心有些虛,若是碰巧遇上個丫鬟,她都要假裝是出來透透氣;好在路上順利,初初一見到石牆上刻着的“望月園”三個大字,又把前後左右都巡視了一圈,確定無人了,這才動作極快地閃進了裡頭。
望月園十分靜,靜得她心裡又緊張了不少。
她攏了攏頭髮,又整了整面容,理了理衣裳,覺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尋不出錯處了,這才含羞往裡頭走,雙眸盈動着,猶如兩汪秋水一般。
想着汪府今日人多眼雜,許令辰不可能往明眼的地方站,想了想,便一直往深處走,方見一汪熱氣嫋嫋猶如長在仙境中的池水,便見那池水邊站着一名瘦高的男子。
只是男子的身形似乎瘦了些,身上的衣裳似乎也是和之前看到的不同……難不成他因了這次的約見,還特意卻換了套衣裳不成?
如此想着,心中的疑慮便沒了蹤影,更是含嬌帶澀的,想來……許令辰倒是十分重視他與她的約會。
“許……”
正欲張口喚他,卻又猛然咬住了雙脣。
不成?若開口喊人了,萬一被哪個不長眼的剛好經過給聽去了,那還得了,名譽自是要受損的。到底許令辰還是有婚姻在身,她自不能讓他難堪,更不能讓他陷入兩難。
再者,她從來都是以知書達禮,溫良謙和出的名,若在這個時候這麼一喊,顯得自己不夠莊重不夠矜持,不妥不妥,委實不妥。
蘇念晴想了一路,終於含着淡笑,儀態萬千地盈盈而去;想着馬上就能和心上人聊天說地,共賞美景,她的一顆心美得差點就要飛起來。
越是靠近,心上人的面容在她的心中便越發清晰,哪怕此刻,那人只是背對着她,她瞅着那挺直的背影,愛慕之意越發濃烈。
那人被池裡冒出的嫋嫋熱霧環繞着,平添了幾分仙人之姿,雖只是個背部,卻分毫不影響他的氣質。
好容易走到了離他還有幾步遠,她便停了下來,嫋嫋婷婷地福了福身子:“許公子……”
聲音柔得,讓聽的人都酥到了骨子裡去。
那原本面朝池水的男子身形一頓,轉過頭來,蘇念晴卻想要表現得矜持些,嬌羞地低下頭來,只聽得有男子興奮地低低喚道:“我的寶貝兒,你果真來了。”
聲音裡倒是十分欣喜的。
蘇念晴更是嬌羞無比,卻沒想到那人兩步朝她而來,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她還沒弄清是什麼情況,轉眼之間被那隻手用力一壓,便撞進了一個堅硬的胸膛。
她先是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許令辰竟抱了她。
蘇念晴本能地掙扎了一下,兩個肩頭卻被握得更緊,她便乖乖不動,卻還是被那兩隻手勒得疼,便嬌聲道:“許公子,您弄疼我了。”
哪知,頭頂上的聲音傳了下來:“什麼許公子?美人兒定是把我的名字給記錯了,不過沒關係,本公子喜歡,來,讓本公子好好親一口,我想你可是想了好久……”
自那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蘇念晴便臉色劇變。
不對,許令辰的聲音明明沉穩內斂,何時嗓音變得細尖了?又怎麼會說如此花哨的言語?
再者,方纔看戲的時候他穿的一身白,而如今,怎麼會是青袍?他的身體似乎也沒這麼單薄的……
這一旦起疑,方纔發覺的詭異之處便被她放了大,她迅速地想了一番下來,得出了一個結論——這人不是許令辰!
蘇念晴覺得她的心肝都在顫,本想掙脫而出,無奈被抱得緊緊的,根本就使不上力;又聽得那人說要親她,被嚇得狠了,情急之下便一腳踩在了那人的腳板上。
只聽得哎喲一聲,蘇念晴頓覺身上一鬆,忙白着一張臉往後退了好些步子,這纔看清了這人是誰。
“你……你是司徒楠?”
司徒楠是朝廷從三品官員家的公子,她不僅聽說過,劉姨娘還私底下去調查過,而調查的原因則是爲了提前給蘇念晴備下夫君人選。
在劉姨娘的認知裡,她是一定會成爲蘇府主母的,所以,她的女兒蘇念晴也必然會成爲嫡女;到時候,女兒出嫁,肯定是要嫁給有權有勢之家,所以,凡是比蘇大學士官職更高的官家裡頭有幾個兒女都是一清二楚,而司徒楠也曾經是備選夫君之一,但因他名聲狼藉而作罷。
遂,雖不曾和司徒楠見過面,她卻識得他的。
如今,又被司徒楠摟在懷裡動手動腳的,蘇念晴悲憤難當,想罵卻不敢罵,不罵呢,又心裡憋屈至極,一時之間,淚水就在眼眶中打着轉。
而司徒楠莫名其妙被踩了一腳,本就生了氣,再一看跟前的女子姿容中庸,哪裡是他心心念念着的美人?頓時就炸毛了,怒氣衝衝道:“你又是誰?你怎麼在這裡?我的美人呢?你把她怎麼了!”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司徒楠幾乎是用吼出來的,壓根就沒認出跟前的女子是蘇二姑娘,滿心滿眼都只是在想:晦氣,實在晦氣!
全然不理已經哭成淚人兒的女子。
雖顧忌對方的身份,蘇念晴卻也氣不過:“司徒公子,你怎能這樣對我……”
“我怎麼對你了?我約的又不是你,偏偏來的人是你!”
“……”
兩人鬧了個大烏龍,在原地相互指責起來。
而躲在灌木叢之後的蘇念語和汪旋正看得興起,特別是汪旋,自打看到來赴約的蘇念晴被對方猴急抱在懷裡又很是享受地貼在人家胸口的模樣,她連抓在手中的瓜子都給抓溜了;不僅如此,甚至還因爲太過勁爆而被瓜子給噎了一嗓子,發出了不小的聲音。
好在那兩位“情到濃時”,壓根就沒注意灌木叢之後有人。
相比之下,蘇念語便顯得冷靜了許多,看着那被氣得淚水直流的二庶妹,心中還是覺得不夠爽,便扯了扯汪旋:“怎麼徐曼兒還沒來?”
汪旋道:“我早就交代好了丫鬟,放心吧,這等好事怎能少了她?”
聽到汪旋說沒忘,蘇念語便放下了心,正想回頭繼續看戲,卻見園口那邊進來了幾個身影。
她眯了眯眼,正好認出了領頭的那少女。
汪旋看到在園口立着的幾名閨秀,眸子也亮了亮,悄聲道:“瞧,人都來了,這下可熱鬧了。”
蘇念語嗯了聲,不再言語,只看着那幾個人皺着眉頭停在園口,卻是不住地往裡頭望了望;想來,司徒楠與她的二庶妹之間的爭執也一併都聽了去,正在相互之間詢問着是怎麼一回事。
她們終於往裡走,而方纔吵得忘了分寸的二人這時似乎有所察覺,一下子停了下來,還往外面看了看;待遠遠看到了幾道人影,二人皆慌了。
雖說二人如今正鬧着不和,可若被來人看到了孤男寡女同在一起,不被誤會成二人是在約會都難……儼然忘卻了他們原本就是爲了約會而來,不過是到了之後發現不是心中的那個人罷了。
蘇念晴急得六神無主,她可不想被看到她和司徒楠在一處,更不想因爲此事而被迫嫁給他……他哪裡是配得上自己的!
司徒楠心中的想法和蘇念晴也差不了多少,不說跟前的這人是何身份,單單從相貌上來看就遠遠落後於他心中的蘇大美人,被說娶,就是擡進府裡當妾他都覺得她不配。
此時此刻,饒是司徒楠,也寒着一張臉到處找着藏身之處,卻不料,之前因顧慮會被發現,故選瞭望月圓最裡頭的角落,除了身後靠着的那株大樹和一汪池水,再無其他的遮擋物。
司徒楠這下臉色就更差了,瞅了瞅哭哭啼啼、已經方寸大亂的少女,不由心裡更煩。
他又環視了左右一圈,最後把目光定在了少女身後的水池,居高臨下道:“你快些跳進湖裡。”
蘇念晴猜到了司徒楠的意思,他想讓她躲在池中好逃過那些人的目光,她卻是不肯,“我不會泅水,我如何能躲到池裡去?我會被淹死的。不如你下水去躲着……”
話還沒說完,便被司徒楠不耐煩拒絕:“我堂堂太僕寺卿家的公子,又怎能被逼得跳進湖裡?要跳你自己跳!被發現我們獨處,我倒是無所謂的,左右就是挨家裡一頓收拾,你可就不一樣了,姑娘家的,名譽毀了就什麼都完了。”
蘇念晴自然是知道這些,可她不會水是真,並沒有半點推卸之意,這會兒見司徒楠咬着牙不鬆口,氣得跺了跺腳:“你堂堂一男子,竟連點憐香惜玉之心都沒有!”
司徒楠不甘示弱:“香在哪裡?玉在哪裡?”頓了頓才端詳了她兩眼,“你說的不是就是你吧?”
話中盡是不屑之意。
蘇念晴哪裡想到會被他如此一擊,一張臉憋得青青紫紫;這廂,汪旋已經靠在蘇念語身上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剛好又聽得盡出餿主意的司徒楠道:“不下水也行,要不你就上樹吧!”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