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樹上落下來的那人便是蘇念晴。
原本就是被逼着上了樹躲避他人,心中百般不願;又見浩浩蕩蕩來了不少閨秀,一時心中更爲緊張,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被發現,更是趴在樹幹上一動也不敢動。
想看底下是什麼情況也看不真切,只能支着兩隻耳朵仔細聽着她們的交談。
聽到有人懷疑這邊有情況的時候她的心是懸着的,可聽到司徒楠一口咬定無事的時候,又稍稍放下了心。
想着事情似乎就要糊弄過去了,不巧的,汪旋和自家長姐竟也都趕了過來。
一時之間,臉色就變了。
長姐出現,她必要遭殃……不對,長姐她並不知自己也在這裡,只要小心些,自己定能安然挺過去。
卻不想,汪旋說她此刻趴着的這棵樹十分招蟲子!
想着身上長毛的軟綿綿的小東西一動一動的,蘇念晴便覺得十分噁心,天底下再沒有比蟲子更噁心的東西了。
本想強力撐到她們離開,卻不想,司徒楠無意中說的那句“被爬到衣裳裡……”的話,她瞬間就覺得全身不舒爽,渾身癢癢的,好似有無數條蟲子已經順着她的手腳爬到了身上來。
刷的一下,臉全白了,一心只想着要好好檢查自己一番,看看是否真的有蟲子鑽進了她的衣裳。卻一時忘記自己是在樹上,手那麼一鬆,身子便歪了歪,害得她差點驚呼出聲,一雙手慌忙想要抱住樹幹,可惜已經晚了,只覺得腳上一踏空。便從樹上摔了下來。
途中撞到了不少樹葉,還刮過她的頭髮她的面龐及脖頸,嚇得她眼淚就蹦了出來。
“蟲子。蟲……”
砰的一聲悶響,她卻是以臉着地的姿勢栽到了地上。疼得她的心肝脾肺都移了位。
心中卻還記掛着之前擔憂的事:“蟲子……有蟲子……”
她想掙扎着起身,無奈卻是稍微一動,手腳便疼得被碾過似的,還發麻。
她一時悲從中來,嗚嗚地哭了起來,好不悲傷。
此刻哭得暢快的她卻不知道,因着她從樹上的這重重一摔,剛好是正面着地。不僅碰傷了鼻子,還碰出了幾個小傷口,臉上瞬間血糊糊的成了一片。
看着倒像個血人似的,又把在場的閨秀們嚇得生生後退了幾步。
司徒楠哪想到原本好好藏在樹上的人,怎麼突然間會掉了下來?還摔出了一臉血,若不是他本就知道她是誰,他還以爲是碰到了什麼討.命.鬼,更別說上前去扶一扶或者表達自己的關心之意,也是被嚇得臉色都變了。
愣了好一會,才驚魂未定地搶路而逃。
地上的那人瞅着司徒楠驚慌離去的身影。顫巍巍地朝那背影伸出了一隻手:“別走,你別走……”
聲音已經沒了平日的溫婉,倒有些聲嘶力竭的味道。
站着的閨秀們。看着那摔了一臉血的人,心中懼怕,越發不敢上前幫忙;又忍不住好奇,頻頻拿眼偷看。
還是蘇念語和汪旋走了過來,蹲在她的跟前,裝模作樣地辨認了一番。
蘇念晴摔了這一跤,痛苦難當,又眼睜睜看着害她成了這個樣子的罪魁禍首一句話都沒留便跑得不見蹤影,心中絕望淒涼。苦於這麼多人中,竟沒人上前搭把手。把她扶起來。
好容易有人上前,她也顧不上以往和長姐之間鬧得不愉快。雙眸迸發出奇異的神采,忙不迭喚道:“姐姐姐姐,是我啊姐姐……”
蘇念語道:“你爲何喚我爲姐姐?我並不識得你的。”
她怎麼會不認得她?不過是想讓她親口說出她是誰罷了。
蘇念晴生怕長姐一扭頭便不管了自己,忙道:“姐姐,我是你的二妹妹蘇念晴啊,姐姐您不能不管我……嗚嗚……”
蘇念語看了看她,這才作剛剛認出了她一般:“竟然是二妹妹!”又拿眼看了看她被血水糊成一片的臉,蹙着眉頭道:“你怎麼成了這個模樣?快和我說說到底都發生了什麼事!”
“我……”蘇念晴見長姐認出了她心裡十分歡喜,又聽得長姐追問她事情的真相,卻是不敢說出來。
如此多的人都在,她死也不會說的;就算只有長姐在,她亦不能說。
便嚷着全身都疼。
其他閨秀見摔下樹來的那人竟是蘇府二姑娘,便也關切着上前來,看起來倒像是要搭把手的,眸中卻隱隱都透着異色。
……這蘇家的二姑娘怕是丟大臉了。
心中雖是如此想,卻也都只是在心裡藏着,並沒人在這個時候說出來。
徐曼兒的心裡更是明鏡似的,又因着之前吃過蘇念晴給自己的苦頭,視她就如眼中釘一般,如今看到她落得了如此下場,心中快意不已。
這一幸災樂禍,便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我看你分明就是轉移話題,你姐姐問你話呢,你非要拿自己身上疼說事,該不會是不想說你爲何會在這裡吧?”
見蘇念晴朝她擡了擡那一臉的血,她嫌棄地拿帕子在鼻子底下晃悠了幾下子,又似無意道:“可真是巧,方纔司徒楠就在這裡透氣賞花,本以爲只有他一人,卻不想,蘇二姑娘竟就躲在樹上……對了,地上還撒了一地的海壽花,也不知是怎麼一回事呢!難不成司徒公子一個大男人,還同女子一般,沒事摘了那麼一大把的花玩?”
徐曼兒這話分明就是在懷疑她與司徒楠有私情的。
蘇念晴閉口不談,本就是爲了避開這點,如今被徐曼兒給捅破,自是一陣心慌,又恨她這副看熱鬧的德行,不由狠狠地瞪了她幾眼。
心裡卻清楚自己定要給出個說得過去的理由纔好。
便忍着疼痛,聲俱淚下道:“我之前便覺得這望月園的景色十分好,方纔看戲看得乏了,便走到這裡來,卻不想沒多久,司徒公子也走進園子裡來。想着我若與他站在一起,定會招來口舌,我便不顧禮節爬到了樹上躲藏起來,卻不想……各位小姐們竟是如此誤會我……”
因着這番話是蘇念晴抽抽噎噎說出來的,起初說的第一遍時,也就蘇念語聽出了個大概;靠得近的汪旋倒是拿眼看着她,心思卻不在蘇念晴的辯白上,只是雙眸一眨一眨看着她冒血的牙牀,似是發現了什麼一般。
汪旋道:“……蘇二姑娘,你不覺得你說話的時候有些漏風嗎?”
蘇念晴愣了一愣,萬沒想到汪旋這會兒會突然間冒出這麼一句話,半天之後才意識到了什麼,拿手往嘴上一摸,原本長得極好的兩顆門牙居然不見了,登時僵住了。
半天之後,才爆出淒厲的哭聲:“我的牙,我的牙到哪去了……”
定是方纔從樹上摔下來的時候,一併把兩顆門牙給磕掉了,也怪不得她總覺得嘴巴疼得慘人。
門牙門牙,那也是個門面啊,如今竟被磕了下來,她以後還如何見人!
蘇念晴越想越絕望,淚花鮮血都抹成了一片,顏面盡失。
好歹她看到手上染了不少鮮血,忙拿了東西擦了擦臉,而後便把帕子捂在嘴上,再也不肯拿下來,邊在地上找尋着她那兩顆磕掉的門牙,一心想着把它們再接回去。
徐曼兒卻是在邊上嚷:“嘿,你方纔說的什麼?你說話漏風,我一時並沒聽清楚……”
蘇念語倒不關心這點,二庶妹解不解釋辯不辯白在她看來並不重要,耳聽爲虛眼見爲實,她就算解釋個千遍萬遍的,又有幾個人會相信她說的話?
她身爲她的長姐,面上自是要做做樣子的。
見徐曼兒不依不饒,便與她道:“二妹妹受了不輕的傷,不如等她好些再問如何?”
汪旋忙附和:“我已經命人去喚了家丁過來幫忙,也讓丫鬟去請了府中的大夫,今日本是我款待各位姐妹的日子,卻不想,竟出了這樣的事情。”
有人忙安慰汪旋不必自責,卻止不住向蘇念晴投去了異樣的眼神;而蘇念晴此番已經哭得幾近虛脫,整個人正綿軟無力地靠在了過來幫忙扶她的丫鬟身上。
不須一會,便有一隊婆子和丫鬟小跑着進了園子,見地上躺着的血人也都愣了愣,才吆喝着把人擡了下去。
蘇念語自是跟着去的,汪旋因着還要招呼其他人和收拾殘局,便落後了一會纔到。
回來的時候神色有些古怪。 wωw★тт kān★¢ Ο
正巧這會兒大夫已經過來給二庶妹把了脈,二庶妹因着之前哭得太過,沾了牀之後很快就睡了過去,她這才被汪旋拉着出了屋,到了院子裡較爲靜謐的角落去了。
蘇念語見她的神色凝重,便問道:“怎麼,遇到了什麼棘手的事情了?”
汪旋拿眼看了看她的雙手,神色些許複雜:“你手中握着的那把描着牡丹圖的團扇呢?”
蘇念語這纔想起,方纔在望月園裡爲了看得真切,她隨手把那團扇插在了灌木叢裡,出來的時候卻是忘了帶走。
“落在望月園了。”
汪旋眉目一凝:“我就是記得你沒帶走,故方纔特意在遣走了下人後,還過去想把它帶回來,卻不想……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