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日子,京都的地方變冷了。雪時不時的來上幾場,白色,最純潔的顏色,也看到讓人麻木。
若瀟是南方人,很少下雪的南方讓若瀟從剛開始對雪的興奮逐漸轉變爲現在的厭煩。因爲有雪,出行就變得麻煩,而且湖面結冰,就看不到水的流動了。一片寂靜的感覺,若瀟不喜歡。
冬日,雖然在王府有最好的禦寒衣物,但呼吸的空氣仍冷得讓人發抖,手指更沒有熱過,若瀟不喜歡,一點都不喜歡。就算抱着女子才用的暖爐,一樣的麻煩。清逸倒是勸過若瀟換個屋子住住,畢竟若瀟住的地方過於簡略,又離水比較近,寒溼氣重些,但若瀟覺得不方便,自己的秘密總是少接觸些人比較安全,便也作罷。只是府裡的人都知道,這位殿下都非常敬重的先生特別怕冷,要好生伺候。
這近年末的一個多月,其實很忙,卻又看上去很閒。
若瀟早已抽空看過薛安佈置好的屋子,連屋外的遮掩都做的非常的好,不仔細看,根本察覺不出這裡有那麼一座房子,至於屋裡,若瀟親自進去待過一個時辰,出來後面色雖有些蒼白,但臉上很滿意,只囑咐薛安這裡讓心腹注意着,莫被旁人發現了。
有一半的時間,因爲清逸有朝會,還要處理工部的事情,若瀟不想打擾,便常常待在湖畔水榭尋些孤本古書來看。湖畔水榭是兩層小樓,過去若瀟總喜歡在一樓臨湖的位置待着,喝杯熱茶,賞風景,看閒書。而自從下過雪後,若瀟便轉移了陣地,挪步上了二樓的暖閣。暖閣朝南,陽光能從大大的窗戶灑進來,薄紙糊的窗面又阻擋了寒風的入侵。地上本是木板,爲了保暖,又鋪上了絨毯。若瀟一個人時喜歡赤腳在絨毯上走着,穿梭在琳琅滿目的書架中間,或是名貴玉器古玩,或是泛黃蒼老的書籍,一一品評把玩翻閱,日子也是難有的休閒。
另一半時間,若瀟會陪清逸出門。不再是低調行事,若瀟如同一個稱職的謀士,或拉攏或暗示或曉之以理或動之以情,對於走訪的官員,施展全部手段,讓他們知道,四皇子身邊有一個常年穿黑衣的謀士,一個並不簡單的謀士。走訪的官員其實大多是明裡暗裡歸屬清逸的官員,有時也會去走訪些清流人士,沒有表明立場的官員,極少的時候也會去見見其他派系的官吏。不同的人,不同的職位,不同的背景,若瀟都會對此一一分析,告知清逸,然後採取不同的態度,不同的手段。
表面上,若瀟不過隨口幾句話就能噎得對方滿臉通紅,吶吶不知所語。清逸本以爲這是若瀟的天賦,卻在一晚偶然經過若瀟的住處時,看見他埋頭整理分析的資料,才瞭然他所做的,原來自己都不曾注意,看見的不過是光鮮的一面,卻不知他爲此費神多久。至此,心中對若瀟先前的惱怒之情漸淡,欽佩之情漸生。而若瀟不會說這些,清逸也不會提,能做的不過是更關心體諒些。因爲清逸並不只把若瀟當下屬看待,更多的,清逸覺得那是友情,是平輩的知己相交。
有時候,他們兩人也會在民間走動。漸漸被民衆好奇喜愛的四皇子,所到之處,都成了一個熱點,風靡一時。而清逸皇子身邊總伴有一個玄衣青年,更是爲人津津樂道。
若瀟的身份,在臣子中漸漸被人所知,被認爲是個言辭犀利洞察力極強的謀士;在百姓中被人談論,則認爲他風度翩翩,談吐優雅,女子們不敢奢想入皇子房中,卻都期待着能嫁給這樣的翩翩公子,相伴一生。而皇子們,則會不確定的猜測,若瀟這人,難得既有這份能耐讓人欽佩,又有這份姿色讓人眷顧,老四是欣賞他的能力收他帳下還是因他姿色增添差事?孰主孰次,有時候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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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湖廣來報,道路不便,推遲進京。另外,他們說,事情已經開展,魚兒已經上鉤。”薛安難得好心情的表露道。
“好!”若瀟淡笑,“讓他們繼續下去。另外,年後查清他們幾時進京,還有另一樁事情要做。”
“是!”薛安答應道,又不怎麼方便的開口道,“先生,近些日子大皇子頻頻向您示好,不知……”
旁人再是粗心也會發覺,大皇子雖然沒有登門拜訪,但常常會贈些東西給若瀟,若瀟偶爾會把名貴的東西退回,其他的諸如題字、丹青,小玩意兒,便也隨手收下了。這到更增長了大皇子的勢態,幾天一回的,到如今,也有十幾樣了。外人傳了什麼,若瀟不用看每日傳遞的消息也知道,只不過,若瀟並不打算放棄難得的機會。
若瀟想到這,擺擺手道,“不礙事,殿下也知道的。不用控制他們的傳言,讓他們傳吧,這有時候也不失爲拉攏大皇子的一個好方法。”
薛安知道先生是不在乎這些名聲的,但心中難免覺得不舒服,但見他已這樣說,也只能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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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府
“殿下,水袖公子新排了支曲子,想請您移步去看看。您已有多日未曾去過他那兒。”恭敬的管家如是說道。
正在拉弓射箭的大皇子拓土穩穩的放出一箭後,轉身對管家說道,“不去了。讓他排戲等正月演出時本王再去看看。對了,老張,讓你調查若瀟的事,如何了?”
管家躬着身道,“屬下無能,實在查不出若瀟公子在四皇子府前的蹤跡。”
大皇子放下手中的弓道,“喔,連他們也查不到?……他果然有問題……”思考了一陣,他吩咐道,“算了,叫他們停下別查了,莫讓四弟察覺。”
“好的。殿下,您覺得若瀟公子是不是……”管家猶豫着問道。
大皇子打斷道,“老張,不要瞎猜,他不簡單。”他嘆口氣看着難得的晴天道,“看來,京都要變天了……”
大皇子想着那個讓自己有些好奇的男子,有點不知所謂。還是注意上了吧,他的神秘,他模糊的界線,讓自己起了份關注的心情。只是,恐怕不簡單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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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府
“二哥,聽說最近四哥常在民間走動,我上次還在酒肆遇到他了。”
“六弟,擔心什麼!等南下的欽差回來,看他還能怎樣,現在不過是惑人之計,你別被他忽悠了!”
“我知道,不過二哥,聽說那個叫若瀟的好像不是他的男寵……”
“當然不是,哼!他就是那個害了暗羽失手的傢伙,怎麼會簡簡單單的男寵身份!不過也不見得是什麼大人物,長得這麼秀氣,軟綿綿的,連大哥都被他蠱惑了!”
“那我們要不要……”
“別打草驚蛇!四弟護他護的緊,我早讓人打探過了。現在最先要做的,是聯合衆人打壓四弟的勢力,別讓他有翻身的可能!”
“可是那賬本……”
“哼,只要他現在不交出來,等欽差回來,事已成定局,賬本什麼的,誰相信!到時候朝廷上下都站在我這邊,還怕什麼!”
“二哥英明!”
二皇子自信滿滿的拿着酒杯,一口喝盡。心中爽快無比。哼,老四,想跟我鬥,你還差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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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別院
“殿下,事情都佈置好了!”
“嗯。”
“那殿下還要小人做什麼,但請吩咐!”
“沒有了。本王不過見父皇癡迷道教,有心尋訪山野高人,得獲秘方。父皇高興就是做兒臣最大的榮耀,不勞公公煩心了。”
“是,三殿下孝心天人可表,朝廷上下無不稱頌,是小人多嘴了。”
“那本王就不送公公了,這些權當公公爲此操心上下打點的辛苦,還望公公莫要推辭。”
“哪裡哪裡,殿下嚴重了。呵呵,小人就卻之不恭了。殿下留步。殿下留步。”
三皇子靜靜的一個人站在,嘴角勾起一絲邪笑。老二老四,你們爭吧,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呵!
手中的一張看不出原樣的碎紙隨風飄去。上面破碎的痕跡還能依稀辨得寒石散三個字的模樣,不過,也只是瞬間,消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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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裡
“殿下,不可。子曰: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殿下此舉萬萬不可!”
“擺脫——我不過翻個牆,你個書呆子怎麼話那麼多啊!”
“殿……殿下,下官雖然是世代耕讀出身,但殿下豈能以書呆子喻人,這……這是對士林學子的侮辱,還請殿下……收回。”
“哎呀,你好煩吶!看不慣聽不慣就不要看不要聽,你別整天跟着我呀!”
“殿下,下官是您的侍讀,豈能……能不跟着您,教導您,還望殿下……適可而止,回……回書房去溫習今日夫子的功課。”
“啊!早知道去四哥那裡不回來了。還是若瀟好啊~都會陪我玩,你個……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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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未來時,一切都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若瀟打着哈欠縮在暖閣的軟榻上,迷迷糊糊的補着昨晚通宵看消息未睡的眠,心裡想着,上次那幅畫,雖然難看,到是應了現在的景。
一切都即將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