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兀朮大笑,爲的是自己不用說什麼,忽列兒就能明白他在想什麼,但他笑了幾聲後又停了下來,心中有些沉悶,可惜,自己身邊象忽列兒這樣的心腹太少了,而且他也只是忠心,卻不夠聰明。
爲了轉移這種不愉快的念頭,兀朮說道:“讓他進來吧。”
“是。”
忽列兒應聲而出,不多久領了個人又回來,正是苗傅。
苗傅見到兀朮時並沒有行跪拜禮,而只是拱手稱了聲:“四王子殿下。”
忽列兒大怒,正要呵斥,卻見兀朮擺了擺手,只得暫時按下。
兀朮站在那裡,饒有興致地看着眼前的苗傅。
這還真是條漢子,身長體壯很是威風,身上穿的衣服已經破了好幾處,看着襤褸不堪,頭髮蓬亂鬍子拉碴,也不知道幾天沒洗澡了,但即便這樣又髒又破的打扮,也掩飾不了他內心裡不願輕易低頭的一股傲氣。
他在打量苗傅,苗傅卻一點都不緊張,只站在那裡靜靜地回望着他。
兀朮忽然笑了笑,問道:“不知苗將軍此來有何貴幹?”
苗傅簡單明確地答道:“投靠殿下。”
“哦?爲什麼?”
“替殿下帶兵殺進應天府,你得江山,我報仇。”
兀朮沒想到苗傅的回答竟然這麼簡單直接,倒讓他愣了一下,他有點疑惑,因爲以他的直覺來看,這個苗傅此來必定是詐降的,哪有這麼巧,偏偏在這個時候來降?說句不好聽的,現在的兀朮就是條被人堵在死衚衕裡準備亂棍活活打死的狗,雖然這個比喻很不恰當,可兀朮自己都不得不承認,現在的自己四面是敵且沒有了退路,確實就是這樣。
可是苗傅的表情和語氣卻又告訴他,投降是真的,因爲他要報仇,他的眼神是那樣決絕,他的腰是那樣筆直,完全沒有一點爲了苟活而甘願投降的畏縮和怯懦。
不過兀朮還是不願這麼容易就相信,於是笑了笑問道:“殺進應天府?你能?憑什麼?”
苗傅又是簡單直接地道:“我有內應。”
兀朮沒說話,只是回了個笑:“呵呵。”
呵呵的意思就是——我不信。
還有個意思就是,你苗傅如果有這個本事,那又怎麼會被趕出應天府?
苗傅的眼中忽然冒起了怒火,拳頭捏得咯咯作響,咬牙道:“若不是徐子楨壞了我的事,趙構已被我宰了。”
兀朮一臉驚訝狀:“哦?苗將軍竟胸懷大志,要改朝換代麼?”
苗傅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道:“我沒那本事,自然也沒那心思,我要殺趙構,是因爲他不願抗金,不願對你出兵,可現在我改主意了,我幫你滅宋。”
兀朮眼睛微微眯起,問道:“爲什麼?”
他剛纔已經問過這句話,這時候再問,卻是和剛纔的那句爲什麼的意思略有些出入,剛纔只是問苗傅的目的,現在則是要聽細節了。
苗傅的拳頭又捏緊了,緩緩道:“我是逃出來了,可我一家老小盡數被殺了,此仇不報焉能苟活?”
兀朮沒再說話,似乎在考慮着,片刻後說道:“本帥正欲攻下川地,應天府暫時還不會去。”
苗傅道:“我能等。”說到這裡頓了頓後又補了句,“川地我也有密友。”
兀朮又笑了,他聽懂了苗傅的話中意思,卻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說道:“苗將軍遠道而來辛苦了,先去歇着吧。”
苗傅這次卻是啪的行了個軍禮,轉身出門而去,自有門外護衛領他下去。
忽列兒趕緊湊上來:“大帥真要收他?”
兀朮笑了笑:“他能助我攻下川地,將來又能領我入應天捉趙構,爲何不收?”
忽列兒問:“大帥信他?”
兀朮點點頭:“信不信的暫且不說,但他這事我聽說過,只是近日無暇管這閒事,沒細聽罷了。”
說到這裡他就打住了,忽列兒立時會意,說道:“屬下這就去天羅問個仔細。”
兀朮對他的機靈很是滿意,揮手道:“去吧。”
當天晚上,一份關於苗劉兵變的情況就擺在了兀朮案頭,其中詳細紀錄了苗傅劉正彥因爲趙構崇信宦官不勤於朝政而發動兵變,挾持了太子逼得趙構落荒逃出應天府,結果太子年幼生生嚇死,後來徐子楨不知道怎麼出現了,又不知道怎麼輕鬆捉拿了苗劉二人。
本來二人都該當滿門抄斬,但劉正彥尚有一子在外,因此暫且收監,而苗傅則尋了個機會竟然逃了出來,趙構震怒之下直接將他苗家上下數十口人都直接斬了,只有苗傅孤身一人逃了。
這份東西現在就擺在兀朮的書桌上,忽列兒在桌邊補充道:“苗傅全家是在菜市砍腦袋的,這事假不了,而且屬下還聽說了一件事,這苗傅素來與徐子楨不對付,早在數年前就曾與徐子楨有過多次針鋒相對。”
兀朮的手指在桌上輕輕敲着,一言不發,忽列兒說完這幾句話後就站在一旁不再多話,沉悶過了片刻後,兀朮開口了:“先把他收着,不忙,且讓人暗中盯着他。”
忽列兒一點都不奇怪主子會這麼說,因爲他就是這麼個謹慎的人,哪怕表面看來這個苗傅就是爲了要報仇才投靠了這裡,他也不會輕易答應,於是應道:“是。”
兀朮又敲了敲桌子,說道:“拜蓋圖打褒城關打了這麼幾天也沒打動,既然如此便按原定的來,再傳信給蕭仕,讓他們把徐子楨暗中藏着的人馬都給我引出來。”
忽列兒瞬間激動起來,這個日子他已經等了很久,拜蓋圖和蕭仕詐敗引蛇出洞,然後他們大軍埋伏在暗處來個全殲,這個畫面他都已經幻想了不知多少次,今天終於要執行了。
“是!”他大聲地應了一下,轉身剛要走,兀朮卻又開口了。
“傳令下去,兒郎們可以去活動活動筋骨了,能搶的搶,能殺的殺……我知道徐子楨暗中找來了遼夏吐蕃誅國來援手,只等着我冒進,呵,我倒要看看,徐子楨的心腸是否比從前硬,能不能忍得住,若是不能,就不知道是誰給誰設伏了。”兀朮冷冷一笑,忽列兒都忍不住打了個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