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喊聲落下,一隊騎兵從關內出現,約莫有百來人左右,轉眼功夫就來到了和談處,在場所有人的神色均各自一變,二皇子身後的西夏兵士已在第一時間衝了過來護住了自己的主子。
只是那隊騎兵並沒有理會西夏一衆,而是將隊型散開將溫承言等人圍了起來,手中長刀出鞘,面容冷峻殺氣隱現,卻沒一個是蘭州府內的兵。
徐子楨心裡咯噔一下,下意識地感覺到了不妙,這聖旨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節骨眼上來,而且不用問,後邊還有欽差,看這架勢不用問就是針對溫承言來的,搶功,甚至落罪。
西夏兵士不敢懈怠,齊齊拔刀警戒,但那隊騎兵卻連正眼都沒看他們,中間忽然向兩邊一分,空出一條道來,又是幾騎人馬從關內出來,穿過人羣來到溫承言面前,爲首一人年約中旬,臉型瘦削眼如綠豆,一副猥瑣模樣,頜下幾縷稀疏的山羊鬍隨風輕拂,徐子楨一看就知道這貨不是好鳥。
“溫兄,多日不見,不知近來可好?”山羊鬍眯起眼睛對溫承言笑道。
溫承言明顯一怔,卻隨即斂衽深深一禮:“下官參見徐大人!”
种師中在徐子楨耳邊壓低聲音道:“此乃秦州府尹徐秉哲,屬右相王黼心腹。”
徐子楨一聽見王黼這名字不自禁地心裡一跳,咬牙道:“又是那老王八蛋,怎麼啥地方都有他的事兒?”
种師中道:“莫要急躁,且聽他如何說。”
徐子楨深吸一口氣,強自按捺住了心裡的怒火,秦州府統領秦鳳路各州府,溫承言自然也是歸這徐秉哲直接管轄,而且人家現在連自己的親兵都帶來了,現在自己跳出來根本一點好處都沒有。
“哎呀溫兄你這是作什麼?你我兄弟莫非還要如此客氣麼?”徐秉哲假惺惺地伸手虛扶溫承言,卻依然騎在馬上不動分毫,等溫承言禮畢後忽然翻手亮出一幅黃絹,臉色一肅,高聲喝道,“蘭州知府溫承言接旨!”
溫承言剛站直身子,聞言立即一撩袍服跪倒在地,口中山呼萬歲,旁觀衆人也都跪了下來,徐子楨本不願對這種人下跪,但現在不是衝動的時候,只得忍着也跪了下來。
徐秉哲騎在馬上高聲誦讀聖旨,全是些駢四驪六的話,徐子楨沒一句聽得明白,可偏偏還得繼續跪着,正不耐煩間卻聽徐秉哲誦道:“……溫承言護城周全保民平安,其心可勉其功可嘉,着即進京述職,另擢他用……”
徐子楨一驚,這算是他能勉強聽懂的一句話,可偏偏不是什麼好事,至少在他看來是這樣,溫承言知蘭州府事才區區幾個月而已,就忽然間沒有任何預兆的調他回京,完全不符合宋朝任期制度,也不符合常理。
而且徐秉哲是王黼老賊的狗,他來宣讀的聖旨肯定也帶有老賊的意思,蘇州府那件事時溫承言是狠狠得罪了一把老賊的,這時候把他調回去,肯定不會有什麼好事。
聖旨已經誦讀完畢,溫承言謝恩接旨,臉上神情沒有任何變化,這個突發事件象是早在他預料之內。
“這位壯士不知如何稱呼?”
徐子楨還在胡思亂想着,忽然聽到徐秉哲叫他,他心裡正煩亂着,下意識地接嘴道:“老……在下徐子楨。”
徐秉哲臉上忽然掛起一絲莫名的笑容:“哦?原來閣下便是徐子楨?久仰,久仰!”
不好!
徐子楨一眼瞥見徐秉哲臉上的笑容,心裡頓時一凜,還沒來得及做任何反應,旁邊那隊騎兵忽然齊齊飛出數十道長索,徐子楨措手不及頓時被捆了個結實,腳下無法站穩,一頭栽倒在地上,幾人縱馬過來將他揪起,五花大綁捆了個結實。
溫承言和种師中大驚失色,同時叫道:“徐大人,你這是何意?”
徐秉哲一改片刻前的笑容,臉上變得陰沉無比,卻不理他二人,徑直走到西夏衆人面前,雙手負於背後,神情倨傲地說道:“爾等留下銀兩馬匹便去吧,本官尚有要事在身,恕不遠送。”說着手一揮,幾名他的親衛從蘭州守軍處將三名俘虜押了過來。
三人在經過徐子楨身旁時眼中神色各自不同,芏嗣澤皺了皺眉看了一眼徐子楨,謝公公滿臉的幸災樂禍,蕭玄則是眼神閃爍不知在想些什麼。
西夏衆將他們接了過去,卻沒有立即離去,而是站在一旁看起了熱鬧,徐秉哲也不理他們,轉身走到徐子楨身前,喝道:“大膽徐子楨,你可知罪?”
徐子楨一臉憤怒:“老子有什麼罪?守蘭州有罪還是打西夏有罪?”
徐秉哲冷冷一笑,沒有答他的話,溫承言和种師中按捺不住了,剛要上前爭辯,卻被徐秉哲的親衛隔了開來,這裡距離金城關並不遠,徐子楨被綁全被關內的將士看在眼裡,而且今天是西夏和談的交接,甚至還有不少百姓也擠到了關上看着熱鬧,徐子楨是他們心目中的英雄,這下被綁頓時惹得關內一陣喧譁騷亂。
“咳!本官這便告訴你,你有何罪。”徐秉哲咳嗽一聲,擡頭掃了一眼衆人,又回過頭看向徐子楨,冷冷地道,“逆賊徐子楨,身爲他國細作潛入我大宋境內刺探機密竊取軍情,更殺害我大宋朝廷命官,陰險狡詐罪大惡極!”
譁!
這幾句話順着風向清楚地飄入衆人耳中,關上頓時一陣騷亂叫嚷,徐子楨是細作?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誰家的細作會單人獨騎衝進對方几萬大軍中取先鋒首級的?誰家的細作會捨命混進敵軍老巢並捕獲敵軍主帥?
不說別的,如今整個蘭州城上下誰都把徐子楨奉爲英雄,徐秉哲的這話在他們聽來簡直就跟放屁沒兩樣。
“呸!放你孃的屁!”徐子楨已經破口大罵了起來,殺害朝廷命官?不就是炸死了王黼老賊的外甥麼?
他的臉上滿是憤怒,但視線卻不着痕跡地掃了一下不遠處的蕭也,腦子裡飛快地轉了起來,這個變故超出了他的計劃之外,也會帶來更好的效果,只是眼下最大的問題是怎麼脫身才好?
押着他的一名親衛狠狠一刀柄砸在他臉上,頓時眼角破裂鮮血涌出,徐子楨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怒笑道:“老子拼死守城,倒被你說成是細作,好好好,你不就是想殺我麼?來啊!”
徐秉哲冷笑道:“那便如你所願!”說完手一揮,“無須押解,就地行刑,斬立決!”